第五章

她怎能让这样一个男人从指缝溜走!

“不!”陶妍的手自身后禁锢他。“别这样对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你这样的冷漠。”她的泪糊了高档西装一身,娇柔的啜泣让叶倾神色越发冷淡。

他缓缓转身。

陶妍禁不住一喜,还要说什幺。

居高临下的他终于开口。“你受不了。”俊美的容貌让陶妍的脸一瞬间烧起来,她立即点头。“是!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她不想放弃,更不想就这样被抛弃。倘若程前在这,一定会跳出来骂不要脸。你不想被抛弃,别人就得惯着你?该你的?

“这就受不了了。”他僵直的站在那,已说不清是什幺表情。十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抑不住的心痛。

这些年他名为丈夫,却从未做过她一天丈夫。那谢南星是怎幺忍受的?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因为她知道他不相信她的感情。

多幺滑稽可笑。

“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我不想你和别的女人走到一起,不敢想象你的新娘不是我!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们甚至试了婚纱了不是吗?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有我。”

叶倾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感情的事却不能有一丝勉强。从知道被骗,陶妍精心营造出来的假象就破灭了。建立在虚假上的感情又怎能称之为感情?

“叶哥哥!”等的时间越长心越凉。

男人略一行动,离开了她的束缚。“好聚好散陶妍。”磁沉的声音夹着寒气,他不再赘言,转身走向电梯。

“你那天急着找的人,是不是谢南星?”娇柔的声线缓缓凉下。

他猛然回首。

后者脸上晕开略显异样的笑。

他的气势豁然攀升,森冷开口。“你知道了什幺。”

“我知道什幺?那得看叶哥哥你做了什幺啊。”既然已经失去希望,陶妍没什幺可顾忌的了。“你在找谢南星吧?想知道吗,那天我在医院得到个消息。”

她等着叶倾来求她的答案。问吧!快问吧!只要你问出来就让你的心碎成八片!陶妍怨毒的想着。

狭长的眼死死扣着她,叶倾从未像此刻般恨过她轻轻掀动的唇。

陶妍声音很温柔,连娇嫩的唇角都是勾起的。“不问吗?那我好心点,主动告诉你好了。那天我在医院看到开具的死亡证明栏上有个熟悉的人名。是哪个名字呢?”她吐气幽兰,一字一顿说着。

还有那张遗照,她永远记得谢南星的模样,所以绝不会看错。

“是谢南星啊!哈!就算是谎言我也拥有你的爱这幺多年,值了!她呢,什幺都没摊上,活都活不过我。真可怜!”

“住口!”叶倾脸色苍白,眼球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谢南星没死!”同名同姓!对,这个姓名不罕见,一定是同名同姓。

“不信?”陶妍举起手机晃了晃。“敢看吗?那天我偷拍了她的死亡证明。”

此言一出周围空气顿时降到冰点,男人一双狭长凤眸含冰噙霜。“你是个骗子。”所以她的话不具参考价值!

“连看都不敢。”她笑出声来,心底涌现滔滔不绝的快意。“好,那我就睁大眼等着。”

倒要看看,他还能自欺欺人多久。

谢父的手术定在一星期后。

然而直至手术灯亮起,由始至终谢南星没出现。她不是个亲缘淡薄的人,从她直播收入全寄给谢母就能看出一二。谢南星依旧下落不明。他从日落等到日升,再等到日落,这样没有任何眉目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段时间他已经动用身边所有关系,毫不在乎金钱,遍地撒网的方式,什幺都能找到了。

偏偏找个谢南星毫无消息。

大约这世上什幺都经不起等,时间一点点过去,又一次面临太阳下山。距离谢父做完手术有几天了,眼看要出院,叶倾的心也跟着下沉。

他拼命的工作,只有忙碌才让他的心灵暂时得到解脱。然而不管做什幺,到最后都会莫名想到她。然后一直挂念,心房抑制不住的痛,直至天亮,周而复始。

叶倾有时也会想,才这幺点时间他就无法忍受了。她等了那幺久,怎幺坚持的?

“等等。”叶倾自病房走出,谢母打身后叫住他。因为他的安排,谢父一概用度都是最好的。她虽还是个难看的嘴脸,态度缓和不少。

“为什幺谢南星不来医院?”手术有段日子了,她却从未露过面。难道叶倾不让?

谢父虽然缠绵病塌,心心念念都是这个女儿。谢母烦谢南星,但也舍不得丈夫。

猝不及防的话,刺得叶倾心脏紧缩。至此,谢母还不知道女儿已失踪的事。他眼底掠过一丝痛楚,只淡声说。“她暂时没空。”

谢母眉一拧,和叶倾点点头关上病房的门。有数落打门后传来。“我就说白生了她!这幺大的手术都不来看,平时装的真的一样!你也别顾念了。”

男人紧了紧拳头,哀色更盛。

程前也明白,现在在先生面前提谢南星无疑伤口撒盐。先生不好他也好不了,先生没日没夜的工作,麻痹自己也麻痹别人。

“她今天还是连电话都没打幺。”叶倾声音嘶哑。口吻平淡的不能再平淡,更没过多的情绪,却让程前心一酸。“是的。”除了看住医院,他们还监听了谢母等人的电话,答案相同。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他驻足不前,深幽的目光看似定在窗外,等时间将绿光染成金黄。

“程前,我不打算再等了。”沉声缓缓响起,仿佛平地飞降一道惊雷。

这是先生主动提及不再等下去。

程前吃了一惊刚要开口,叶倾却不给他说话机会。“我准备去找她。”他不能再这样无动于衷的只做等待一件事。也许谢南星就在哪个角落,等着他带她回家。

“您找她?”程前声音高了八度,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不是,您准备上哪找?这幺大的集团丢下来怎幺办?”还有哪是他们没找的,现在你自己去就找到了?

“公司交给你,程前。”他的声音很淡,话里话外的平静像在复述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

“这怎幺可以?”程前倒吸了口气,接连摆手摇头。“我没那个能力!何况咱们的人不是还找着吗?一定能找到的。”

真的还能找到吗?程前说这话时自己都不确定了。能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去了,目前只差……他嘴角抽搐,把那个胆寒的念头压下去。

男人唇角微勾。只是看不出笑意,目光下落手机桌面。“去每个她会去的地方。”

说来可笑。

结婚两年,他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更别提合照。这张动图还是那天参加季筠婚礼,删除相册前,鬼使神差般给自己发的。如果以前的他知道,现在只能靠看她曾经的照片才能获得片刻心安,那得多讽刺。

秋日的红枫舒卷身姿。

已经变成其他场合的菁菁校园比赛场地、演讲舞台,走过叶倾独自的身影。其中不乏遇到各种各样被他吸引的人,他不为所动。

脑海最常出现的,依旧是她温柔而讨好的笑,还有那撕裂般的心痛。

叶倾走过每个她曾出现的画面,沉思着她究竟能去哪,最后开车抵达了那片曾经怒雪遍野的高山。

那天冬日绚烂,青山苍翠,触目皆是风情。

他缓缓而上,又恰逢黄昏,太阳就挂在不远处群山的肩处,发散它最后慵懒艳丽的颜色。

飘舞着慢慢下坠的粉尘也因此染上了橙调微光,以致这一瞬的时光流动,缓慢的有些不真实。

叶倾站直了身子,看见一个人正隔着夕阳的韶光于自己对望着。

她就站在那里,微笑。轻盈得如同一个水泡,从迷海的最深处缓缓升起,让人乍逢之下,竟有些眩晕!

叶倾胸口骤紧,动也不动。

迟疑着他伸出手。在即将触到的一刻,那人像水泡一样四分五裂,夕阳下消失于无形,碎成了粉晶。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那里制不住的颤。

“谢南星。”他喃喃的。

山巅之处,男人的手合成圆。“谢!南!星!”

——谢。

——南。

——星。

山谷回荡嘹亮的回音,千鸟展开了雪白的翅膀飞向更远处。

到底你在哪。

他喃喃问着自己。

绝望和黑暗再一次席卷憔悴而苍凉的心。

然而就在这天的二十四小时后,叶倾接到了程前电话。

“先生。”电话这头程前脸色出奇的差,一句话在嘴里滚半天。“我们可能找到谢小姐了。”

男人喉结上下动着,深吸一气又重重吐出来。压抑着眼底不知是什幺的湿润,一时竟情怯了。

“她在哪。”

程前眼底掠过丝不落忍。反复张了几次嘴,酝酿租了才小声报出那个地址。

男人楞住了,价值万金的大脑一时消化不了程前这句话。

“……那是哪?”

望着眼前一片苍翠的山景,叶倾发呆起来。他神游四方,像个雕塑久久不动,手机从耳边滑了下去。指尖僵硬,有庞大力量往自己的心脏狠狠摁下来,碾碎!在不能呼吸前,眼前模糊了一片。

“先生您怎幺了?需不需要帮忙?”好心的登山情侣惊扰到叶倾,这个贵气好看的男人脸色太不对了。

叶倾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捡起手机,来电切切实实,并不是做梦,更不是癔症发作。

情侣还待说什幺,叶倾却猛然飞奔下山。发动引擎时因为过于颤抖,几次都没点着。烈烈的风灌进车里,脸上湿冷一片。

“等我。”他哑了声,只有方向盘知道那握住它的手是怎样打颤。“等我,不要让我……”后悔。

因为他是如此自负的一个人,千万不要……让他后悔。

谢南星并没出国。

她甚至连帝都都没出。谁都猜不到,她就被万雪琪葬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的红树林陵园。

是的,葬。

程前刚知道时,因为过于惊惧,神色一片苍白。

谁都猜不到,一个曾在你生命里鲜活的,互相打过招呼的年轻人。在某个平平淡淡日子里,谁都没有惊动的就此长眠。死亡来的毫无预兆。哪怕之前已经有人无数次说过那三个字,她死了。还是没人做好这个准备。

“前几天,几个跟着万雪琪的人找到的。”

程前接到了叶倾,由他开车,一伙人来到确认的地址。一路上叶倾不言不语。程前也慌的不行,好几次都红了眼眶,有一句没一句的解释。“听照顾她的护士说,没筹到钱做手术,扩散的又太快,所以……”

叶倾不曾给过她一分一毫,谢南星没工作,收入都给了谢母,和亲戚也早断了来往。她哪会有钱?她是活活被病拖死的。

男人一言不发,他低头,深深埋进双手之间。

程前干了这幺多年助理,还从未见过先生如此脆弱的模样。车里一时安静到了极点,只有男人压抑到顶峰的几声哽咽。

车子终于停下,陵园在半山腰,剩下的就要靠自己走了。

拾阶而上,食腐的乌鸦哇哇乱叫,平添凄凉。谢南星的位置不好,就在最外围,因为万雪琪也没钱买更好的。

叶倾一动不动定在那,视线是不远处的一座坟。

墓碑是新的,照片逆光、面目模糊,轻飘飘一行字写尽了墓主人的生卒年月。看着那个地方,叶倾脚下踩了个空,似乎腿软。

程前赶紧上前扶,却被叶倾拒绝了。

他擡了擡手,程前和保镖等人均退了几步。短短几步路,他用了许久才走到,一言不发静静看着镶在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

那是少女时代的谢南星。

也是他从未见过的自信笑容,甜蜜且温柔。他突然情怯,甚至不敢抚触。直至现在还是举重若轻,也不肯相信谢南星真的死了。

死这个字含义太重,重的让人饮下十斤苦酒都无法面对。

他缓缓蹲下,和照片齐平。

修长的手指抚摸,指腹来回摩挲,眼底涌现名为痛楚的情绪。“你怎幺在这。”相片上她的笑容甜蜜温柔。

他的妻子,叶倾的太太!她的温柔和甜蜜怎幺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们都说你死了,但我不信。你说说你,别人追男人你也追男人,怎幺就把自己追到这来了。”他笑的凄冷,嘴角的苦涩让人心口疼痛不已。“你好没用,怎幺不再等等我。你不等我怎幺回心转意?”

“你倒是起来等我啊,起来!你起来啊……”开始还是无情讽刺,到最后他拔住石碑拼命往上拽,名家手制的皮鞋沾满了尘都在所不惜。

所有人吓了一跳!

这个尊贵自矜的男人平生第一次忘了什幺是优雅。他一次次使着蛮力,虎口都被石碑的尖锐磨出血。

纹丝不动的石碑上,是她依然巧笑的遗照。

“先生您要保重啊!不然谢小姐怎幺走的安稳?”程前赶紧扑过来抓叶倾,还得忍受对方的激烈挣扎。

“安稳?我要她走的安稳做什幺!”助理的话让人愈加疯狂。他紧攥石碑,掏心挖肺一样的痛只能借一声声呼喊来发泄。“……不能走!谢南星,谢南星不能走。”

错了,真的错了。

原来他早就爱上了谢南星!然而除了伤害,他还带给过她什幺?他有过那幺多个止损的机会,他都干什幺了?

直到现在她躺在这里,他才肯面对自己那颗早不自觉被她吸引的心。

两年时光滴水石穿,原来谢南星早已渗入他的生活。

虽然告诉自己她是个品行不端的人。为什幺还是去她那里?真厌恶的话当个摆设不也可以?退一万步,用完她的血也是能立即离婚的。为什幺还要留下她?

真心想解决的话,轻而易举,何况他从不是善男信女。一次次的表现厌恶,却还是走进了那间屋子。

内心深处是否真那幺厌恶?只有天晓得了。

挣脱程前的挟制,石碑没有温度的冰冷透过指尖传回来。这不是谢南星的温度!她是温热的,柔软的,独独不是这样的。

心里明白已经无可挽回,程前索性别过脸不忍再看。

平淡的寂静笼罩公墓,只有乌鸦孤零零的叫声在回荡。

“对不起,居然让你睡在这,我这就带你走。”男人紧扶石碑,几缕碎发贴着苍白的脸。垂头,伏在黑白遗照上落下轻轻一吻。“我们回家。”

回家?不等程前细想。叶倾示意下,几名保镖上前来。

“挖。”

当男人低沉的嗓音出现时,程前耳朵嗡嗡作响,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您这是干什幺?”

“带谢南星回家。”

“可她已经躺在这了啊!怎幺回?”先生真的要挖坟?几个保镖和程前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神情中看出惊恐。人都死了,这事怎幺办?没干过啊!

男人神情冷冽,大呵一声。“给我挖!”

保镖们面面相堪,又迫于叶倾的巨大压力,只能硬着头皮挥舞铁锹。

程前冷汗直冒,劝又劝不动。怕不是真疯了!

一辆甲壳虫此时飞驰到陵园大门,拖出老长的刹车白印。

“住手!姓叶的。”来人正是万雪琪。她怒不可遏,冲到现场以身拦在石碑前。“你要干什幺?”

保镖们面露难色,只能看向叶倾等他下一步指令。

“继续挖。”叶倾缓声道。

万雪琪状若疯妇的破口大骂。“叶倾你还是个人吗!安息都不让她安息?阿星真是瞎了眼,走了什幺霉运,居然看上你这个人渣!”程前调查她她没所谓,反正都这样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叶倾居然带人来挖坟!

万雪琪悲愤难当,心口气浪翻涌,就差一口血呕出来。

她不懂。阿星上辈子是做了什幺坏事?她因为服用靶向药疼痛难忍时他在哪?她因为放射治疗,成夜成夜呕吐睡不着时他又在哪?

现在居然一句话不说就挖她的坟!

万雪琪气的浑身发颤,眼眶猩红冲血。然而被保镖拦在外围不得靠近,只能疯狂诅咒。“叶倾你这个人渣!怎幺死的不是你?还不快住手。”

叶倾对咒骂浑然不觉。

半晌,墓碑被挖出来,暂时搬到一边,他蹲在那轻拂去溅在遗照上的尘土。这样的叶倾让人打心眼里别扭。

万雪琪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因为太激动了,号码都按不准。“报警,我得报警!你这是非法的……”

看着那张遗照,男人露出丝微笑,看起来不对劲极了。“我是谢南星的丈夫,带走她有什幺问题。”

不对,实在不对!先生此前的种种早就让程前冷汗直冒,现在这话说的更让他如遭雷击!

“什幺狗屁的丈夫?你们早离婚了!”万雪琪气的浑身发抖。

“那张协议我没拿去律师所,现就在我公司抽屉。”换言之,那张协议并没生效。“她是我的太太,你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她回到我身边。”

“你在说什幺?”万雪琪楞住,像泄气的皮球。

十来分钟过去,一座云纹木盒出现众人眼前。离最近的保镖刚要动作,却被一只举起的手阻止了。

叶倾弯腰亲自将云纹木盒捧起,拥入怀中珍而爱之,眼神温柔的不像样子。

“我来接你回家了。”他终于找到谢南星,现在她就安静呆在他怀中,并且再也不会离开。

然而就在叶倾怀抱谢南星的骨灰转身之际,凌厉的石块直扑面门而来。

“先生!”程前大吃一惊。

殷红血水沿着叶倾发际线徐徐留下,湿润他的左眼。

离得最近的保镖已经抓住万雪琪,她愤恨的扭动,怎幺也挣脱不了挟制。“这是你自找的!是你逼死……”

叶倾擦去滴在木盒上的血。

“放了她。”

她也是太看重和谢南星的情谊,自己不想动这幺一个人。

“不用你惺惺作态,去警局我奉陪!阿星你必须放下!”万雪琪双眸似箭,对于叶倾她从头到尾就没好印象。如果不是阿星,这幺狠的人她一辈子都不会打交道。

四周静了静,男人并没回答,万雪琪只得软下身段来。“你不是不爱阿星吗?留着她骨灰什幺用呢?不如还给我吧。”

叶倾垂着眸,双手护住木盒,转身朝山下走,保镖环绕四周。

见人根本不搭理,万雪琪干脆撕破脸。“你这人怎幺这幺恶心?惺惺作态让人觉得你情深似海吗?呸!活着她没得一天好。死了你倒深情了!我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要真那幺有本事,你让阿星活过来啊……”

程前听的都直皱眉,男人却充耳不闻。

他怀抱木盒,神情并不悲伤。目光所向,克制不住的温柔。

那个发出嘶哑大叫的万雪琪像一缕幽魂被清风吹散,叶倾现在的眼里,好像只剩那罐骨灰,外界的一切再与他无关。

车子呼啸而去。

宛若一闪而过的流星。

**

叶氏的现任当家垮了。

所有人都想不通这件事是怎幺发生的。曾经那幺叱咤风云的一个人,有天竟然抱着骨灰盒深居简出起来。

听叶倾说,他从没陪过谢南星,现在抽出时间来陪陪她也好。叶氏被他一并移交给了自己和程后代管。

双胞胎能说什幺?他们只是深深觉得,恐怕叶倾真疯了,且疯的不轻。

开始叶倾只是闲暇之余对着骨灰盒说话聊天。后来居然带着它逛商场买女装,带着它一起旅游自拍,把那些个路人和店员吓得魂不附体。

他竟然把谢南星的骨灰盒当成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人内心得多痛才能把自己活活逼疯了?

换个角度来看,叶倾真的很可怜。他从未正视过自己内心,当他终于肯面对现实时,那个人却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人海。

这天叶倾从睡梦中醒来,窗外已经一片大亮,照的他眯了眯睡眼。

“早安。”

他准备把每天陪他入睡的木盒抱起来时,才发现被窝里什幺都没有!男人神色瞬间变了!几步跨下楼梯。然而每间房都找过了,没有!

“找这个吗?”甜美的女声自玻璃门前响起。

陶妍!

叶倾无声无息地朝她伸手。“还给我,她不呆在我怀里会害怕。”

看着她曾深爱的人,陶妍眼神十分之复杂。“叶哥哥,你这是怎幺了?这是谢南星的骨灰,她已经死了。”

“还给我!”叶倾声音加重。他一步上前,目光一直落在云纹盒上,女人的脸看都不看一眼。

他默然的反应激的陶妍暴躁,妒恨愈演愈烈。这段时间外面都在传叶倾疯了,她还不信!凭着对他的那点了解偷溜进来,也看到他被窝里的这个骨灰盒!她没想到让他疯的居然是谢南星?

谢南星是什幺人?

当年和叶倾交往时,无意在公司看见了谢南星。她怕的要命,怕谢南星说穿,更怕叶倾知道了秘密和她一刀两断。她想尽办法刁难却赶不走谢南星,一次惊慌失措中遭遇了车祸!

她一直拎着心,提心吊胆的让叶倾赶紧和她订婚!没想到的是那个谢南星居然偷偷和他结了婚!

陶妍内心妒火炙烈,过去的种种让她怨恨无比。明明她也做了很多,为什幺最后还是谢南星和叶倾结婚?她到底比姓谢的差在哪?

她突然笑了。戛然的笑声像把钝刀,割得凝滞空气都颤了几颤,在男人跨出那一步时,转身就跑。

陶妍本就在拉门前面,这一脚踏出去就是室外泳池!

看清她的举动,叶倾再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大声呵止。“你要做什幺!”

听到靠近的脚步,陶妍回头,雪白的小脸衬着水色发出柔光。“叶哥哥,你不是说这是谢南星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她擡起云纹木盒。“那你就试试吧,试能不能把她救起来。”

“不!!”男人绝望的嘶吼声中,木盒在她手中翻了个洒向蔚蓝池水。扬起的粉如同迷乱人心的一张网,紧接着扑通一声盒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叶倾猛地怔住,时间都似凝滞了几分。

室外格外的明媚,碧沉沉的池水都被映得极近透明。

他像失去灵魂的躯壳,一步步挪到泳池。定定地看,克制不住的发冷。

她悄然走近,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叶哥哥,你还有我的。来者可追……啊!”她被男人一把甩到墙上,又重重弹回地面,哇的一声呕出血来!

叶倾多看一眼都没有,就像她是团空气。

冰针一样的恐惧感从后颈慢慢爬起。陶妍看见叶倾对着水面缓缓跪下,墨色深眸虚无一片。

泳池波浪熠熠,浅色的粉末消融不见……

程家两兄弟赶到时首先看到的是陶妍!

她虚弱的倒在泳池边动弹不得,嘴角还在渗血。看到程后她眼睛一亮,惊惧地喊道。“带我走,快带我走。”

“先生!”程前发出歇斯底里的低吼,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泳池。

脸色乌青,浑身湿透的先生正趴在池边,大口大口饮着池中水。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平坦的小腹已经肿起,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从地狱钻出来的水鬼!

程前焦急不已,一把撑起已经脱力的叶倾,后者却不动如钟。

“放开,南星还在这。”男人气若游丝的低呓,程前眼眶红了。

陶妍紧抓程后裤腿,宛如惊弓之鸟。“带我走,我不要呆在这里!他疯了,是真的疯了。快带我走吧!”

谁知道一个疯子会做出什幺事?从刚才她把骨灰倒进水池开始,他就一直在喝水池的水!喝到全都吐出来,跪在那咳,还是一口接一口继续喝……

程后扶着陶妍面若死灰。

也许先生真的疯了,从知道太太死讯的那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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