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他们下山的腾云都飞过好一阵,顾临渊才摸着半点实感。一个月的修炼时间如梦似幻,缚铩留在她体内的修为被运转一空,这才令她没有脱离所有人的修炼节奏。
如今她已是练气九阶的弟子了。
这一个月来她时常和蔚卿见个面,分享他不知从何处淘来的好玩的把戏,秦夜来偶尔会来露个面,不过很少和他们打成一团。顾临渊知道女性在这座被男权笼罩的山群里很难拥有地位,更不要说峰主之位,无数对眼睛在暗处紧盯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偷偷摸摸跑出来偷得半日闲,她也必须时刻恪守女德。
顾临渊问起席绍云,她不过是摇摇头,说人家有自己的修炼计划,不应该打扰。倒是原本她身边那个与她形影不离的丫鬟,上了符腾峰后意外发现了天赋,便毅然决然地褪去侍女身份成为了更高贵的女修。
虽然怀疑另有隐情,或者说明知这两人迟早厮混在一起的结局,她却没办法向她阐明,这个时机也不适合坦白,她只能多多少少暗示一下,如同蜻蜓点水,不过惊起半片涟漪。
他们沿着陡峭的山路拾级而下,黄娥走在她的后方,亦步亦趋地跟随她的步伐。她虽然误会了她的身份,却也没有向任何人告密她是男同,哪怕没有肉体间的关系,她也时常跑来和她聊半晌的天:哪些男修的技术好、牛子大,而哪些男修喜欢大胸的...不过最终还是感叹双修之苦。腰酸背痛算是常事。
“所以真的很感谢顾公子...能够给我一个,那幺美好的经历...”姑娘羞红了脸,却还是嗫嚅着把话说了个明白。
顾临渊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毕竟这事实际上是沈灼槐干的,她顶多算是他俩之间的无良中介。她又抓住她话中的“腰酸背痛”好好回忆了一番,也没觉得和缚铩做爱有半点后遗症,不过是修为充沛得趋近于饱和罢了...难不成他和沈灼槐是一套双修方法?
后来他们来往久了,黄娥就讲做少爷的通房丫鬟时听到的那些闺中秘闻,有些甚至听得顾临渊胆战心惊,自觉性癖还没个古人丰富。
也许是丫鬟做久了,她倒是很会找时间来探望她,因此有一回时间过了半柱香她还没到,顾临渊便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唤来星罗帮她找人,最终在一群千金组成的女修小团体手下救出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黄娥。
顾临渊还记得那千钧一发之际,她于掌中凝聚火团朝他们袭去,一群只知道双修提升实力的大小姐们被打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作鸟兽散般各自回师父那儿告状,第二天就看了一场几位中老年人院门闹事的好戏,而秦温(的分身)不过开门横眉一扫,懒懒地甩了一句:“这证明我教得好。”随即把所有人拒之门外,拽得左脚踩右脚直接起飞。
“哎、师父你居然没有用自称诶。”顾临渊好奇地在一旁搓搓手。
她算是仔细观察出了一点门道:分身的反应比真身要慢,这是因为秦温的大脑再强大也需要时间接收和处理信息,所以她见女人顿了顿,便知道这又是她的分身坐镇狐假虎威。
而她似乎一点也不喜欢礼数尊卑,哪怕顾临渊跳到分身头上扯她几根头发她可能都不会有意见,她只需要一个“能让她纵容的理由”。
这次分身难得沉默好一会儿,半晌才道:“孤也不想平白给人添麻烦不是?”
哦…那个让她成功潜入变成内鬼当上长老的人。像秦温这样出尔反尔成习惯、背刺队友毫不留情的人也能守口如瓶,他与她的羁绊想必不浅。
她的思绪又回到面前的路上。此次下山剿魔历练,所有人分为了五支小队,而她是由白清延带队,苏姣作为分队紧随其后,看得出来两人之间那种暧昧不清的气氛,更多是白清延难得纯情地向她传递荷尔蒙,而苏姣羞赧地回避。
按理来说会有人嘴碎,不过苏姣身为女主角的实力实在不可小觑,短短时间内已经达到了筑基中期,在本届修行者中已然是顶层的水平,因而也无人敢言。
白清延没有告诉他们目的地,只是知会他们一路上逢魔即铩,不过他们行了数十日路,途经大大小小七八个城镇,也没见着几个魔族,且一旦看见他们的道袍便一溜烟化作原型逃之夭夭,届时白清延便会冷酷无情地敦促他们追上去,“不要放跑任何可能危害百姓的祸患”。
顾临渊拧眉,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近似种族灭绝的想法,可能就像队内一些白清延的支持者所说,没有尝过被魔族铩得家破人亡的痛苦,就不会与他们的仇恨共情。
“追!”
又是一只仓皇逃窜的魔族。与往常遇到的成年魔族不同,他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岁的少年,头顶的魔角甚至没有发育完全,耳朵也尚未变得又尖又细。一群平均年龄18上下的少年少女一时都没有动作,他们在踟蹰,而魔族少年趁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郊外的丛林里。
“不想去?”白清延脸色不太好看,“你们难道对魔族心生怜悯了吗?”
“师、师兄...那不过是一个孩子...”有人小声嘀咕。
“可再过几年他就会成为危害你们家人的祸患。”白清延毫不留情地冷声打断那人,目光果决地刺向丛林深处,“我所说的逢魔必除,自然也包括襁褓里的婴孩。”
苏姣扯了扯他的道袍,似乎附在他耳边絮絮几句,他这才脸色稍霁,摆摆手道:“也罢,这不过是你们除魔一生的开始,以后多加注意吧。”
这下倒有人笑起来,是被仲颢强行拉过来跟随历练的蔚卿,“我看白兄未来估计是个妻管严。”
气氛这才重新活跃起来。
少年少女们走在一起讨论,却不再是关于苏姣走后门的八卦,也有不少人夸赞她能够劝得住白师兄,毕竟他们也不希望对着小孩下手。
顾临渊提起一口气,丝毫没有松懈下来,白清延哪怕继续往前走、打算进入前方的城镇,他的视线依然隐隐朝丛林的方向扫。他被外界奉上“怀月尊上”白翦之子的称号,被寄予万千厚望、投以无数荣光,自然要贯彻怀月尊上那份斩妖除魔的信仰,这才不负他的威名。
可白翦并不是他的父亲。这一点经过她的提点,也许他已经开始有所怀疑,因而需要做得更加过激来自我安慰:他身上流淌着道修界曾经的最强者的血液,他理应斩尽世间妖魔。
他们进入驿站,安置好行李。那些平民瞧见他们的白袍都艳羡不已,小二的动作也格外勤快,队里的少爷小姐们本就是生在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环境下,追捧还在,可衣食起居整整低了不知几个档次,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就连晚上双修的动静都大了不少。
黄娥很有默契地选择和她一间房,一直以来她都在用这种方式默默报答她的恩情。顾临渊摸摸鼻子,递给她一对棉花塞,沉吟片刻又道:“不如...我们也来修炼吧。”
可她好像错会了她的意,连忙摆手后退几步:“不用了不用了,顾公子不必强迫自己...”
顾临渊刚把方便自己盘腿修炼的垫子铺好,扭过头一脸问号地看着她。
“你——”估摸着她应该和那些小姐们一样没接触过最正常的教科书式的修炼方式,顾临渊把疑惑的话给咽了回去,“我教你另一种修炼方式。”
“哦...”
......
这种修炼方式很容易让人疲劳困顿,黄娥单薄的双修让她难以承受过久的盘坐修炼,很快便昏昏欲睡,顾临渊只好扶着她睡下。她的听觉和嗅觉自修为提升后便愈发敏锐,因而寻常的棉花塞并不能阻拦隔壁左右的靡靡之音传进耳朵里,此起彼伏的浪叫声如海潮一波又一波地刺激她的神经,实在难以进入状态。
还好黄娥修为没那幺高,倒是不受什幺影响。
她起身,目光投向窗外。这间房屋的视野正好可以拓展到城墙处,隐约能够瞧见城墙外高耸的树林。窗户大敞,夜风便呼呼地灌进来,伴随夜风的是一道白影,几乎是在她对面的屋顶上一闪而过,不过她的视觉曾与缚铩共享过几次,也多少敏锐起来,当下便判断出来是千华宗的道袍。
…白清延...!
她就知道这人没安什幺好心,所谓放他一马也不过是幌子罢了,只是这人姓白也实在爱这身白袍子,不像她,特意在里面搭了一件黑色夜行衣。
“沈灼槐?沈灼槐??”
无人应答,她抿了抿唇,正想一脚踩上窗棂,谁知身体蓦地被一股力量束缚住。
男人阴柔的声音终于久违地从身后传来:“你和他...做爱了...”
?兄弟,你2G冲浪?
“你...”他将头虚虚埋进她的后颈,似乎都能隐约感受到他粗重的吐息,“为什幺要和他做…为什幺...!!”
“...放开我。”顾临渊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她跟他直接对线没好处,更不要说她现在还想去追踪白清延一探究竟。
“你快死的时候我会救你…你的禁术和那些防身的体术也是我教你的...还有她——那个女人找你也是我给你隐瞒过去的…为什幺,我对你足够好,你为什幺要背叛——”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近乎扭曲,犹如鬼怪哭号尖叫,最后那个“我”字被湮没在他的咆哮声中,顾临渊只觉得自己的耳膜在被无数根钢针穿刺,大脑被刺耳尖叫贯穿,几乎要失去思考力,她强忍着痛苦转过身去面对他、面对那具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上面只挂着空荡荡的面具,两个空洞下闪烁着幽绿色的瞳孔。
“为什幺!!!!”他绝望地嘶吼。
顾临渊平静地注视着他,一直等到他尽数倾泻完他的怒火,这才突然擡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了他的面具。
当啷一声,是面具落地的声音。
男人的脸不过闪烁了一瞬间,便被构成他身体的黑色所吞没,可这一刹那还是被顾临渊所捕捉到,她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怪物,一时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
——
作者嘚吧嘚:最后这句话我总是自动代入那个电影《你的名字》……
沈灼槐那个怪物形态其实有点类似于《千与千寻》里那个无脸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