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维多利亚的秘密

明日方舟 送葬人x能天使 维多利亚的秘密(完)

*含干员死亡(非主角) 介意慎点

*私设颇多 ooc归我 不喜点叉

*含刀 含车(碰碰车) HE HE HE HE HE

*全篇2W3+   补全了前篇   修订了后篇

*能前期形象性格超大变化的原因后期都会一一做解释,请耐心看下去。

维多利亚的雨季总是绵长。

每到十一月,这个城市披上一层细雨织就的薄纱,天地朦胧。

初到维多利亚的来客不习惯这种天气,出门时会忘记带一把伞,十次有九次会淋成落汤鸡。

送葬人今天似乎也不例外。

彼时他刚顺利完成了一桩委托,谢绝了热情的委托人一起去酒吧喝一杯的提议。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英俊的执行者冷淡回应。

“走吧,不远处就有一家很有名的酒吧,叫R edemption!你到了维多利亚,不在Redemption喝上一杯,来个邂逅,那真是虚度了。”委托人不肯放弃,“哦对了,有个我们同族在那里颇有盛名!这杯我请!就当感谢你!”

”真的不用。至于委托,职责所在,不用客气。”送葬人不为所动,将铳藏在白色斗篷下,从居民楼走了出去。

这项委托完成后,送葬人将自动获得一个月假期。休假并非他的本意,他不需要休假。他当执行者数年,从未主动申请过假期。

“可你需要休息,不是生理上,是精神上。”公证所所长隔着一张办公桌,手里写着什幺文件,头也不擡的对他说。他刚刚对送葬人宣布,完成下个委托后他将被强制休假一个月。

“我不需要。”年轻人很固执。

公证所所长终于擡起头,双手交握,“职责上你确实很完美,但你还应该去享受一些让人愉悦的事物。听着年轻人,工作就只是工作,你只需要完成,而不是当成你的全部人生。”说完就把他赶出了办公室。

天有淅沥小雨,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挡在他的面前。

“先生,要买花吗?像您这幺英俊的先生,应该买一支红玫瑰,随时准备递给美丽的小姐。”小女孩从抱着的花束中,抽出一支娇艳的红玫瑰,递给他,大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送葬人没有要送的对象,但他还是接过了。

“谢谢。”送葬人摸了摸她的头,递给她一张纸钞。小女孩欢快的跑开了。

维多利亚也许会是一座适合停下匆忙步伐的城市,送葬人想。

如此温柔,如此多情。

雨忽然越下越大了,逐渐转变成瓢泼大雨。街上的行人没了淋雨的闲情逸致,纷纷开始奔跑,或是回家或是找沿街的店铺避雨。送葬人没带伞,他的斗篷可以挡住小雨,让铳不进水,但大雨却是不行。他四处张望选定了一家店铺,屋檐宽大,很适合避雨。他径自走了过去。身姿挺拔的高大萨科塔人站在屋檐下,背后一块大大的招牌高高悬挂着,写着“Redemption”。

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不过送葬人不在意,他需要适应,适应如何去浪费时间而不感到羞愧。

不断有人从送葬人身边经过,但都直接推门进了店里。没有人在这个屋檐下避雨,除了送葬人。

他察觉到有点不对,侧过身往店里看。

送葬人从来不怀疑自己身为狙击手的视力,他又往里看了两眼,确认瞥到了一个也许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能天使。

送葬人四年前就已经离开罗德岛。罗德岛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雇佣的干员来自天南地北,种族各异,并不避讳矿石病,也不在意干员的出身。岛上的拉特兰人很少,送葬人不常与人共事,故而即使是同族,关系也不热络,仅限于点头之交。他印象里,能天使是一个红色短发活泼的女孩,实力很强,爱吃苹果派。

清扫协议为期一年,送葬人很快就离开了罗德岛,继续回到公证所工作直到现在。

送葬人站在屋檐下,刚刚惊鸿一瞥,能天使已经不是短发了,一头柔顺的红色长直发披散在背上,穿着一身红色长裙,丝滑的布料勾勒出她绝妙的身形,脸上的神情很妩媚,右手端着一杯酒,在跟别人说着什幺,可能是说到好笑之处,她勾起唇角垂首轻轻一笑,风情万种。

送葬人看着手中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一刹间觉得很像现在的她。被雨水打湿的红玫瑰,一派楚楚可怜之态,却又摄魂夺魄。

莫名的,送葬人推门走了进去,门口的风铃被他撞响,叮铃叮铃,十分悦耳。

Redemption的酒保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擡眼往门口看去,来人是一位英俊的萨科塔男性,光环光翼是很罕见的黑色,手里捏着一只红玫瑰。

现在还只是下午,酒吧内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服务生们聚在一起说闲话。

送葬人几步走向吧台,在红发天使右手旁坐下,他将红玫瑰放在手侧,向酒保要了一杯柠檬水和一份苹果派。旁边的红发天使在他说出苹果派三个字时,耳朵动了动,但没有转过脸来,继续与左手旁的人调笑,声音慵懒。

人不多,酒吧内很安静,酒保懒得走那幺几步,直接冲着后厨喊:一份苹果派,又将柠檬水递给送葬人,他注意到送葬人眼神有意无意往红发女孩身上扫,顿时眼神轻蔑,没说话,继续擦杯子。

他在这个酒吧工作一年,对熟客都很了解。这位女萨科塔远近闻名,别人都称呼她为能天使,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去睡觉的时间,她可能都呆在酒吧里。其中Redemption酒吧是她最常在的地方。

这位小姐据说在他来上班前就已经非常有名了,玩得开,荤素不忌,很有钱,晚上喝醉了经常由不同的人送她回她的公寓,但奇怪的是,这些想一亲芳泽的人,在这一夜过后,都纷纷对能天使唯恐避之不及,怎幺问也不说原因。这让人更加好奇,趋之若鹜的人越来越多。酒吧社交圈子里都说她这支红玫瑰,不仅刺多,还带毒,唯一的优点大概是不上瘾,毕竟只一夜就必成陌路人。

这个坐在能天使右手侧的男人必是为能天使而来,不会有第二个原因。

年轻的酒保擦完杯子,去后厨端出苹果派,放在送葬人面前。

现烤出来的苹果派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卖相也极佳。在送葬人等待苹果派上来的这一小会儿,能天使就已经又喝了七杯酒。第八杯酒正在她的手上摇晃,她涂了大红色指甲油,手指节纤细骨肉匀亭,配合鸡尾酒的颜色,煞是好看。

“喝这幺多酒,拿铳的手还稳吗?”送葬人喝下一口柠檬水,没放蜂蜜的柠檬水带点酸涩,醒神效果不错。

能天使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她转过脸,脸上的神情在看见送葬人的一刻,几度变幻,最终一抹自嘲挂在嘴角。她今天来得很早很早,已经喝了不少了,脸颊呈现醉人的酡红色,十分勾人。

“是你。”罗德岛曾经的同事,也是她的同族,送葬人。

送葬人站在公寓门前,一手抱着喝醉的能天使,一手从她的小包里掏房门钥匙。

能天使很不安分,嘴里嘟嘟囔囔,鲜艳的唇一开一合,却说不出半个完整的句子。

送葬人离开酒吧前,被能天使灌了一杯酒。他很少喝酒,但能天使说好不容易重逢一次,怎幺能不给她这个面子?也许是那杯酒的缘故,送葬人感觉心底有一股燥热升起,怀里的软玉温香动来动去,香水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钻。他紧锁着眉头,在小包里摸索好一阵终于找到钥匙,打开了公寓门。能天使突然一个发力,挣脱了他,往厕所冲去。

送葬人站在玄关处,往屋里看,很简单的一室一厅,收拾的还算整洁,墙角处摆放着一个行李箱。

厕所里先是传来干呕,后又是冲水的声音。静了一会儿,能天使走了出来,倚在厕所门上,眼波流转得看着他。

看起来是已经醒酒了。

送葬人不太明白能天使怎幺和以前判若两人,他很仔细的观察了周围,也没有发现她那位老搭档德克萨斯的踪迹。但他很肯定的是,眼前这个能天使,他应付不来。他又想起扶着能天使出酒吧时,那个酒保说的那些话。

生长在维多利亚两年的带刺有毒红玫瑰。

他离开罗德岛四年,能天使在这里已有两年,那中间的两年里,是发生了什幺,让她变成了这幅样子?

送葬人没再细想,这不关他的事,他打算走了。

“都不进来喝杯水幺?”能天使叫住了他,她还是倚在厕所门上,柔若无骨一般。

“不用了。”送葬人感觉心底那股燥热越发明显,他居然快压抑不住,乍又听到能天使的声音,触到她柔情脉脉的眼波,更是一股火突然蹿上心头。他想赶紧离开。

能天使走了过来,送葬人以为她是想送送他,正打算开口说不用他马上走,却见能天使绕过了他,一秒后却只听得咔哒一声。

门被反锁了。

“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喝的那杯酒里,有什幺吗?”能天使从背后攀住他,她穿着高跟鞋还踮起脚尖,向送葬人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手也上下不安分起来,探入送葬人的斗篷里,她触到了隐藏在斗篷下的铳。

送葬人速度极快的转身,右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腕,一双蓝眸没有任何温度的盯着眼前的人。

“你对每个送你回家的人都这幺做?”送葬人眯起眼睛。

“那当然不是。”

“让开。”送葬人对挡在自己面前的能天使说。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出去,他擅长近身格斗,能天使不是他的对手,但送葬人不想伤害她。

“不让。”能天使踩在红线上还不自知,嘴上拒绝,笑得开怀。

“我再说一次,让开。”

屋子里只开了玄关这里一盏小灯,灯光不是很亮,送葬人半张脸掩在昏暗里,能天使看不清他的神情。

于是她凑上前去,想要仔细看清楚他的脸。能天使的一只手腕还被送葬人的右手捏着,细细的高跟鞋跟突然断开,她保持不住平衡,直接跌进了送葬人怀里。

她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像冰雪一样冷冽,柔软的胸脯压在坚硬的胸膛上。

“你到底想做什幺。”

“你说呢?”能天使不答反问。

送葬人心底的燥热越来越甚,眼前的同族离他越近一分,他就难耐一分。他分不清这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眼前这个红发女人的作用。对,女人,是勾人的女人,而不是青涩的女孩了。

怡人的郁金香与诱人的红玫瑰,区别莫过于此。

送葬人不懂爱情,但不代表他不懂欲望。他以为只有拥有爱情的男女才能这幺做,而他和她之间,没有爱情。

送葬人闭上眼睛,出口伤人。

“能天使小姐请自重,我对一位滥交的女性没有任何兴趣。”一字一顿。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能天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过也仅仅是一瞬,她仰起头,玩味得看着送葬人。

能天使甩掉断掉鞋跟的那只鞋,一高一低地站好,没被抓住的左手从红色长裙的开叉处一路摸至大腿内侧。她动作很快的摸出了一个物件,速度极快操作了一下。

送葬人听到了那个响动,他下意识睁开眼睛。

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一把小巧的铳顶在他眉心,保险已经打开,只要能天使的指头小小一用力,他就会被爆头。

“现在,你还以为,是个人就能进我的屋子吗?”能天使卸下了那张一直戴着的面具,她没在笑,眼神锋利,像一把刚出鞘的刀。

送葬人有种错觉,他眼前这个拿着铳顶着她脑袋的人,是四年前的能天使。

四年前的能天使是什幺样儿?

他印象里,能天使是一个红色短发活泼的女孩,实力很强,爱吃苹果派。

不对,这只是生活中的片面刻板印象。那战场上的能天使是什幺样儿?

送葬人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并肩作战。能天使就站在他身侧,九把铳轮换,毫不留情扫射冲锋的整合运动。她的子弹速度很快,非常快,有时候若是瞄准同一个敌人,送葬人总是会被能天使捷足先登。

她一拿上铳,眼里都是自信与张狂,什幺爱好都尽情呐喊,摇滚、弹幕、苹果派;一放下,脸上会现出悲天悯人的神色:愿我的弹雨能熄灭你们的苦痛。

金色羽翼耀目的光,可以灼伤人的眼睛。

送葬人没有任何动作,任由一把铳顶着他的眉心,他直直看着能天使。

能天使从他的目光中,竟然感受到一丝同情,明明他出口的句子饱含不屑。

一分钟后,能天使将自己的铳丢在玄关上的柜子上,从门前让开了。她把另外只鞋子也甩掉,赤足走向厨房,拉开橱柜,取出了一瓶酒,一个酒杯,随后往客厅走,坐下。

客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光亮从窗外隐隐透进来,能天使坐在沙发上,光环光翼发着光,她倒了一杯酒,拿在手上晃来晃去。

全程没有再看送葬人一眼。

“你走吧。”能天使蓦然出声,却不再是刚刚勾人的声线。

“下楼往左走三个街区,应该还有家药店开着,你可以问医生开一剂药。下楼往右走两个街区,也有性服务者。“女声停顿了一下,语气讥讽,“你可以出高价选个干净的。”

”为什幺这幺做?“

“什幺为什幺?这很有趣不是吗,仅此而已。”

一杯酒很快喝完,能天使又倒了一杯。她没听到预想中的开门关门声,那个原本应该走出门外的男人,从门口处走到客厅,站在了她的面前。他从白色斗篷里解下霰弹铳,放置在一侧的沙发上。

她低着头皱眉,高大男人从上而下俯视着她,能天使感觉到一股压迫,还有一股热气从男性的身体里散发出来。从喝下那杯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正是药效最浓烈的时候。

她拿着酒杯的右手腕被捏住,力道很大,她感觉到疼,明天一定会淤血发青。一只手夺过了她的酒杯,重重的放在了客厅的小矮桌上,酒液洒了出来,红色的液体蜿蜒在桌面上,像是一滩血。

萨科塔男人手上使力,将她从沙发里拽了出来,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能天使惊呼一声,在送葬人怀里挣扎,神色慌乱。

“你干什幺?”十分钟前还闹着要走,现在这是哪一出?

送葬人只用动作回答了她。他腾出一只手扭开卧室门,进去后一脚反踹关上。

他把能天使重重扔到她的床上。

次日清晨。

能天使从被窝中醒来,她浑身酸痛,从脖子到双腿间,到处都是吻痕,还有掐痕和指印。她坐起来,被子从胸前滑落,露出大片风光。床下乱七八糟扔着衣服,胸衣、内裤、长裙等等等。她摇摇头,昨晚喝了很多酒,现在头痛欲裂,她扫视了一圈自己身上的痕迹。简直是惨不忍睹,双腿间的私密部位更是有点撕裂。

能天使不禁想这个男人到底是饿了多久,不过她随即又想起那个人一开始的青涩,忍不住笑了。他身上的痕迹,应该不比她少才对,她初初痛极时甚至狠狠咬了他手腕一口。

整个维多利亚没有人知道,带刺的红玫瑰能天使,在昨晚之前,还未被采摘过。那些心思不正的家伙,全被她的铳给吓跑,并被威胁不准说出去。

她赤裸着下床,从衣柜里拿了一套睡衣,去卫生间洗澡。其实身上并不粘腻,很清爽,昨晚迷迷糊糊间有人帮她细致温柔清理过,但她习惯早上洗一个澡。清洗完毕后,她走出浴室,捡起地上的衣物,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那个男人不见踪影。客厅桌上贴了一张便签,便签上写着一排通讯号码和一个住址。便签旁是一份早餐,内容是一个苹果派。

送葬人不知道,能天使已经两年不吃苹果派了。光是闻到苹果派的味道就会反胃恶心。

能天使把便签扯下来,和苹果派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维多利亚今日也是小雨纷飞。雨季才将将开始,将在来年开春一月结束。

下午六点,Redemption酒吧。

能天使到的时候,她的老位置旁已经坐了一个人,他换了一身衣服,却依旧披着一件斗篷。

她目不斜视,没看那个男人。一屁股坐下后,向酒保点单。她今天照旧穿的红色裙子,她钟爱与她发色一致的颜色。不过和昨天不同,今天的裙子从手臂到脖子,都裹得严严实实,唯一一点裸露是胸口处的小圆圈,正好露出一点点白皙肌肤,让人心痒痒。

能天使的手在菜单上划来划去,终于选定了一款,正打算开口。旁边的男人开口了,“给她一杯蜂蜜柠檬水”。

酒保傻了眼,他第一次见给能天使点柠檬水的。他看看送葬人,又看看能天使,他依稀看见能天使裸露的一小块肌肤的边缘处,有半枚吻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是这个新来的萨科塔男人送能天使回去的,交谈中透露他两是旧识。酒保还想再停留几眼,八卦当前。可是那个萨科塔男人擡起头看了他一眼,酒保吓得转身就走。

“公证所的工资这幺寒酸吗?居然只能请我一杯柠檬水。”能天使挑眉,手撑着头,看向送葬人。今天的吧台难得只坐着他们二人。

“待遇很好。”送葬人也看着她,他眼下有一片乌青,是没睡好的表现。其实能天使也有,只不过用妆盖住了。

说话间蜂蜜柠檬水上来了,能天使用指甲戳杯壁,”为什幺要给我加蜂蜜。“她记得这个人昨天点的是一杯纯柠檬水。

“润喉。”送葬人瞥了她一眼。

能天使险些一口水喷了出去,她忍住了。

润喉,当然要润喉,昨晚她到最后声音都嘶哑,可他只发出了几句闷哼。她完全低估了一个吃了药的正常男性的可怕程度,体力充沛得吓人。能天使本身也是第一次,极痛,送葬人也没什幺经验。第一次草草结束后,她感觉自己简直要昏过去,只想赶紧睡觉。可是没几分钟,身侧萨科塔的欲望就再次勃发。他把她整个人都捞在怀里,从侧面进入,动作猛烈。

一夜无言,却在彼此身上打下只属于对方的烙印。

打住,不能再想了,能天使庆幸,幸好今天打的粉底够厚,别人看不出她已经脸红。

她有点愤懑,计上心头。能天使打了个响指召唤酒保,“给旁边的先生来一份桂圆红枣茶。”

送葬人不明所以,偏过头看她。

能天使笑眯眯,眉眼弯弯,“桂圆红枣补气益血。你多喝点。”

送葬人没说话,将端上来的桂圆红枣茶一口气饮尽。

酒保这下彻底傻眼了。这两人在搞些什幺,在酒吧里点些柠檬水桂圆茶,以为这里是养生餐吧吗?当然更不可思议的是,一夜过去,他们居然没成为陌路人,还在这里言笑晏晏不知道上演着什幺戏码。

有什幺东西悄然之间改变了,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他敏锐的察觉到。

晚上十点半。能天使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

她发誓,她来了维多利亚两年,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她从来没有这幺早回家过。

一切都是因为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四个小时的时间,她和他像两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在酒吧里一共点了二十杯蜂蜜柠檬水和桂圆红枣茶。两个人喝水喝了个饱,一滴酒没沾。要不是酒吧老板看在能天使是熟客,说不定早把他两扫地出门了。

能天使喝着喝着就开始笑,不是送葬人和她重逢时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幺愉快了吧...身边的人跟平常来搭讪的人完全不同,他不会递给她一支玫瑰花,先夸上一句这位小姐你可真美丽呼吸之间就夺走了我的心魄,再问酒保要一杯女士常喝的鸡尾酒,接着在她身边坐下来,开始夸夸其谈,最后委婉的问她能不能送她回家。哦对了,昨天重逢时他手上拿着的那支红玫瑰呢?不知何处去了,也许被人踩落进尘土。

送葬人给她点了一杯又一杯的蜂蜜柠檬水,还点了一个苹果派,不过能天使依旧动都没动。

她明白送葬人态度转变的关键点在哪里。

她站在家门口,送葬人在几步之外的楼梯上,他任何时候的站姿都笔直如松。

“你回去吧。之后也不用来找我了。”能天使声若轻烟。

“你不用觉得要对我负责。昨晚是我一时兴起,你迫不得已。以后就各走各路。”

红发女孩说完就拉开家门,准备进去。她不否认,和送葬人目前的相处都很愉快,不过那又怎幺样呢?

一夜放纵,仅此而已。

身后久久没有人回应,能天使不再迟疑,她也不需要回应。进门,关门,将钥匙放在玄关柜子上。

良久,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远。

能天使呼出一口气,身子靠在门上。

她并不清楚她在紧张什幺,也许心底曾隐隐萌生一丝期待,又被她果断扫落到尘埃里。她又想起昨天送葬人“伤人话语”,想遗忘,却又挥之不去。

除了最后几个字,其他好像也没说错。她招蜂引蝶,在维多利亚这个没有人知道她过往的城市声名鹊起,成为最娇艳的一支红玫瑰。她很清楚那些人怎幺看她,不过是故作清高的高岭之花罢了。她不在意,只孤身一人游走在这些浪荡之徒间。

是她错了,不该一时糊涂招惹旧识,还是送葬人。

所幸,从今晚起就各自殊途。

能天使想到送葬人那一双蓝色眸子,大多数时候透出来的光都是冷静自持,与那夜被欲色点燃的双眸截然不同。

一声叹息从倚靠着门的红发女孩口中发出,她的光环微弱点亮了她的面颊。

她看起来如此寂寞。

Redemption酒吧的酒保A先生怀疑自己最近流年不利。

他在酒吧工作一年,声色场所的虚情假意见得多了,却也没见过这幺奇怪的交往。不,也不是交往,现在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置气。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一月前来到酒吧在能天使身侧坐下的萨科塔男人,A先生想起那个人的名字。他对他礼貌自我介绍,“你可以称呼我送葬人”,送葬人?多幺不吉利的名字。A先生是土生土长的维多利亚人,对拉特兰仅仅是耳闻,公证所与执行者对他来讲不在认知范围内,所以他不明白这个代号意味着什幺,而送葬人也不是会对人详细说明的人。

当然了,A先生很有职业素养,面上滴水不漏依旧热情,正如他现在一般,第无数次递给送葬人一杯柠檬水,没加蜂蜜。

送葬人已经不再要苹果派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之前点过的那些,被能天使当面丢进垃圾桶的样子实在称不上好看。

夜晚十点的酒吧人声鼎沸,灯光炫目。不同的是,今夜这个酒吧少了一支绽放的红玫瑰。

送葬人坐在吧台,冷言拒绝了第八个来搭讪的美貌女郎。

忙得不可开交的酒保终于获得了一小段休息时间,他看见一个人坐着的送葬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说些什幺,“能天使小姐今天也没有来。”

送葬人说:”嗯。”

酒保慢吞吞说道:“每个月这几天她都不会来的。送葬人先生你还是先回去吧。”

男性萨科塔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站起身结账走了,“谢谢。”

第三次敲门没人应后,送葬人准备用强硬的方式进入能天使的公寓。

他确信她在家,从楼下经过时看见透出灯光的窗户和门口堆积没扔的垃圾都印证了这一点。

送葬人忽视心底的快要破土而出的焦急,呼了一口气准备使用特殊手段。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面色苍白穿着睡衣的能天使靠在门边看着他。

她惊讶问道:“你来干什幺?”

这一个月,他们变成了另外一种状态上的形影不离。

最开始,白天他们在Redemption酒吧里坐着,能天使完全懒得搭理他,和别的人聊天调笑,直接无视他。可是送葬人总会给她点一杯蜂蜜柠檬水,给自己点一杯柠檬水,然后就看着她。

每每十点她就受不了了,走人回家,然后在门口和送葬人扯上几句。她想说你真的不用当成一回事,可送葬人也完全不理会。他好像在较什幺劲,能天使看不出来,也不想深入琢磨。

说着说着一言不合,能天使为了赶他走抑制不住自己转而恶言相向口不择言,而送葬人只是安抚她,像是安慰没糖吃就哭的不懂事小孩子,说到情绪激动时干脆低头封住她的唇。两个人争执间就关上门开始亲密接触,从沙发到厨房到浴室到床。

送葬人不会留宿,半夜就走。能天使也全然不在意。

能天使对送葬人的认知停留在一种非常浅淡的层面上。她知道这位同族因出色的容貌与优秀的能力,颇受岛上女干员的追捧,不少人曾试图追求却都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她想到一位干员的评价:一台永远不会罢工的任务机器。

能天使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果她没记错,今天应该是他结束休假离开维多利亚的日子。

她知道他在这里度过为期一个月的假期,每次夜半醒来,身旁冰冷的床单总是在提醒她这一点,她看着日历掐算着天数,像看着沙漏倒计时一般。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都是会醒来将之打破的。能天使不断提醒着自己。

送葬人将自己带来的东西给她看:“你该好好爱护你的身体。”袋子上的Logo是一家连锁药店和有名的炎国养生粥坊。

能天使听了顿觉好笑,他以为他们是什幺关系?,“你该走了。”

送葬人说:“公证所多批准了我两个月的带薪假。”

言下之意,送葬人要待到维多利亚雨季结束的来年春天。

救命。她是真的不该在那晚招惹他,这个机器人一副要对她一生负责的架势,本想着这两天她恰好生理期在家休息,不去酒吧刚好可以避开。谁知道他竟然找上门来,还带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再两个月?

一阵来自小腹的胀痛和浑身酸软袭击了能天使,这两天她连东西都没怎幺吃。日夜颠倒的生活让她的生理期总是变得十分难熬,她得赶紧打发掉这个人,回房间吃止痛药。

“你...”

送葬人一把接住软绵绵昏倒的能天使。他所料没错,邻居告诉他能天使已经两天没出门,而她的冰箱里除了酒什幺也没有。

能天使感觉自己像是在泡温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小腹的胀痛和身体的酸软一扫而光。迷糊之间,床旁有人走动,脚步轻巧,气息沉稳,她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天光大亮。能天使醒了过来,浑身舒爽,真是难得好眠的一夜。床头柜上放着的乱七八糟药片都没了,那是她给自己备的止痛药。能天使摸到贴在自己小腹处的暖宝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走出房间,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里一个身影忙碌着。

能天使笑着说:“险些以为我捡了一位田螺先生回家。”

送葬人盛出一碗刚熬好的粥,递给她,“小心烫。”

两人相对坐在餐桌,能天使喝完那碗粥,一时无言。对面的男人衣服皱巴巴的,想必是在沙发将就了一晚。厨房里多了很多用具,应该是他添购的。

能天使敲敲桌子:“谢谢。花了多少钱我都会报销的,账单你之后给我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用我的床将就一下。”她想起那张床上两人疯狂时刻,又不觉有些讪讪。

送葬人正襟危坐,似乎两人在开什幺重要的会议一般:“我是认真的。”

能天使愣了,一时噎住,小指微微发颤,“什幺?”

“你应该认真爱护自己的身体。”

胸腔中的鼓噪一瞬间被浇熄,能天使一张脸僵硬。她在期待些什幺?

送葬人继续说,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只是宣告:“我把你冰箱的酒全扔了。如果你需要赔偿我会赔偿给你。我用你放在玄关处的钥匙配了一把新钥匙,以后一日三餐我会准时给你提供。在我离开之前,你需要回到正常的作息正常的生活。”他站起来,走在房门口,准备离开,强硬的连能天使的抗议都没有再回答。

“我觉得我们没有到那种程度。我和你连委托关系都不是。”

送葬人回过身解释:“我有义务。”说完就离开了,留下枯坐没反应的能天使。

晨光熹微,红发女孩隔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往楼下看去,她赤足站着,眸中似有泪。

十二月的清晨,维多利亚不改小雨纷纷。一位没撑伞的年轻男性步履平稳,颜容倦怠却不损他周身气度,他笑着,又似乎没笑,穿行在雾雨中,渐渐远去了。

送葬人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没有继续待在酒吧能天使右手处,只每日造访她家,做好两人份饭菜。他不干涉能天使的任何举动,只坚持着这一件事。

他住进了能天使家里。

那天能天使回来得早,第无数次撞见送葬人将多余的食物倒进垃圾桶。

能天使说:“我不会吃的,你不要再这样了。”

送葬人没有理她,收拾好厨余,在门口和她擦肩而过准备离开。

她一把抓住这个寡言的男人,“我说,你不要再来了。”

不要再这样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怀。不要再将我外露的刺熟视无睹,没有威胁力的红玫瑰,只会被人践踏到泥土中。

能天使几近崩溃,拉住送葬人紧紧不放,“不要再来了。”

能天使想到刚刚在酒吧发生的一切。她一个人坐在吧台,因前段时间送葬人的缘故,已经很少有人来搭讪她了。下午的酒吧清静非常,她心绪杂乱,想着这个点那人可能已经在采购完食材前往她家的路上,就更加烦闷,一杯酒摇晃半天也只抿了一点。

能天使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直到有人在她身边恶狠狠说话将她拉出来。她斜看过去,分辨出来人是一个曾被她用铳威胁出家门的人,在本地有点小势力,不过这恐吓不了能天使。

他一脸轻蔑对能天使说听说最近我们大名鼎鼎的能天使家里藏了个美男啊,进进出出的,怎幺,以前是看不上我长相?能天使最厌烦这种作派的人,转个头避开不理他,谁知这人今天有意找茬,不肯轻轻放过,苍蝇一样又追过去接着说。

“哎我说,我还以为你多清高呢,没想到也就这幺被绑住了嘛。有空带出来见见?”她和送葬人的事儿的确悄悄传遍了整个社交圈,但是敢当面问的人没几个。

能天使冷着脸答道:”关你什幺事?”

那人还不知趣,耸耸肩:“当然了!我很好奇你会爱上什幺人啊?”说罢还吹了个口哨,冲着酒吧里其他客人,“你们是不是也想知道为什幺啊?”不出所料获得一片起哄。

能天使烦不胜烦,坐起身就要走,几步躲开阻拦,飞快回了家。

爱?是爱吗?原来所有人都默认那是爱,她默认着他进出她家,默认着一切一切,默认着自己越陷越深,她不愿审视内心,却不得不承认,他悄无防备,就那幺走了进去。

至于理由?她不知道,不知道。爱本不需要理由。

那送葬人爱她吗?她不知道。恋人间最亲密的举动,他们早已如数体验,却还未真正洞悉彼此内心深处,是否存在对对方的一分深爱。

能天使一遍遍重复着,夹杂着呜咽,“你不要再来了。”

事情怎幺会变成这样子的?能天使不知道,送葬人也不清楚。她拉住他的手比冬雪更凉,脸上的泪却远比火焰滚烫。

两人在床上撕扯,彷佛要将对方融入骨血,谁也不肯示弱。

事后,他穿衣正要如往常一般离开,能天使那会儿已经熟睡了,他轻手轻脚准备下床,谁料能天使突然抱住他的手腕,喃喃道,不要抛下Exusiai一个人...不要抛下Exusiai一个人...不要抛下Exusiai一个人...是做了噩梦吗?她隐隐竟有哭腔,似受伤的小兽寻找一处温暖的所在,溺水的人一旦抓住一根浮木,便不会轻易放手。

送葬人看着红发女孩,他还是更喜欢当她看作是女孩,即使这个女孩早就在他身下,因他绽放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送葬人第一次没走,他躺了下去,把能天使捞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不会走的,不会。语气轻柔,眼神轻柔。

第二天,能天使见他居然还在床上,也没说什幺,神色如常。

自此以后,送葬人开始了留宿。送葬人退掉了自己租住的那间公寓,将不多的行李搬到了能天使家里。

能天使发生了改变。这是Redemption的酒保A先生得出的结论。

这一月来,那个总是在她身边的萨科塔先生不见了,他最初猜想是也许真的知难而退了,可是能天使身上时不时露出的暧昧痕迹又在提醒着他,那个人从未离开。

为什幺他这幺笃定?酒保A先生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如果会有一个人走进能天使的心,那必是送葬人无疑。

他由衷为这位熟客感到开心,大概是被她逐渐显露的真实的活泼与开朗所打动。

维多利亚,一座温柔且多情的城市,不管是谁,总会有好事降临,他如此相信着。

自那晚后,两人间关系缓和了很多,能天使不再赶送葬人走,也不继续恶语相向,品尝他的饭菜时,甚至会出言夸奖。她越来越少去酒吧,生活逐渐正常起来,闲暇时两人就在家里对坐着交流保养铳械的技巧。送葬人拿出拉特兰特产的保养机油时,能天使双眼放光,“哎呀这可真是好东西,维多利亚买不到的!”

偶尔,能天使也会下厨,弄出一些新奇的菜式。

维多利亚不下雨的午后,难得出了太阳,街上到处都是悠闲晒着日光喝茶的人。能天使就在阳台的摇椅上躺着,慢悠悠晃来晃去,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睡。在一旁看闲书的送葬人轻轻给她搭上一条毯子,凝视她的睡颜。

放晴的维多利亚,也有人的心情跟着放晴了。

卫生间盥洗台上摆着两人的牙刷,清晨时分享着同一只牙膏,能天使抗议说自己喜欢香橙味,送葬人坚持最原始的薄荷型是最牙齿最好的。夜幕降临后,不大的床上留下交缠的痕迹与气息,娇小的女孩窝在高大的男子怀里熟睡,红色发丝散乱,朱砂痣印上心尖。厨房冰箱里有能天使爱喝的饮料,橱柜里则放着送葬人购买的特产维多利亚红茶,生理期时,一碗红糖生姜水,要送葬人轻哄她才会乖乖喝下去,喝完后还要趁机撒娇要特权。

能天使想,这样平静宁和的日子,还有一月,一月,日历又翻过新的一页。

落在眼睫的轻吻不久后就会如蝴蝶般翩跹飞走。

今天城中心有个大型服装会,能天使去采购一些衣服,也给家里那个萨科塔带了几套。能天使满心欢喜开门进去,第一眼没看见送葬人。她迫不及待想让送葬人试穿看看,她的眼光绝对没错。

卧室里传来交谈声,是一个男声。送葬人似乎在和谁沟通交流。卧室门没关紧,她小心翼翼贴了一只耳朵过去。原来他也有什幺不可告人的秘密嘛。

“这样就好,希望阿能能逐渐恢复。”语气很欣慰。

能天使听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谁,是罗德岛的领袖之一,她曾经的老板。

送葬人怎幺会跟他在通话?

“既然你们现在在一起,你就好好照顾她吧。有什幺需要帮忙的,你再联络我。”送葬人回了一个嗯,博士挂断了电话。

卧室门外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送葬人熄灭手机,打算出去查看一下什幺情况。

他推门,门外站着刚刚他和博士聊天内容的主角,能天使,神情呆愣,纸袋散落了一地。

她擡起头,看着送葬人,泫然欲泣。

“你都知道了?”

“恩。”

送葬人在两月前通过拉特兰公证所要到了罗德岛的最新联系方式,也就是他和能天使第一次缠绵后的下午。

天蒙蒙亮,他从能天使家离开,半道上有一家甜品店早早开了门。他想了想,买了一个苹果派,又拐回去能天使的家。锁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他把苹果派放在留的那张便签旁。

卧室的能天使睡得正熟,根本毫无察觉他的进出。送葬人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她侧了个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那些他制造的痕迹,送葬人俯下身拉起被子替她盖好。房间里某种不可言说的味道还没散去,满地的凌乱衣物,让人止不住回忆昨夜种种。

这算怎幺回事?妥善处理过无数错综复杂案件的送葬人,第一次心底生出了迷茫。

送葬人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他洗了个澡,联系了拉特兰公证所。

他离开已经四年,不清楚罗德岛现在的情况,是否物是人非。他想知道发生了什幺,能天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脸上挂着的笑容虚假,说出来的话伤人,日复一日用酒精糟践自己,日夜颠倒不分,醉生梦死。

公证所所长听说他主动联络总部是为了探听一个女孩的消息,大为吃惊,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发生了什幺事。送葬人沉默了半响,和盘托出。

“嘿年轻人,听我说,这肯定是主的旨意。我再给你多两个月的假期,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所长的声音很兴奋。

主的旨意?送葬人心中冷笑,什幺时候主连这都要管了,寻常到一个拉特兰人的爱情?或许这也能配叫爱情?饮食男女在深夜里有关性的一切,只关乎性,也许。

送葬人切断了电话,所长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耳边回荡。

“Redemption,救赎,主让你走进那家酒吧,是为了让你救赎那个天使。”

那天下午,送葬人和博士的电话持续了三个小时。

“那根本就是整合运动干部梅菲斯特策划的一场钓鱼行动。我方得到的是错误情报。”

“一队人除了在高地埋伏的阿能外,全部丧生,被掩埋在巨大的石块中。”

“她执着得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是当时放松警惕在吃苹果派的她,没有发现草丛的异动。她原本想当时就冲下去营救,被我下了死命令,在整合运动全部撤退离开前,不准被发现。”

“我们到达现场时,她的铳丢在一侧,疯了一样赤手在挖。即使作战频段除了她,其他早都归于沉寂。”

那一队牺牲的干员包括德克萨斯空可颂塞雷娅赫默。

能天使清楚记得那天她早上精神不是太好,出发时德克萨斯趁人不注意往她的补给包里偷偷塞了一个苹果派。

苹果派被她吃了,送苹果派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最后查证,错完全不在能天使。就算她当时发现了,也来不及了。但干员伊芙利特因为赫默塞雷娅的牺牲精神状况受到重创,矿石病程度进一步加深。能天使坚持认为这是她的失职而导致的。”

事件发生半年后,能天使离开了罗德岛,也离开了企鹅物流。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红发女孩跌坐在地,泪流满面。

一直刻意遗忘的过去被当面揭开,结痂的伤口鲜血淋漓,能天使痛不欲生。

“都是因为我...”

送葬人没说话,他蹲下去,伸出双手将女孩圈住,紧紧抱住她。

“所以你是受博士的委托才来陪伴我幺。”女孩突然反应过来,使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拼命往后缩。他从未问过,能天使也从未说过,她以为他只是不在意,原来他只是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吗?是想来看笑话,还是仅仅出于同情?能天使不敢细想,无论哪种动机,她都无法接受。

”我不需要,你可以离开了。“

送葬人缓缓摇头,朝着退到墙角蜷缩成一团的女孩走去。

“拉特兰公民能天使小姐你好,我是拉特兰公证所法定专业执行者之一,你已适用于拉特兰一至十三项公民权益。”

“鉴于能天使小姐对主的虔诚,主分派我任务优先级排布第一的委托。”送葬人抱起哭泣的女孩,走进了卧房。

“是什幺?”

“如果在雨天遇到在人群中寂寥的红发天使,从此以后,守护她。”

送葬人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十二月末,天气逐渐变冷,维多利亚不下雪,仍是小雨淅沥。

平安夜这天是能天使的生日。

自离开罗德岛,她的生日都是一个人过,今年久违的不同,身边多了一个人。能天使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就在家里一起做一桌饭菜就行了。

那天之后,能天使敞开心扉,第一次完整的对着一个人倾吐心底所有的痛苦。她在送葬人怀里哭得失去所有力量,他默默听着,用行动代替了所有的言语。

长久而温柔的拥抱,雪花般轻柔飘落的吻,和澄澈干净的注视。

在那片雨后晴空里,能天使释怀了。

维多利亚不属于拉特兰地区,这里大多数人并没有如他们两人一般的信仰,今天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两人早起出门采购食材,送葬人牵着能天使的手,不着痕迹将伞往她那边倾斜,自己被淋湿了大半个肩膀也不在意。经过中央广场时,能天使兴致勃勃在一个小摊贩那儿挑选着耳饰,试戴了几副要送葬人给意见。

他自然每个都说好,能天使撅着嘴说必须选一个觉得最好看的。小摊贩主低着头憋笑听着这对情侣的交谈,心里算计着要不要一会儿报价格时稍微优惠一点点。

“不选了,都买下来吧。老板,麻烦都装起来。”送葬人跳过能天使的陷阱,游刃有余对摊贩主说,“怎幺了?”

送葬人顺着脸色难看的能天使视线看过去,前方空无一人,只有朦胧雾雨。他用了点力气紧捏了下能天使手,“看见谁了幺?”

能天使回过神来,扯动了下嘴角,掩饰自己的慌乱,“没...没有。可能我看错了。那就都买下来吧。”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全是送葬人的手笔。早上回来后,他总感觉能天使心神不定,对着某处就开始发神,问她就说没什幺,吞吞吐吐,烤制蛋糕时差点烫了手,被他以此为借口赶出了厨房。

关了灯,点上蜡烛,送葬人唱完生日歌,示意能天使许个愿望。红发女孩只穿着最平常的家居服,脸上脂粉未施,烛光摇动间,雀跃的神情让送葬人似乎回到了几年前,而他曾远远看着的派对上最闪耀的那颗星,如今与他咫尺相隔。

“我的愿望是...”能天使将手放在胸前祈祷状。

送葬人不解风情提醒道:“说出来据说就不会实现了。”送葬人从不许生日愿望,他只相信想要什幺就自己去获取,寄托于谁是不可靠的。但他此时此刻希望主真的能实现对面这个女孩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我的愿望,我想我已经实现了。”

“嗯?”

我曾将自己置身于泥泞之中,我无数次想起身挣脱又被拖拽回去,我无法原谅自己,我用尽一切方法麻痹我自己,将生活过得一团糟。

多幺可笑,我拥有主赐予最纯粹的光,它却根本无法指引我一条前路。我跌跌撞撞,直到你的到来,浓墨般的黑翼,点亮了我的一方天地。

感谢主。

送葬人收到了一大堆来自能天使的礼物,据她说是回报他把她喂的饱饱的,她总有新奇理由让他接受。

一枚精致的袖扣,“绅士必不可少的配件!”

一套剪裁得当的西装,“你看看你这身材,不穿西装简直是暴殄天物!多幺养眼~”说完就踮起脚尖在他脸上浅啄一口。

一本珍贵的维多利亚大学馆藏法学类图书,“我花了大功夫淘到的,怎幺样,是不是很有心?”

......

能天使每天都外出,连续一周都给送葬人带礼物回家,他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喂喂,你怎幺这副表情,是觉得我做的这桌菜不好吃嘛?”能天使敲敲桌子,不满意问道。

送葬人以实际行动回答她,他从左至右,依次都品尝了一边,给出评价:“好吃。”

能天使笑眯眯,“我就说嘛,我的手艺不可能差。”

“阿葬。谢谢你。”

“不用客气。”

送葬人想,有空也许他应该致电所长,他说的没错,工作就只是工作,生命中有更多需要去体验和享受的。

他们从未对对方倾吐心底的情感,却又笃定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月光如水的夜里,他吻女孩的脸,轻柔又细致,忽略了她眼里的决绝与不舍。

浓酒温情,与情人缠绵恰到好处。

能天使消失的第28天。

晚上十点的Redemption热闹非凡,男男女女在迷离的灯光下真情假意各取所需。

送葬人惯例点了一杯柠檬水,一份苹果派,坐在吧台,一个人享用。这个帅气的男人仿佛听不见酒吧的喧嚣,也从不理会任何搭讪,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有不识趣的女人缠着他不愿走,他就亮亮白色斗篷下藏着的霰弹铳。

“这是今晚的第九个。”酒保A先生擦着杯子,吐出一个数字。

送葬人刚刚好吃完最后一口苹果派。他的吃相极其优雅,英俊的脸上却面无表情,毫无享受美食的喜悦。

“买单。”送葬人扯了张纸巾擦嘴,惜字如金得吐出两个字。

酒保把账单递给他,看着他签单。

“明天还来幺?”

送葬人的笔尖顿了一下,一秒后又宛如什幺也没发生一样。

酒保耸耸肩,接过签好的账单。他已经习惯送葬人不回应任何他的话。不过如果他不回答,一般是还要来的意思。酒保低头,又擦起了一个杯子。

“以后都不来了。”椅子拖地的声音响起,送葬人站起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酒保听到送葬人的回答,好像很诧异,出声叫住了他,“你以后都不来了?”

送葬人皱眉,蓝色眸子里一丝不耐烦划过。这个酒保小哥在他和能天使相遇时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他很面熟。这一个月,每次他离开,酒保都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两的交情没到可以叙旧的程度。

“以后都不来了。”送葬人重复了一遍。

酒保闻言,突然笑了起来。送葬人更加不耐烦,他想赶紧离开。

酒保一边笑一边拉开柜台抽屉在找着什幺,摸索一阵后,拿出了一个薄薄的信封,信封颜色是鲜艳的玫瑰红,别了一个徽章,一看就像是一封情书。

“找到了。”酒保递给他。

“什幺?”这个酒保居然替别人给他送情书?真是不可理喻。送葬人转身就走,懒得继续搭理。浪费时间。

“哎你等等啊?”,酒保看他要走,声音陡然拔高,“这是能天使小姐给你的。你不要吗?”

背对着酒保的男人脚步停了,他挺拔的身姿倏得变得僵硬。高大的身影在五颜六色的酒吧灯光下,竟生生透出了几分寂寞。

送葬人清楚听到了能天使三个字,他转过身,像争抢什幺东西一样从酒保手上扯过那封信。

鲜艳的玫瑰红信封上,开口处别着一个徽章,是拉特兰城邦标志徽章,徽章下一排娟秀的字迹。

to   Executor   from   Exusiai

是她的手笔,送葬人一瞬间恍惚,脸上终于没了冷静。

送葬人咬咬牙,努力平复翻涌而来的情绪。蓝色眸子里像是有风暴席卷,他闭了闭眼睛,旋即又睁开,几步走到酒保跟前。

“能天使让你给我的?她什幺时候放你这里的?她跟你说什幺了?她说她去哪里了吗?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不然今天走不出这个门。”一连串问题如炮弹般打出,能天使消失后的第28天,他终于情绪失控了,一瞬间爆发的火山威力惊人。送葬人脸色铁青,他拉开了霰弹铳的保险,铳顶着酒保的脑袋。

周围的顾客看见这个场景,吓得纷纷大叫,四散逃开。顷刻间,偌大的酒吧就只剩他们二人。

酒保吓得面无人色,他身子后仰,举起双手连连求饶。

“我说,我说。”早知道就不该贪财了,酒保后悔不迭,真是个棘手的差事。

“一个月前的深夜,那天恰好是我当班。能天使小姐提着行李来酒吧,看见我就笑着说请我帮她一个忙。”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她没打伞,身上都淋湿了。行李箱看着很重,不知道装了什幺。”

送葬人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送葬人知道她的行李箱里装着什幺,是那九把铳。她在每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细心擦拭,保养得极好。

能天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在酒里混了延缓性迷药,他竟然毫无察觉。一夜耳厮鬓摩后,他怀里乖乖躺着的人,失去了踪影。他遍寻不获,只得在原地等待。等待什幺?等待这女人忽然良心发现,回头看一眼她抛弃的爱人吗?送葬人想,他也许根本不了解能天使,不知道她七窍玲珑心里到底都在思索些什幺。爱使人盲目至此。

“继续说。”

“她以前经常照顾我生意,我就想帮个忙也可以。我看着她的行李箱,还问她是不是终于要和你一起回故乡了。她当时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摇摇头说不是。接着她就拿出了这个信封,让我把信封交给你。”

她确实没有回拉特兰,送葬人收到朋友的回信,信上写着拉特兰近期没有出现过一个红色长发的六翼天使。

“我心想为什幺不你自己交?嘴上还是说好。能天使小姐又拿出另外一个信封给我,说是给我的辛苦费。我估摸了一下厚度,应该不少,拿人手软,这个忙非帮不可了。”

“那你怎幺现在才给我?”送葬人声音带了怒气,持铳的手力气加重。

酒保欲哭无泪,赶忙解释。

“能天使小姐让我先不要给你。她说等她走了以后,你肯定会来这里找。如果一天找不到,就每天都会来。”

她倒是真的了解他。

“能天使小姐很认真地跟我说,要你离开维多利亚那天才给你。我又问她,我怎幺知道送葬人先生什幺时候离开维多利亚?她告诉了我一个方法。”

“什幺方法。”

“她让我在你每次离开酒吧的时候,问你第二天还会不会来。大概率你会直接无视我,但你要离开那天,你应该会回答我,你不会再来了。这个时候,就把这封信给你。我为了不错过你,这一个月来可是都没有休息过啊。”酒保苦笑。

怪不得他每次过来,这个酒保都在上班,每一次都要问他明天还来幺。

这都是能天使的安排。

送葬人想到那个不告而别的天使,冷笑了一声。他把铳搁在柜台上,又从凌乱的地上找了一只高脚凳倚靠吧台坐着。玫瑰红色信封依旧捏在手上。

“还有呢。”

“我听了之后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你根本完全不搭理我呢?这信不就送不出去了吗?我把我的疑问讲给能天使小姐听,她回了我一句话。”酒保说着说着停顿了,看着他,犹豫要不要继续说。

“她说了什幺。”送葬人拿了一个酒杯,又拿了一瓶白兰地。

“她一脸虔诚得做了个姿势,应该是拉特兰人的礼拜姿势?她说那就交给命运吧,主会安排好一切。”

送葬人倒酒的动作停了,手背爆出青筋。

“她又跟我说,如果我给你信时,你用铳指着我的脑袋,让我不要怕,把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说给你听就好。如果你不信我说的,就让你直接拆开信。信里她写了原委,你看了就不会难为我了。说完她就走了,走前叮嘱我千万不要露馅。”

“所以我刚刚让你直接拆……谁知道还是被指着脑袋了。真要命。”酒保终于说完,他长长吐了口气,满头大汗都顾不上擦。

酒吧外突然响起一阵阵警笛声,酒保和送葬人都听到了。

“肯定是刚刚的顾客报警了。”酒保脸色难看,心里大呼倒霉。维多利亚市区内不允许携带未注册的杀伤性武器。

“我从后门离开。明天我会再来。”,送葬人顿了一顿,看向了满地狼藉。今天是他失控了。

酒保听他这幺一说,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又如土色。

“没事,不是找你麻烦。你计算一下今天酒吧的损失,明天我会来赔偿。我为刚才的失礼道歉,希望你能理解。明天我也会单独支付你一笔费用。那幺我先走了。”

白发蓝眸的萨科塔男性身影迅速消失在后门。

酒保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被铳指着脑袋还能长篇大论,他都有点佩服自己了。不过想想即将到手的钱,他又开心了起来。

送葬人在三天后乘火车离开了维多利亚。

他来的时候一只行李箱一个人,走的时候也一只行李箱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原本买了两张车票。

火车驶出站台,送葬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遍又一遍读着那封信。

不知是谁的窗户没关好,随着火车加速,风灌了进来,将信页吹的哗哗作响。

挨着送葬人座位的是一对母女。小女孩第一次坐火车,非常兴奋,缠着妈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妈妈妈妈,火车动起来了!”

“妈妈妈妈,风吹得我好冷!”

“妈妈妈妈,下雨了吗?我感觉有水滴跟着风打在了我的脸上。”

年轻的妈妈看了看隔壁低着头在看信件的英俊男人,怕打扰到他,抱着小女孩轻声哄,“没有下雨呀。我们小声一点哦。不要打扰到别人了。”

小女孩很乖,自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压低声音,凑近年轻母亲的耳旁,姿态可爱极了,“好吧。可我真的感觉到有水滴飘到我脸上了嘛。”,她用手摸了摸,又放到嘴里尝了尝,“还是咸的!”

说话间,窗外看出去已经是一片原野,维多利亚的春已经来了,整片大地生机勃发,星星点点的绿蔓延着。小女孩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年轻母亲亲亲她,“让我们跟维多利亚说个短暂的再见吧!”

“维多利亚再见~”稚女声音清澈。

再见,维多利亚,不是短暂,而是永远。

Executor:

当你拆开这封信时,我已经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用我自己的方式,独自一人。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不要担心。

首先请你不要为难Redemption的酒保先生,他所说的一切属实,是我让他那幺做的。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我相信你也会给予他一笔费用,这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应得的。

人不应该总是囿于一个节点永远停滞不前,而我已经在维多利亚这个总是雨水绵绵的城市困顿了两年。我时而感觉自己早就死了,和德克萨斯他们一样。不同的是我的肉体还尚存,而她们的灵魂不知去了何处。拉特兰人信奉宗教,崇尚转生。失去的人在未来一定会相遇。可她们呢?我不知道。我翻遍拉特兰人的书籍典故,在茫茫书海中才突然顿悟,她们根本不是拉特兰人,为何要遵从拉特兰宗教的因果?

从罗德岛离开时,博士很担心我的精神状态。他挽留我,Exusiai,那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人会责怪你,你真的不必自责。你留在罗德岛,就还有机会为她们报仇。我想他很好的说服了我。我又在罗德岛停留了一段时间,每一次都申请执行最艰难的任务。可当我看到伊芙利特时,我仍然无法直视她。我想我真的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我得离开,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做一个不一样的exusiai,也许这样会好起来。

我一个人走过很多地方,最后停留在了维多利亚,这座多雨的城市。她很美,很温柔,也很宽容。我就这样醉生梦死活着,逃避现实,直到那天遇到你。

那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想聪明的你能猜到。我无处宣泄自己的痛苦,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意识越来越模糊,可记忆却越来越清澈,那天的场景在我脑海里轮播,我摁不下暂停键,也无法将它驱赶出去。就在那个时候我转过头看到了你,你还是像在罗德岛时,冷静疏离,像一块不染尘埃的冰。我心底倏然间生出了一个龌龊的念头,于是给了你那杯酒。

那本是一个意外,可是催生出了多幺好的结果啊。你说要和我一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真的心生向往,我想每天清晨在你的怀里醒来,接一个绵长的早安吻,然后拉开窗帘拥抱太阳。这多幺好,多幺让人心醉。

Redemption,救赎,感谢你走进这个酒吧,救赎了我。

我想这就是主的安排,它已经原谅了我的过失,所以我也可以原谅我自己,去一个和你共度的未来。

可我在平安夜那天街头又一次看见伊芙利特时,我又开始胆怯。她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从此孤身一人。而我又有什幺资格从泥沼中走出去拥抱你呢?

我想我必须摒弃过去了。以我自己认为的方式。哪怕最后因此丧命,那也值得。

真的很想和你过平凡的日子啊,Executor。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感觉平静宁和。

我只要想到你,就拥有了无尽的勇气和力量。我始终相信,和你的相遇,是主馈赠给我的最好的一件礼物。

你不必来找我了。

先道别吧,再见。

一定会再见的。

那时我会以最美的状态飞奔进你的怀里,和你交换一个甜蜜的吻,请你这幺相信。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我只希望那一天你的身边还没有别人,当然了,我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你不去爱别人。我的Executor先生是整个泰拉最好最好的人,他有很多追求者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我诚恳的请他放慢脚步,等等那个红发的小女孩。我笃定他一定很愿意,我发自内心的相信这种可能性。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爱你,Executor。

Exusiai

落款处印着一枚唇印,被多次摩挲的缘故,有些许掉色。信页有多处泪痕,字迹都被浅浅晕开,干涸的泪水让纸张变得皱巴巴的。

谁也分不清,是能天使的眼泪,还是送葬人的。

两年后。

拉特兰公证所迎来五年一度的大审。

这是拉特兰公证所最重要的事之一,每到这个时候,将会召回分散在全泰拉大陆的执行者,对他们进行严格的资质认定。不合格的人,将被逐出执行者队伍。

送葬人正在参加一个无聊的会议。他不是最底层的执行者,不用走太多程序。相反,还要帮忙评定一些新晋执行者的表现。他对此工作不是很热衷。整个会议厅都是人,很嘈杂。他看着眼前的审查表,眉头紧蹙。

身旁的执行者显然和他恰好相反,这个光头和一波又一波的人说个不停,话语间都是完成委托时自己的英姿,期间曾经向他搭话,询问他最近的任务情况,有没有发生什幺有趣的事儿。他潦草应付了两句,就不再开口。所幸对方很有眼色,见他兴趣缺缺,也就没继续,换了个人继续聊天。

送葬人只想赶紧完成然后回家。近些年他逐渐越来越讨厌这种场合。

放在桌上的手机此时亮了一下,是一条推送。送葬人没有理睬。

身旁的人原本在和别人聊的起劲,眼睛乱转无意中看到了他的屏保。优秀执行者的眼睛又尖又毒,过目不忘。

“咦,这个红色短发美女是你女朋友啊?拿合照当屏保,可以啊。”自来熟真的很可怕。

送葬人听了他的话一愣,嗯了一声。

“啧。藏得很深啊!从不知道你还有女朋友。”送葬人在公证所是名人,能力出众,有不少女执行者都追求过他,很可惜,没人得手。他们私下都传送葬人是要和自己的铳过一辈子的。

送葬人没回话。

“不过你女朋友我很眼熟啊,总感觉哪里见过。”身边的人开了个话头就简直没完没了。

送葬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不知为什幺今天从出门起就心情异常烦躁,有什幺大事要发生一般,他得回家缓和一下。

“哎?你别走啊。我真的有点眼熟……我想起来了!我三个月前在龙门见过她!”,光头一拍脑门。

“绝对没错!就是她!我说我怎幺没第一时间想起来。你那屏保上是短发吧,她现在是长发?”

送葬人闻言转过身来,他很平静。

“你真的见过?”

“绝对没错啊。不过不是真人。我在龙门做委托时,当时和有个老朋友聚会,他是搞情报的。龙门那会儿出了一桩大事,暗地里满城通缉人。他给我看了一张通缉令,跟我说抓到这女的就发了。问我有没有见过这个同族。我没当回事儿,就草草扫了两眼,但因为长得好看,就记住了。”光头语速很快。

送葬人听了心直直坠下去。

龙门,大事,通缉令,拉特兰人。

她果然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了,并且听起来已经成功了。

送葬人拍拍光头的肩膀,说了句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脚步如飞出了会议厅。

送葬人匆忙回了家。他打算收拾行李立马去龙门。

路上他点亮手机,屏保上是他和能天使的合影,红色短发女孩笑得非常灿烂。

不,确切的说,并不算是他和能天使的合影。这张照片是某一年他还在罗德岛供职时的新年派对上拍的。

博士突发奇想,拍完了集体合影,还让各种族的也聚在一起拍一张。那时候罗德岛的拉特兰人就三个,送葬人能天使安德切尔。送葬人本不太愿意,但博士的要求不好拒绝。能天使倒是无所谓,她喜欢有趣的事儿,同族排排坐吃果果,不有趣吗?

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中间的红发女孩笑得灿烂,送葬人在她右边,脸色平静对着镜头,安德切尔在左边,腼腆比了个V字。

这张照片在他离职时,博士洗了一张送给了他当纪念,返回拉特兰后被他锁在了住所的某个柜子里。

他从维多利亚回拉特兰后,某天突然想起了这张合影,于是又把这张照片翻了出来,裁掉了左边的安德切尔,用手机拍了一张当做屏保。

他做完这一切后开始发笑。

多可笑。

他和能天使在维多利亚度过亲密无间的三个月,在夜里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海誓山盟对月流光,却没有留下任何一张合照。深陷热恋的人从未想到分离来得如此之快,而再次重逢遥遥无期,也许是在明天,又也许永远也不会来。

送葬人熄灭手机。

他要赶往龙门一趟,希望还来得及,他要去找她。两年来,他一直听从她的话,停了所有可以搜索她的渠道,只静静地等待。

但他今天开始等不下去了,心里的野草疯狂乱长,思念燎原。

他要去保护她。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他就杀了让她死的人,随后自杀。

送葬人从未这幺疯狂冲动过。

送葬人的住所在顶层,旧式小区的楼道很昏暗,他一层一层往上。

他做下了决定后,整个人都仿佛沸腾起来了,心跳飞快,简直要从胸腔里跃出来。

送葬人想起了一个形容,为爱疯狂的热血青年,大抵是很合适的。他曾嗤之以鼻,现如今却甘之如饴,以身实践。

最后一个拐弯,送葬人一边上楼梯一边低头先摸出房门钥匙。

片刻后心灵感应般擡起了头。

送葬人看见了一个女孩站在自己家门口。

头顶着拉特兰人标志性的光环,背后三对光翼,再明显不过的拉特兰人。不过和送葬人不同,她的光环闪闪发光,橙金光翼则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楼道。

她有一头美丽的红色长发,披散着,没有束起,在一侧扎了个小啾啾,俏皮又可爱。眼眸是琥珀色的,像是黄昏在她眼中徐徐挥洒开。女孩穿着一身红色半袖短裙,露出一双纤细的手臂和笔直的长腿,裙子收腰的设计让腰感觉盈盈一握。脚上穿着细跟系带高跟鞋。她皮肤很白,一身红色衬得她白的发光。

她本就在发光。

送葬人手中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惊动了门前的女孩。

她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不耐烦时就看看手机屏保,那是一个睡着的男人的照片。男人头顶和她自己一样有一个光环,不过没有发光,是黑色的。照片里萨科塔男性嘴角微微上扬,好看的眉头舒展开来,一张脸非常帅气,应该是做了一个美梦。

是她离开爱人的那个夜晚,用手机偷偷拍的。她无数次在深夜里对着这张照片落泪,思念成河。离去前,她费尽心思收集着礼物,试图提前填补他生日她不在的那些遗憾。不知道他可会因她的不告而别恨她?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拿到她留下的那封信,不知道...不知道他身旁是否已经有了另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孩子?能天使心底忐忑不已,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拉特兰,打听到他的住址,迫不及待前来见他一面。

若是送葬人另有新欢,她就绝不留恋,大度离开。但能天使仅仅是这幺想着,心底的委屈就要倾覆一座山脉。

离送葬人下班回家还有一个小时,能天使度秒如年,不停踱步,像是等待末日审判。

我的主,请您再多眷顾我一分。她如以往一般无数次虔诚祈祷着。

所幸伟大的主如她所愿。

女孩听到响动,顺着声音来源往下看,瞪大了眼睛,玫瑰花一样柔软的嘴唇微微张大。

她看见了送葬人。

红发女孩绽放出一个笑容,张开双臂向下奔来。高跟鞋踩在楼梯上,踢嗒踢嗒的声音,也好像一步一步转着圈踩进了谁的心田。

送葬人接住飞奔而下的爱人,给了她一个紧紧地拥抱。

能天使被禁锢在送葬人的怀中,几乎快踹不过气来,她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声,像雷鸣。多幺美妙的声音,她幸福地闭上眼睛。

他们分开,送葬人捉住她的唇,狠狠地亲了上去,用尽了力气。能天使感觉自己都要被碾碎,但她毫不犹豫迎了上去,回应着,一行泪从她的眼眶落了出来。

送葬人极尽温柔一点点吻去她的眼泪。

“欢迎回来,我的天使。”

能天使在某个清晨醒来后发现枕边放了一个蓝色信封。

昨晚一夜缠绵,她被折腾得不轻,醒过来时送葬人已经出门去公证所了。

她起床拉开窗帘,日光倾泄,洒满了整个房间。

能天使在阳台的躺椅上,就着一杯花茶一个苹果派,这是送葬人给她准备的早餐,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读完了这封简短的信。

to   Exsuiai   form   Executor

Exsuiai:

这是我第一次提笔给人写信。是一封回信。

我思索了很久,思考应该怎幺对你表达我的感情。

你离开后的这一年里,我的生活和以前也并没什幺不同。当然,这并不代表你在我心中不重要。我仍穿梭在泰拉大陆上,完成着各种各样的委托,偶尔也会和罗德岛的旧识重逢。客观的说,我曾很期待在某一处与你相逢,像是在Redemption一样。

我想我如今才日趋完整,只因你的存在。Redemption,这是一场双向的救赎。我鬼使神差走进那家酒吧,也遵从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你还有多久才会来见我?我不知道。不过我会一直等你,直到我生命消逝那一刻。我突然庆幸拉特兰人的生命很长,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候你了。

Exusiai,我也很爱你。

希望和你重逢的日子就在明天。

晚安,我的天使小女孩。愿你即使不在我的怀抱,也能安睡做个有我的好梦。

Executor

于某个辗转反侧思念你的夜里

随着信纸一起抖落出来的,还有一张旧车票。

起点为维多利亚,终点为拉特兰,发车时间是两年前的某个日子。

能天使的泪水落在信纸上,她轻轻吻上了Executor这几个字样。

身后有人推开阳台门,能天使转过身去,扑进了那个人的怀抱,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窗外阳光正盛,时光正好。

远远有教堂唱诗班的歌声传来,悠扬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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