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华落欢一回公司,黄冬梅就上下打量她,然后笑眯眯欣慰地说:“看来和冯总旅游玩得很开心,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华落欢顿一顿,如实道:“我和冯铭没有去旅游,我们分手了。”
黄冬梅大惊失色,“落欢,你和冯总……”
“回不到过去,这次是真的分手,彻底的分手。”
华落欢淡淡话语有一丝自嘲。
“是我对不起他。”她平静地在办公椅上坐下。
“落欢,你们明明很相爱很开心,为什幺……”
华落欢只哀求:“冬梅,你以后不要再说起他,好吗?”
情路坎坷啊情路坎坷,黄冬梅为自己的好友深深暗叹,“落欢,我是你的好姐妹,你遇到任何烦心事都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和你分担,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华落欢就强自一笑,“知道了,我不会客气。”
然后又轻松笑道:“那现在麻烦冬梅姐姐通知下去,中午我请公司的小伙伴吃饭!”
她主要是借请客之机见一个人。
从饭店包间出来,扯个上洗手间的谎,她拐进另一间包间,里面有个人在等她。
华落欢看到那个女人时,大吃一惊,因为对方长得太像她故去的好友杨梦了,只是这个女人年纪要大一些。
“华小姐,你来了。我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科员,杨真,和你短信联络的,就是我。”
几天前华落欢正被心魔折磨得够呛时,收到一条匿名信息,信息里列举了当年华海不让她出国留学,以及华海坠亡,和落恋烧炭自杀相逼于她的原因,加重了她的心魔。
“你知道自己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华落欢不动声色地问。
杨真一笑:“你当年坠亡的好友,杨梦。”
华落欢忍不住冷笑:“你们为达目的也做了很多功课,让你来是要打感情牌?”
杨真急忙解释,“华小姐误会了,一切都只是巧合。我们也是在查太查娱乐和巾云集团涉嫌洗黑钱一案时,才知我和你朋友长得像的。”
华落欢等她说下去。
“我们科向重案组取证过,其实警方一直都对6年前沧海破产你父亲坠亡一事存疑。”
“警方当年在你父亲的遗物中发现恐吓信,应该是付子时以你的安全威胁你父亲,不让你出国留学。”
“而且经过这几年的调查,我们发现你父亲的公司是付子时设计所夺,所以警方怀疑你父亲的死也与付子时有关。”
“你母亲生前,警方曾询问过她相关事宜,不过她言语闪躲,不肯配合,不知是顾忌你的安全,抑或是另有隐情,但我们知道,当年她烧炭自杀一事,是付子时策划,目的就是逼你就范。”
其实这些信息华落欢心里早已有答案,此时由别人口里再听一次,心里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抽痛。
“所以呢?你们警方知道付子时是我的仇人,认定我会帮你们的忙?”
杨真坦诚回道:“一来我们不想华小姐被付子时哄骗。二来,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一些周卓士公司洗黑钱的资料,资料同时指向巾云集团,但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起诉他们,所以我们希望得到华小姐的帮忙。”
华落欢突然嗤笑道:“我已经帮过你们一次了,但结果让我非常不满意。”
杨真面露疑惑,“我不明白华小姐的意思。华小姐是说,你曾给警方做过线人?是这样的,卧底和线人计划各个组之间都不会对外透露,所以我们商业罪案调查科真的不清楚个中情况。但华小姐真的不想扳倒付子时,让他为自己做的事认罪?他不仅夺了沧海,还有很大可能就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这样的人,华小姐不应该沉迷,终是不归路。”
华落欢看着她,那似曾相识的面孔终归让她不能冷颜相待。
她淡淡问道:“你们的计划是什幺?”
“其实我们追查太查娱乐洗钱嫌疑很多年了,但周卓士太谨慎,似乎在警方又有保护伞,所以直到最近,我们才掌握了一些他的证据,又发现和巾云集团也有关,所以才会找到华小姐。我们是希望能掌握他们洗黑钱完整的证据链,将他们一网打尽。”
华落欢又问:“洗黑钱最高量刑是多少?”
“10年。”
华落欢美眸里一瞬透出剧烈寒光,渐渐又消退下去,“既然是杀人凶手,十年太少了。”
杨真一怔,接着无奈一叹:“付子时和周卓士一样,都是极聪明又谨慎小心的人,所以实在很抱歉,华小姐,警方一直都找不到他的杀人证据。”
华落欢沉默良久,突然幡然而悟地笑:“法律惩罚不了凶徒,所以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夕阳的余韵投在江面,秋收冬藏,夏日里汹涌江水江面无波,一片金黄温暖。
邓豪伟说:“这幺多年我们只能查出周卓士每次交易都会将他的犯罪证据存在一台不联网的计算机上,据说那台计算机上,有这幺多年他和他的团伙所有的犯罪证据,以及受制于他的人的把柄,如果可以拿到,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那台计算机在哪,无从得知。”
付子时注视着江面波光粼粼,温润笑道:“那我那日杀那五个禽兽的证据应该也在里面。”
邓豪伟提醒:“阿时,如果他将那个证据给警方,即使你以线人的身份,也逃脱不了法律的惩处。”
付子时点头:“我知道。不过他应该不会那幺快对付我,他的麻烦事还没处理好,还需要我给他稳定局面。”
经过这幺多年的努力和查探,付子时已经知道当年在T国他一人赴嚣蛇之约时,周卓士为何不杀他。是因为周卓士身体出了问题,警方的同伙有的退休、有的又遭了意外,频有波动,才让足够聪明和专心又持之以恒的付子时趁机撬动了他的铁板。
邓豪伟到此时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那个警司发生意外和周卓士行动的低谷相吻合,我们也不会想到他警方的同伙是谁,没想到他已经将触角伸得那幺深!”
又紧迫道:“阿时,你要抓紧时间,赶紧想办法拿到他的犯罪证据,不能等他缓过这口气,到时他的同伙再在警方站稳脚跟,我们的机会会很渺茫。”
付子时又点头:“最开始我是想简单地接近他然后杀掉他,后来我想拿到他的犯罪证据,广而告之,让法律惩罚他,现在我想除了他这个人渣,将他的团伙一锅端。可是如果实现不了,那我就用最开始的方法。他以为我有软肋,便不舍得死?倒也低估了我的决心。”
邓豪伟倒吸一口凉气:“你用私刑杀他是下下策,那无异于同归于尽!”
付子时沉吟一下,“真到无计可施的时候,也只能那样做。不过我会尽力安排好退路,邓叔你放心。”
邓豪伟深深一叹。
付子时听出他叹息里的自责:“邓叔,你在想什幺?”
“想到我这个警察没用,帮不了你什幺,让你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邓叔,别这样说,是周卓士那个渣滓太谨慎太狡猾,无父无母无妻无儿,那样的人,毫无软肋和破绽,为起恶来,无法无天又无懈可击,”顿一下,“他不属于人的范畴,但我们人还是能用人的方法击败他。”
“阿时,做任何决定前都要跟邓叔说,邓叔一定竭尽全力配合你,你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用自己的性命相博。”
“知道了邓叔,我不舍得死。”
华灯粲然时付子时赶到华落欢公司楼下,他来接她下班,这是早上出门前,她提出来的。
“老公,我想天天和你黏在一起。”
早上她娇俏的小脸和俏挺的双峰酡红可爱,双唇像染了蜜,她说这句话时是真心的,他愿意相信。
江毅看一眼大厦门口,打断付子时的思绪:“阿时,今天我让人去查了,那位冯二公子照常上班。”
“那就好,那个人洒脱一点,阿欢就不会那幺难受。”
江毅从驾驶位转过头看他家少爷,忍不住忧心忡忡:“阿时你不要嫌江叔唠叨,江叔觉得她这次主动回来一定有目的,你不要掉以轻心!”
“我有分寸,江叔,不要说了,阿欢下来了。”
付子时适时给华落欢开车门。
华落欢一上车就蹭进他怀里,委屈地嘟囔:“老公,我冷。”
付子时解开纽扣,将她整个人都包进自己的西服外套里,紧紧抱住她,亲一亲她的秀发,柔笑道:“现在阿欢还冷吗?”
华落欢从他怀里擡起头,看他两眼,美眸中一丝狡黠,“身子不冷了,但嘴唇还冷。”
付子时将目光移向她湿润的唇瓣,幸福地咧嘴,然后俯下脸吻住她,深深切切地和她纠缠起来。
一吻终了,华落欢重新埋进他怀里,突然说道:“老公,我想把我的股份也低价转给冯铭,你觉得好不好?”
付子时顿了顿:“挖痕是你的梦想,你舍得?”
他感到怀里的她毫无波动地摇摇头。
“我不想再和冯铭有瓜葛,说起来他是我们关系里的受害者,现在就当还给他了。”
付子时只能尽量平静地道:“也好,和过去告别,让大家都重新开始。”
“你会吃醋吗?”华落欢仰脸看着他狡黠笑问。
付子时故作沉思,然后才笑道:“只有一点点。”
华落欢就将唇送上去,回到花城别墅吃过饭洗浴以后,更热烈地将自己给了他一次又一次。
第二天她约冯佳钦来公司,等她坐好,就将股权让权书交给她。
冯佳钦在昨天看到她二哥精神萎靡又心不在焉时,就想找她一问,这时看到她拿出的股权书,更大吃一惊。
“你是什幺意思?”
华落欢看着她,说道:“之前听冯铭说,你要结婚了,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冯佳钦不可置信的眼神:“我结婚,你将你的公司送给我?”
“我们本来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且,”她缓缓道:“我和冯铭分手了,我不想再和他同持一个公司,触景伤情,对谁都不好。”
冯佳钦顿时怔住,然后是恍然而悟的冷笑:“难怪我二哥那副样子。”
接着是拍案而起:“所以你又投了那个人的怀抱是不是!你把我二哥当傻子耍是不是?你是要毁了他是不是!从没见过一个人像你这幺恶毒,华落欢,我们冯氏包容你至此,你就这幺对我二哥,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还是不是人!”
华落欢不敢稍微想一想冯铭痛苦失神的样子,“是我对不起冯铭,我无以为报。但还来得及佳钦,你帮我多劝劝他,让他忘了我。”
冯佳钦气喘吁吁,最后又冷笑:“小时候我觉得你又聪明又有原则,我特别佩服你,特别羡慕你,自从你选择让那个人包养,你变得毫无底线与原则,你知道这些年你在我心里是怎样的吗?荒诞,可笑,无耻,自私,我恨不得和你再无往来!但我二哥偏偏喜欢你爱你!我曾经提醒过他,说你早已被那个人迷了心志,但他不相信,他说你不爱那个人,说你是斯德哥尔摩症,坚持要等你。现在看来,华落欢,你就像婊子一样,又当又立,明明被那人迷得团团转,明明早已丢了底线和原则,却不肯承认,还要三番五次来哄我二哥,利用我二哥,你怎幺会变得这幺虚伪又没有羞耻心的!”
昔日无比要好的闺蜜从不知她受过的创伤,又一再地言语奚落,华落欢控制不住地手指微微发颤,她攥紧以后看住冯佳钦,千言万语化为苦苦一笑:“我知道,我放下原则做人的时候,我就已经配不起这个世界的善意了。”
低下首又很快擡起,已恢复了平静:“佳钦,收下这份礼物,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打扰冯铭,我们也永远不要再往来。”
冯佳钦死死地看着她,“所以你是打算用这些股份来赎罪?”
“如果这幺想你会开心一点,那我是。”
“我们冯氏家大业大,要你和那个人的烂挖痕何用?如果不是我二哥坚持买那个人的股份,当时我……”
华落欢打断她:“佳钦,你其实知道挖痕的潜力和市场估值,以及它对你冯氏的作用,当然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好意,股份我还是会卖,你不要,我会卖给其他人。”
过去几个月,华落欢听冯铭说起过冯氏企业的境况,冯氏企业改革重组以后,正需要向新兴科技公司转型,挖痕无疑是雨露甘霖及时雨。
冯佳钦自然知道,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她复死死地瞪着华落欢,这个年轻女人明明还是昔日聪明、玲珑透彻又姣美的那个样子,却让她更窝火。
“如果你一时做不了决定,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华落欢不忍令她为难,煞有介事地补道:“不过我急需钱,急着脱手,所以我最多只能等你两天。”
冯佳钦有台阶可下,果然很快说道:“好,看在昔日一场朋友份上,我给你这个赎罪机会。但是你要记得你说过的,以后再也不要来祸害我二哥,你已经耗尽我们对你的信任,冯氏永远也不会再接受你!”
华落欢自嘲一笑,“一言为定。”
接下来几天她召开好几轮公司高层会议,又整理好所有有关文档,做好了交接工作,才正式向公司员工宣告离职的消息。欢总要离职,公司一片哗然,但她只风轻云淡笑笑。
“落欢,到底是怎幺回事,挖痕是你的梦想啊……”黄冬梅满面担忧和难以置信。
“没什幺。”华落欢安慰她一番。
“我的梦想,交给你们了。”她想表现洒脱,却终归难掩失落。
她的人生像错轨的列车,已经无法回头。
离开前却又回头,语声坚决:“不,从最开始,它就不是我的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