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燎的眼前是一片虚无。
后来缚铩还是同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以及魔族可能面临的危机。他是第一次这幺近距离地接触王,在得知他身份的一瞬间,他体内的魔血自然而然地因为他的兴奋而沸腾,尽管父亲并不赞成他的理念,但也不止一次夸赞他的行事作风与强大能力,而在此之前,苍燎曾偶然随父亲面见魔王,隐隐能窥见帘幕后的一个身影,此后他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魔王的形象: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却不料竟是一介青年,与寻常人族并无差别。
他是愿意相信他的伏湛哥的,他救了他,免去了他的灭门之难,这是他必须要报答的恩情,尽管魔王对人魔关系的态度与父亲大相径庭,他在选择赞成与否时也有片刻犹豫,但他想起了在树林中义无反顾救他的爹姐姐,突然就释然了。
子承父业是人族传统,但他们魔族可不一定,父亲自幼教导他要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现在他也希望能够做出真正被自己所承认的选择。
然后缚铩同他讲述了今日的计划。
黑蛇给予他共享视野,从而让他看到更多:城下被墙壁遮住的士兵、奔逃的妇孺和躲在楼内的百姓…他答应过他不能伤及无辜,所以阵势要够大,足以吓跑那些人,他做到了。
他苦练一夜将一切视作虚无,只留下不同元神的颜色,一次又一次在缚铩的攻势下跌倒、再爬起,直至清晨时,他已能堪堪躲过他的一击,但仅限于近处的一击。
这就够了。
那张罗盘没有颜色,但操纵它的人可是一身桃色。
——“你有没有思考过,不同的颜色对应什幺?”
苍燎扬起下颔,不屑地勾了勾唇,稚嫩的声音充斥着轻蔑:“就凭你?”他眯起眼睛,精神力如同画卷般缓缓展开,又仿若树根般自那人脚尖起向上盘错弯虬,直至在他眼中,那人已是一块移动的颜色。
——“了解你自己的优劣所在,避其锋芒。”
那人听闻顿时气得面红耳赤,一连吐出几个“你”字,指着他的手都有些颤了,“不知好歹!接我这一招——”
他话音落,罗盘的指针迅速旋转起来,伴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辞,而咒语终了,指针也停在指向小红隼的方向,一股白烟自罗盘中央腾起,化作一团团法球飞向城楼之上。
苍燎与缚铩共享着视野,法球运动的轨迹被他洞察得一清二楚,只不过这个法器确实有贵的地方,这些法球具有追踪魔气的功能,他当机立断,在法球靠近的一瞬间,手臂化作羽翼腾空而起,虚虚躲过一团,而剩下三团则避过城墙穷追不舍。
男修哈哈大笑:“叫你这小魔头狂妄,还敢欺负轻瑶师妹,今日我必要拿下你的项上人头!”
说时迟那时快,苍燎突然在半空中改变方向,径直朝他们俯冲下来。
“摆开防御阵法!”白清延马上反应过来,转头敦促修炼阵法的道修,那些道修本就没经历过这种阵势,连忙开始手忙脚乱地掏画阵材料。白清延气急,将苏姣随便扔进一旁的男修怀里便拔剑迎击:他的实力本就在这小红隼之上,此刻手头没了累赘,哪怕旁边的弟子因为魔族的攻击受到波及,他也能一剑洞穿那隼魔的心脏。
“玄壹道长!你可真黑!你这样他们可是会死的!”苍燎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半空中响起。他见那剑锋势头来得凶狠,却并非停下俯冲的身体,这一剑他可以躲开几寸、不会要他的命,但是背后那三团东西可以伤到多数人,还能扰乱他们的心,他觉得不亏。
——“不到必要时分,不要用损敌一千而自损八百的方法。”
哎,伏湛哥也说过了要他变通,他觉得这也不算自损八百,顶多自损五百吧?
他这一声点醒了不少人,可再无时间来抱怨逃散,红隼的身体本已要碰撞上那剑刃,可只闻”叮”的一声脆响,然后便是法球砸下的轰击声,白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却不见小男孩的尸身。
只有白清延看到了,剑身被一股不明的力量打偏、红隼擦着剑锋而过,那点距离不过划破他的衣服,却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待白烟散去,他凝望剑身,上面只余下一个凹点,仅仅一个点。
他猛地擡头望去,巍峨城楼上,青年颀长的身影挺拔如松,一手拎着小红隼的背领,另一手握着袭,飒沓风流。而被拎的小家伙手臂已恢复原状,扑腾几下便重新站到地上,顺便捂了捂胸口露出的肉。
“说吧。”缚铩瞥了他一眼。
“拿罗盘的大哥哥!”收到信号,苍燎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真厉害,一心想着保护你的师妹,可你自己真的像你所表现的那样清白吗?我看到的、你的颜色可是沾了桃粉色的,看来家里孽缘不浅,你自己也一屁股桃花债吧?”
男修一愣,顿时脸色铁青,“你…你污蔑我!我我我、我才没有…”
“还有那个想捅死我的道长,”视线转向面色凝重的白清延,苍燎徐徐道,“你还真是印证了那句俗语:‘死道友不死贫道’哦?”
白清延一时语塞,只得将剑锋指向静立的缚铩,大喝一声:“缚铩,今日你叫来这满口胡话的小魔,莫不是想扰乱道友间的情谊?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