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见过男子哭,小时候巽佑只要发现她不在就会大哭,可那种情况,她顶多会觉得有些愧疚,却从不会有此时这种心疼与担忧。
心像被揪着,用力拉扯。
“别哭了,别哭了。”梦云辞语言突然贫瘠起来,只能一味地叫他别哭,其实池云归并没有哭出声,只是滴落在她肩上的泪水一直不见停。
良久,池云归缓缓松开她,对上她悄悄投来打量的目光,他蓦地伸袖拭了拭泪,偏过头不看她,装作什幺事也没发生过,只除了他发红的耳朵暴露了他内心的赧然。
梦云辞噗嗤一笑,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指腹蹭过脸颊上若有若无的泪痕,声音中含了几分揶揄,“池掌门,这是什幺啊?”
“……云辞……”他蠕动着着嘴唇,最终只弱弱唤出这一句。
梦云辞低头暗笑,笑过后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手臂自然环上他的脖颈。
“好,我不说了。”粉唇轻啄他的侧脸,她柔道,“云归,我想去看看禹溯,可以吗?”
池云归刚刚因为她的亲吻勾起的唇角顿时下抿,他清凌凌的眼神转过来,与她静静对视,似乎带着探究和审视,梦云辞弯唇,笑盈盈地回视他。
池云归默了一瞬,长睫轻垂,说:
“可以。但前提是,你只能以人形去见他。”
“可——”可禹溯根本不认识她的人形啊!
梦云辞下意识想反驳,擡头却又望见他泛红的眼尾,莫名有点不忍心说出内心的想法,只好松了口,耷拉下脑袋,“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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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
陌生女子突然闯入,禹溯顿时沉下脸,目光中透着防备。
“我……”梦云辞张了张口,脑中百转千回,最后吐出一句,“是你师父让我来看你的。”有池云归作为挡箭牌,禹溯怎幺也不会将她赶出去。
禹溯脸上的防备卸下,表情仍十分抗拒。
“我不认识你,出去。”他冷然吐出这几个字,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擦拭命剑。
他手里持着自己的命剑无乱剑,剑身窄薄,寒光四溢,被他拿在手上却一瞬间收起了煞气,温吞而又暗藏锋芒,刹那间折射出刺目的剑光。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好了呀。”梦云辞假意没看出他的冷淡,笑脸盈盈地上前,从衣袖里取出一只绛蓝色剑穗,递到禹溯手边,“这个送给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将剑穗递来时,肌肤不可避免地碰上禹溯的手背,他骤然冷了目光,反手一挥,梦云辞猝不及防,递出的剑穗被他打落在地。
“不要试图来讨好我。”
禹溯声线冷漠,宛若冰冷的匕首,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往梦云辞的身上扎。
“你与师父如何,都与我无关。我不会插手,你也无须在我身上做无用功。出去。”
梦云辞后知后觉,原来禹溯误以为她是为了池云归才来讨好他……她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可又记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池云归,不告诉禹溯她的真实身份。
“我是真心想送你,你就收下吧。”她软下语气,小声道。
陌生女子一次又一次试探他的底线,让禹溯彻底失了耐心,他冷冷擡起眼,直直地看着女子带着心虚与哀求的脸,薄唇紧紧一抿,下颌线一点点绷紧。
“我不想再说第三次,给我出去。”
“……”
“好,好,我出去!”梦云辞也被他的态度惹毛了,发泄似的将刚刚重新捡起的剑穗狠狠一掷,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该死的禹溯,不识好歹!不分黑白!瞎了狗眼!!
我再理你我就不是人!
一路上梦云辞步履极快,嘴里对禹溯骂骂咧咧,刚刚出了无益殿,一阵微凉的冷风袭来,她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沉默。冷风拂过衣袂,无端刺骨。
“云辞,云辞!”
耳畔响起闻乐的千里传音。
梦云辞语调扬高,故作轻松,“怎幺了闻乐?”
“我是来与你道歉的,对不起云辞,我本来是准备向巽佑将军借七阳转命丹的,但没想到被他盘问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他知道你在太始山的事了……”
“没事的,闻乐。”梦云辞安慰他,“我还没谢谢你呢,幸亏巽佑来了,我方才才知晓,七阳转命丹一旦认了主,非主人情愿,旁人是不得使用的!”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凶险了。”闻乐的语气轻松了许多,顿了顿,他想到什幺,又问,“对了,你不是说要拿七阳转命丹去救什幺人吗?那人救好了吗?”
提到禹溯,梦云辞的声音低沉了很多,心里有点不快,“他啊,他现在好得很!”
“嗯……没事了那就好。云辞,你准备什幺时候回彩云仙境啊?你都不知道,没了你,彩云仙境太冷清了!”
……回去幺?
梦云辞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袖,含糊道:“……过段时间我就会回去的,你放心。”
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梦云辞望着夜幕降临的太始山,有点迷茫。
她竟有点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