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落青无言,又勉强哄了陈云轲几句,只觉得自己今日说的话比往常一个月都要多,最后不得不答应五日后陪齐小王爷一同去城郊马场,才让他心满意足离去。
临走之前,裴落青叫住陈诗离,斟酌片刻问道:“方才在楼上,柳小姐与郡主谈了什幺?”
陈诗离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柳姐姐说她心绪不宁时就喜欢写字,我便央她写给我看。”
“写了何字?”裴落青盘算着下次是否要送些文房四宝。
陈诗离回忆起当时柳书意的动作,她只写到一半,自己就被转走了注意力:“仿佛是写了个……‘青’字……”
裴落青一怔:“青?”
“没错,”陈诗离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肯定地点头,其实完整肯定不是这个字,不过当时她只写了一半,自己也不算说谎嘛,“碧落青云的青。”
裴落青不说话了。
若是柳书意在场,定然会大声抗议: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陈诗离又看了他一眼,见他整个人已经呆了,不由掩唇偷笑,埋着头跟随自家哥哥出了大门。
季辰将齐王和明宣郡主送上马车,再回到醉仙楼大堂时,看到的就是站在那里发呆的自家将军。
虽然裴落青还是跟往常一样目光沉沉面无表情,但季辰就是觉得他在走神,他老实地站在一旁,眼珠子却止不住地往裴落青脸上瞟。
这下裴落青再怎幺走神也忽视不了了,眼神不善地扫过去,季辰立马挺直了身子,双目平视前方。
裴落青掏出卫长秦的那块玉牌扔过去:“让顾熙去查,池锋岭常家的常秦。”
季辰接住玉牌应了一声,本想问问为何要查此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现下人来人往,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躬身行了个礼,走出醉仙楼往将军府的方向行去。
现下裴落青与几位心腹爱将都住在城内的将军府,带回来的亲兵则留在城外,于京郊大营旁安营扎寨。京郊大营自有统领的将军,而裴落青只是回京述职,没有要事一般不会过去,免得遭到陛下猜疑。
他负手又站了一会儿,待耳尖的热度褪下,才命人牵来玄影,策马出了城。
……
柳书意绕路去了明夜住的客栈,屋中空无一人,楼下却传来踢打的声音。
她推开窗户往下看,明夜正在那里对着一堆干草麻袋拳打脚踢,一院子的灰土扬尘,草屑乱飞。
下到后院,见莲歌躲得远远的,一脸木然的坐在门槛上嗑瓜子,明夜像是发泄似的将那麻袋锤得砰砰作响。
“这是在做什幺?”柳书意怔愣。
“小姐!”莲歌赶紧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站起来,还用脚扫了扫地面的瓜子壳堆。
“他回来就一直这样?”柳书意点了点明夜。
“是呀!那小子,”莲歌朝着明夜的背影努努嘴,“闷头冲进客栈就开始练拳,客栈老板出来阻止还险些被他打了,害得我又是赔小心又是道歉,保证不损坏东西才作罢。”
柳书意蹙眉,她本就不是什幺柔顺好性的女子,对明夜的性格那是百般看不上,前世里忍他就忍得够了,今生还要继续,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她径直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明夜的手腕。
明夜早就听到了柳书意的声音,虽然手里还在锤个不停,其实已经放轻了力度,现下被她一握,顺势就住了手。
柳书意拉着他就往客房走,他稍微挣扎一下,柳书意立刻收紧了手指。明夜垂下眼睛,看着二人相握的手腕,闷闷的开口:“我吃得太撑,动作才慢了。”
“嗯。”柳书意淡淡地回了一声。
“我身上伤还没好完,只有五成功力。”
“嗯。”
“他以大欺小。”
柳书意将他拉进门按在了床上:“我知道,你厉害着呢。”
虽然柳书意脸上没有表情,但明夜就是觉得她在嘲讽自己,本来就没消完的气又上来了,扭过脸就要往床上躺。
“别动,让我看看。”柳书意按住他的肩,伸手去拉他的领子。
明夜的脸一下就涨得通红,打开柳书意的手,捏住自己衣襟警惕的看着她:“你你你,你想干什幺?”
“给你看看伤,”柳书意睨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害羞吧?”
“谁会害羞啊!!倒是你,一个大家闺秀看男人的身子,知不知羞!”
“你算什幺男人,小屁孩一个。”柳书意一个巴掌呼到他头上。
明夜的脸更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我十六岁了!”
柳书意露出不信的眼神:“你看着比我弟弟还瘦小。”
“只是看起来,我可强壮了!”
“我不信,除非你脱了给我看看。”
“脱就脱!”明夜挣脱柳书意的手,从床上翻身起来,几下解了腰带,褪下上衣,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皮肉。
是挺容易中激将法的,柳书意心想。
明夜的皮肤极白,身形纤细,却并不显得瘦弱,双臂与肩背上都覆盖着薄薄的肌肉,腰肢柔韧,修长的脖颈与脊背拉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在后腰靠下的位置,有一小片蓝紫色的纹身,看不出是什幺图案,倒有些像字,柳书意忆起前世她似乎也见过这个纹身,只是后来不知怎幺又不见了。她送给他的那支簪子则被他别在腰上,仿佛从腰窝处往上开出了一支妖异的梨花。
这本是一具非常漂亮的身体,却遍布着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痕,柳书意细细看过去,有刀剑伤,皮鞭伤,还有火焰灼烧过的疤痕。正面当胸有一道刀伤,由肩至腰拉的很长,伤口四周泛着粉色,似是才长好不久。
裴落青的那一脚就踹在那道伤上,虽然不算用力,却也让他身形一滞。
柳书意前世嫁给他时,他身上这些伤痕早已淡了,再加上她并不在乎他,是以从未注意过,如今直面这一身可怖的伤口,柳书意一时有些沉默。
“吓到了?”明夜昂起下巴,比划了一下胸口的刀痕,“这叫作男人的战绩。”
莲歌端着盆热水进门来,见到明夜这身伤吓了一跳,明夜却迅速捞起外套裹住了上身。
柳书意见他又把衣服穿上了,忙道:“你身上的伤刚好,沾不得灰,还是擦洗一下吧。”
“臭丫头出去,”明夜朝着莲歌指了指,又看向柳书意,“你帮我擦。”
莲歌气得跺脚,手里的水直晃:“你,你怎幺敢使唤小姐伺候你!”
明夜哼了一声,只拿眼看着柳书意,柳书意只好让莲歌放下水盆,挽起袖子,亲自拿了巾帕去沾水。
莲歌冲着明夜挥舞了一下拳头,气哼哼地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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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剧透,那个紫色纹身代表了明夜身体上的纯洁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