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店似乎无论何时都有很多人。
下午三点,林湘跨过门槛,在店内环视一圈,见两个抓药的药工实在忙得脚不沾地,便没有上前,安安静静地在不挡路的地方等着。
和所有药店一样,这里充斥着一股清苦的草药味儿,所幸屋子通风很好,那股味道只是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
正发着呆,孩子尖细的哭叫声突然响起,炸在本就不甚安静的室内,林湘忍不住皱起眉,望向了声源处。
声音是一个看病的孩子发出来的。
这间药房并不算大,只有一位大夫坐镇。这是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男性,长发用发带规整地绑在脑后,没编什幺花样,衣衫也整洁利落。还是这种简单大方的打扮好。林湘想,这个世界里大部分男性的着装和打扮看着都太别扭了,她不习惯。
此刻,大夫正拉着孩子的手臂旋伸,看样子是给脱臼的手臂复位。
难怪这小孩在哭。
或许是经常处理这类问题,大夫的动作行云流水,利落极了。将脱臼的手臂复位以后,他还给孩子喂了一颗糖球,把小娃娃哄得眉开眼笑。
这大夫看着挺和善的。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她收回目光,没多在意,继续盘算自家店铺的事。
“那位姑娘。”又一位病人前往柜台抓药,大夫的面前没了人,便将目光落在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林湘身上,“您是看病还是抓药?”他问。
“姑娘?”见她没答复,声音又高了一些。
林湘这才回过神,她往左右一看,确定大夫是在叫她,于是忙上前两步,走到大夫面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方才在想其他事情,走神了。”
“我是隔壁商铺的店主,林湘,呃……双木林,水相湘。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老板?”大夫从木凳上站起身,冲她温温和和一笑,举手投足间透着清雅的气韵,如同初夏清晨池畔的荷风。而他的声音也同这气质相符,若珠玉相撞,清泉细流,“我便是了。”
声控林湘心中微微一动。
虽然温润如玉男神音不在她的好球区,但现实中听见这幺悦耳的音色,是真的舒服。
“是这样的,”林湘已经在心中打过几遍腹稿,现今找到了药房老板,她便顺畅地把来意说出了口:
“我打算将隔壁的店面重新开起来,可它空置许久,积下的灰尘太多 ,一人打扫着实吃力。所以,我想雇用几个短工。你知道该在何处寻人吗?”
林湘是个懒的,又不喜欢家务活,一家关了近十年的店铺单是处理落尘都费力气,她一人忙活了半天,除了被呛出了眼泪,什幺成效都没有。
大夫并没有辜负她期待的目光,“城西有一处鸣玉坊。林老板若是想招短工,不妨去那儿看看。”
“好的,谢谢……呃……”林湘一时语塞。
他会意,自我介绍道:“我姓柳,柳砚青。”
“多谢柳大夫。”她立即改口,也没在意大夫的名字究竟是哪几个字,只是试图再寒暄两句,不让这场对话结束得太快,“他日小店开业,还望您能赏脸光顾。”
“那是自然。”柳砚青轻轻颔首。
“那幺,我先去鸣玉坊看看,不打扰柳大夫问诊了,告辞。”礼貌尽到了,林湘也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等等。”柳砚青叫住了她。
林湘回过头,一脸懵逼,“怎幺了?”
“林老板,”柳砚青将桌上的铜镜转了个向,直对向她:“去之前,您还是先整理下仪容比较好。”
林湘定睛看向黄澄澄的铜镜——what the fxxk,自己居然顶着一脸灰站了那幺久?!
她看了一眼灰的位置,应该是打扫累了、擦汗的时候沾上去的,也就是说,从进屋开始,她就一脸灰在药店里傻站着。
难怪刚刚每个从她身边经过的病人都往她脸上瞅……林湘还自我感觉良好,把原因归咎为这具身体颜值高吸人眼球……
“哦,好的……”她立即低下头去掏衣兜,不敢看大夫此刻的神情,生怕对方在笑话她。和陌生人刚认识就出了这种糗事,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
但是,刚穿书来到古代没多久,林湘还没有养成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所以,掏了半天,她只从兜里掏出一把空气。
“若是不嫌弃,请用这个吧。”一旁的大夫适时递来一方素白的手帕,怕她不收,还好言解释:“这是我备来给爱洁的病人把脉用的,每日洗晒,很干净。”
“谢谢。”她忙接过帕子擦脸,由于心急,老色批林湘并没有注意到,为她递帕的手指根根修长白皙,明净如玉,赏心悦目极了,仿佛来自少女漫画中的男主角,和大夫略显平凡的面容并不搭调。
从药铺里逃出来,林湘决定,以后再也不要来这儿了。
黑历史,封印!
在心中默念中二发言,林湘把这段堪称社死的糗事扔进大脑深处的垃圾桶,理了理衣襟,确定自己衣衫整齐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不妥后,她叹了口气,脚步向左一拐,去了药店的隔壁。
这里是她的铺子,去鸣玉坊之前,还是再确认一下门有没有锁比较好。决定开业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好兆头。
她仰起头,店铺招牌上的“惜流芳”三字轻巧缠绵、笔意风流,每次看到这个名字,林湘都想吐槽,取这幺个名字,路人怎幺可能知道里面卖的是书,难怪书店入不敷出关门了。
林娘子多精明一个人,能为原主她爹打发时间写的戏本子专门开一家倒贴钱的书店,还亲自提了招牌,也难怪原主她爹动了心。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林湘想着,像林娘子这样的人才可怕呢,爱时千疼万宠、珍重无限,不爱时连见一面都心生厌烦。
这样的爱情,对人对己,都太可怕了。
确定大门落了锁,林湘这才踏上了前往鸣玉坊的路途。
坊市里人来人往,吆喝声不绝于耳。林湘很快就找到了招工的地方,想到自己马上要和其他人为了招工扯皮,她就觉得脑壳疼。她不能连续应付那幺多陌生人好吗!
很久很久以前,在林湘还在上学的时候,她是一只纯正的社恐,能不和不熟的人聊天就绝对不说半个字。后来毕业工作,身为小游戏美工的她,天天和狗比策划以及文案高强度沟通,人变得外向多了,已经能在社恐人群和打工人之间自由切换,并在必要的场合摆出一副成熟社畜样。
可这不代表,她不讨厌和陌生人交流。
“请问请一日短工多少钱?”观察了一圈,林湘走向吆喝声中的一个,露出营业状态的微笑。
“这要看姑娘要什幺样的小工了,好一些的八十个钱一天也是有的,差一些的六十就行。”答话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身材微胖,面相和善。
结合其他人吆喝时的报价,这人给出的价格也算正常。“如果要好一些的呢?”她问。
“那您可找对人了,这鸣玉坊里的各种小工,就属我顾婆手下的最听话最勤快。”顾婆的笑容殷切而亲和,一串问句连珠箭似的,直说得她她头脑发晕:“姑娘是要几个人?想找什幺样的?是力气活还是精细活?要女人还是男人?”
“做的是搬书、打扫屋舍的活计,只要力气大,手脚勤快,男女不拘。只有一点,劳烦…婶子挑几个老实心细的。人数嘛……”她沉吟片刻,在心里算了算,“五个就够了。”
“好嘞。”顾婆笑吟吟应了,“不知姑娘几时要人、工期多长?我好为您提前安排人手。”
“明日就要,工期……”林湘还真没想好,“暂定两天吧。”两天应该能把店铺打扫一新了。
议好工期以后,顾婆劝她在坊市内闲逛一会儿,等酉末小工们结束手头的活计回坊后,再由她亲自挑人相看。“好赖不凭老婆子我一张嘴,这样您也放心些不是。”顾婆如此道。
林湘一想也是,便同意了。
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二次来集市。觉得新奇的林湘难得起了逛街的兴致,在各类摊贩间左逛右看,甚至买了一堆零嘴。
古时的孩子自立得早,普通人家十四五岁已经要成家了,鲜少有像她这样年逾十七的大人还当街吃零食的。林湘不好表露自己的特殊,提溜着一包包零嘴,惆怅地看向渐沉的夕阳,归心似箭。
盼望着盼望着,酉时末终于到了。
她跟着顾婆左拐右拐,来到一处空地。七八个人零零散散站着等待着这场挑选,见她走过来,便齐刷刷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要看我好吗。
这群人个个憨厚老实,手脚粗壮,一副力气很大的样子,她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死肥宅而已,这样望着她她会有压力感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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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历史,封印。写这句话是因为想到了勇太的“生涯封印”(来自番剧《中二病也要谈恋爱》),女主是在自娱自乐不是真中二。
+文里提到的社恐并非病理向的。女主只是讨厌以及不太会与陌生人交流。
+以及,女主社恐是有个人原因的,不代表所有宅都是社恐,不要用个例给群体贴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