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酒吧上面就是橘里橘气ktv。这里是他的地盘。
vip包厢里,围坐着一群人,桌上有大量的啤酒和鸡尾酒,在昏暗的镁光灯下,上面那一小撮白色粉末格外扎眼。
这群人穿着鲜亮,白色衬衫都是高档货,从内精致到外,可是在白色裹布的束缚下,本应该正经,规矩,衣冠楚楚的人们却在这里尽情动舞。
昏暗的角落甚至能看到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似乎不止两个,白花花的大腿多了一只,被压在高大的身影下面,太黑了,什幺也看不清。
粗犷的尖叫和放肆的摇头晃脑让场面混乱不堪。
他们过于嗨了。肃戾进来的时候,看到桌上那小堆白色粉末,什幺都明白了。
他被逗笑了,在这种旖旎昏黄的房间里,他应该忍下来的,可是他本就不是会压抑性子的人。
房间里的人很快听到了他的声音,在三秒钟飞速安静了下来,众人安静地矗立着,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一个个仿佛被驯服的猛兽。
角落里高大的男人很快感知到变化,他扬起头,看到肃戾,有几分惊讶。
或者说是惊吓。
他髋骨抖了抖,正在向前顶,看到来人动作明显收敛几分,头臣服地低了下来,声音哑了些,“戾哥。”
肃戾的目光落在白光光的腿上停了一秒,很快移开,“下不为例。”
肃戾冷淡地重新关上门,有一个奶白小生刚去上了厕所,这会儿正站在门口,拘束地盯着肃戾,声音有些谄媚,“戾哥,您来了?”
他知道他的一些特殊癖好,一举一动都设计好,每一个举止都仿佛镶嵌在他的审美上。
撞在他的审美枪口上。
可是肃戾并不喜欢这样,甚至有几分厌恶。他对这个男孩的态度一直不好,可他还是我行我素在他面前作秀。
肃戾擡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男孩闷哼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没用多大力气,但也没留情面。
空气只留下淡淡的香烟味道,房门打开,一个身子把摔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男孩扯了进去。
肃戾重新点了只烟,在ktvvip包厢区漫无目的地走动。
“肃总?”
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有些粗,还带了点北方口音,听起来就是一个中年油腻大汉。
肃戾转身,看向来人,确实是。
他扬起笑脸,点了点头,“方总。”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方娄肖虽然模样丑陋,但是笑容很好看,殷情而不谄媚,得体而又油腻。肃戾多谈了几句,应邀跟着方娄肖进了一个包厢。
包厢里人很多,穿着便服,是方娄肖公司手下的员工。
两个人此前因为一个投资项目达成合作,赚得不错,大家听了方娄肖的介绍,纷纷站起来朝肃戾恭维。
“那是高瞻远瞩且鼎鼎有名的投资人,肃戾。没想到他会来这儿!天呐,咱们也上去敬一杯——”
说话人拍了拍身边正在喝酒的王子庾,兴奋叫道。
“你打算以后创业?”王子庾明显有心事,并不太想搭理他。
“怎幺可能!这辈子也就做个社畜,混混日子,然后相亲找个老婆结婚生子了。”王寓怪叫一声。
“哦。”王子庾随口应了句,注意力却落在他说得话上面。
他和王寓,想得一样。这辈子也就平凡普通,庸庸碌碌地过去就挺好,就像蚂蚁家族的工蚁那般,一辈子为那点任务勤勤恳恳一辈子。
他小时候住在农村奶奶家,每天端个小板凳流着鼻涕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或者蹲在墙角看爬来爬去的蚂蚁。
再或者和野孩子们爬树弹鸟窝,还记得那时候他总是胆小不敢上树,他们戏称他是小王子。
这样想着,他掏出手机,点开朋友圈,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发小发得照片上。
他今年刚结了婚,这会儿和老婆恩爱着去了欧洲度蜜月,空间里全是他秀恩爱的照片。
谁能想到,小时候在穿着补丁裤子,吃着鼻涕在泥巴里滚来滚去的男孩,后来更是在学校惹事,任性辍学打工的小混混一晃创业成功,成了小乡村唯一的大老板。
上个月奶奶给他打电话,还在谈他的事,他在村里盖了栋三层小洋楼,他捐钱给村里修了路,他——语气里全是感慨。
奶奶说,小时候呀,小庾最聪明,长大了肯定会赚大钱,而他呢,打小就调皮捣蛋,成不得大器。
大人的话都是戏言,说到底是成年人的文字游戏,都是餐桌礼仪上的客套话,游戏里的玩家都懂规则,所以能够谈笑风生坦然接受。
可是小孩子作为排除在外的局外人,都是认真听了进去。王子庾也以为自己以后真的会像奶奶说得那样,而发小似乎自暴自弃。
可是处在世界中心,看世界用的都是别人的眼光,直到读书升学,从村里走到市内,眼界开阔,王子庾才知道自己并非天赋异禀,太阳从不围着他转。
他普通的甚至入不了同学的法眼。
就譬如现在,那个正处在社交中心的男人,肃戾。
他肯定不记得王子庾了,可是王子庾却对他印象深刻。
两个人其实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了。
王子庾想到这里,不由回想起过去学生时代的一些奇闻趣事,他正要陷入回忆,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下来。
氧气仿佛变成了大片的棉花,呼吸间挠得嗓子发痒。
王子庾擡眼,发现肃戾正在便这边走,旁边的王寓早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他此时孑然一身,身边空无一人。
在拥挤的包厢里,有些别树一帜。
王子庾捏紧手中的酒杯,突然有些紧张,他的手指卷曲,抠了抠上面未撕的标签。
标签有些难撕,反而让胶水粘在指腹上,有些黏腻。
王子庾讨厌粘人的胶水。他把情绪都发泄在小小的,无人注意的胶水上。
肃戾顿了下,“王子庾?”
王子庾擡了擡下颌。站起来,有些拘谨地放下酒杯,双手垂下,“肃总。”
肃戾眯了眯眼,唇角的弧度向下撇,他看了看周围,解释了一下情况,表示想和大学同学叙叙旧。
空气再次流动起来,刚好到了一个高个子女生点得歌上面,她嗲着声音去抢话筒,嚷嚷谁愿意和她一起对唱。
王子庾余光扫了眼,是一首情歌。
空气中的男士们纷纷自荐,女生最终选择了方总。
方总笑得五官挤在了一起,他的脸仿佛浸透了油脂的纸。他挨着女生坐着,两个人在对望。
王子庾撇开脸,看了眼肃戾,又低下头,伸手做请的姿势,“肃总请。”
肃戾坐下,按灭了烟,“我们是同学,你不要这样拘谨。”
“肃总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
他礼貌客套的不像话,态度确实把他当成了座上宾。肃戾习惯了别人的恭维,却对王子庾的态度有些不满。
他的目光落在王子庾面前的酒杯上,上面的标签被扣了大半,正悬挂在顽固不化地另一半上。
“我肯定记得你。”肃戾笑了笑,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的西装成衣剪裁得体,线条流畅,王子庾不懂衣服,也看得出来这件衣服价值不菲。
抵他一年的工资错错有余。
“你和她最后在一起了吗?”肃戾似是闲聊地说。
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个女孩,他喝了口酒,劣质酒精的味道,肃戾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缓慢优雅地放下杯子,双腿交叠,把双手放在膝盖上。
这是谈判的姿势。他深邃内敛的目光落在王子庾身上。
其实,准确来说,他更对眼前的人感兴趣。
大学同学。或者另一个身份说出来更加有趣,他前女友的心上人。
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长得很白,让他寡淡的脸看起来有些清秀,个子也不高,瘦骨嶙峋,他只能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温驯。
温驯?肃戾吸了口气,那口酒在胃里挥发,翻滚搅动,让整个腹部都热了起来。
王子庾听到他提起那件事,有些不安,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后仰,离他远了些。
他一点也不想以任何方式介入他的生活,特别还是这样不堪的姿势。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仿佛他是一个破坏人感情的第三者。
他又灌了口酒,脑袋发晕,王子庾感觉自己有几分醉意。
不过对于眼前人,他更讨厌那个女孩,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肃戾也不过是受害者。他们分手以后,女孩来追求他,他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也许他羞辱了她?王子庾摇摇头,有些记不清了。
他瞪了瞪眼,眼前男人睨眼看他,目光晦涩难懂,似乎带着轻蔑。
确实,曾经的情敌如今混成这幅模样,而他,依旧是那般万众瞩目,看到自己对他阿谀奉承,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吧。
王子庾想着,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听说分手以后,你没再谈了?”
倒不是他故意打听,只是由于当年那件事闹得很大。本来这不过就是校园普通的劈腿事件,可谁让当事人是校园女生心中的男神肃戾呢。
后面他拒绝了那个女生,更是大幅度满足了吃瓜群众的好事心里,所以总有人有意无意和他透露着当年校草的芝麻琐事。
他不在意,却都记得。
很难有人不会记得他的事。王子庾扶住脑袋,心想。
听到他这幺说的肃戾,确实有些不高兴。不过这种情绪只是浮于表面,毕竟他确实不在意那个女生。
可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得不让人生气,谁都可以说,唯独他不可以。
肃戾已经不是张扬猖狂的少年,他是成年人,内敛,沉默,圆滑。
所以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声音很闷。
王子庾突然感觉心慌。再怎幺说,肃戾也是他们公司的大客户,得罪不起,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公司的合作,他可罪该万死。
更何况他根本不了解肃戾。不过根据过去他的丰功伟绩。
他报复他是很正常的事。
大学是王子庾最昏暗的时光了,他从小透明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早就知道肃戾是个什幺样的人,初中时候,他曾因为什幺事和他的发小起争执,直接给发小来了一刀,扎在腹部,血流了一手,肃戾脸上甚至溅了血。
王子庾赶过去的时候,发小已经倒在了地上,肃戾没把刀拔出来,只是双手插兜,痞痞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做虾米卷曲状的男生。
那时候王子庾就感觉,他长得像一个杀人犯。尽管周围的女生都觉得他帅得狂野,让人着迷。
女生和男生的思维方式总是不一样。
从那之后发小被迫辍学,而王子庾也给此人打上了危险的标签。
大学那事后,他拒绝那个女生,很难说不是因为怕惹上麻烦。
毕竟那个女生确实漂亮,家境也好,听说性子奔放,玩得很开,不像他高中时谈的女生那样青涩又扭捏,总得来说和她在一起他不会亏。
肩膀突然被搂住,男人压迫性地气息袭来,王子庾擡头,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
老实说,近距离看的话,更像杀人犯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的声音也像杀人犯,王子庾心想,带着很强的侵略性,灼热的酒气全喷在他耳朵上了。
有点痒。
王子庾动了动,全身发热得难受。
“我其实得了厌女症。”
王子庾突然僵住,有些惊讶地擡起头。不知道他为何要把这幺隐私的事情告诉自己。
“这很糟糕。”他干巴巴地评价了一句。
肃戾笑了笑,把他搂紧,伸手拿起他的酒杯看了看。
里面的黄色液体有些浑浊。
手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点开看了眼,突然瞳孔一缩。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他打开手机,给父亲发了个生日快乐的红包。
又点开母亲的信息。
是一大堆照片,还有一句。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母亲又来相亲了。王子庾已经26岁,算算日子也确实应该循规蹈矩地成家立业了。
母亲每天念叨着媳妇儿孙子。
她确实很想要个孩子。每天给他发亲戚家谁谁谁结婚,谁谁谁怀孕,谁谁谁又生了。
王子庾能够理解,但却有一些烦躁。
他知道自己应该按照每一个平凡人所应当经历的那样,听从母亲的话去相亲。
可是每一个平凡人在此之前都会有逆反心情,他不想太早就有一个困住他自由的女人,突兀地介入他的生活,理所应当地管理他的一切。
耳边再此传来男人的声音,他指尖燃着烟,烟雾弥漫,有些呛人。
王子庾咳了一声,“可以灭烟吗?”
肃戾吸了口,擡了擡眉。没回他的话,也没多余的动作。
王子庾咳了一声,“可以灭烟吗?”
肃戾吸了口,擡了擡眉。没回他的话,也没多余的动作。
王子庾忍了忍,正要挣脱他,他突然把烟摁在了桌子上。
没有烟灰缸,玻璃桌上留下一圈灰烬印子。
王子庾给他倒了酒,继续开口,“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喜欢男人?”
“你这样理解?”肃戾没去碰那杯酒。
“当年的事我很抱歉。不过我觉得我没什幺错。”王子庾斟酌着句子,继续道,“你也没错。”
见肃戾不理他,又有些不安,安抚地来了句,“其实我一个朋友也有厌女症。”
“那个朋友是你自己?”肃戾笑了笑,他笑起来面容并不会变得和蔼,反而更加凌厉,是皮笑肉不笑的森冷。
见王子庾没说话,也没生气,继续道。
“所以你当年拒绝了她?”
“嗯。”王子庾硬着头皮应道。
他知道肃戾误会了他的意思,不过就算应了他的意思,他也没撒谎,他现在确实不想和任何女人有可持续深入发展的关系。
“你是因为我吗?”
你挺自恋的。王子庾心想,不知道怎幺回话。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因为怕惹到他。王子庾又喝了口酒,点了点头。“是。”
“来吗?”肃戾搂住他的手向下,摸上他的腰。
他的手很大,粗蛎的指腹隔着衣料摩擦他的肌肤。
很痒。
王子庾有些晕,他抓住男人的手,他的手开始摩擦他修长的指。他突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幺,眼前模糊,触感越发清晰。
他感觉更痒了。
全身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