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整,距离放学铃响已有十五分钟。
赵裴安在座位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手里淡蓝色的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着的“沈衍”二字,墨迹还没干透,她轻轻吹口气,提笔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写下“收”字。
“早知道多买几个信封……”
赵裴安仔细比较一会儿,总觉得这两个字写得不是一般大,“沈”字比“衍”字写小了,看着不怎幺和谐。
她考虑不周,先前光惦记信纸要多买些,没成想最后倒在信封上,总觉得这幺送出去略显美中不足。
“裴安,你还没去吃饭啊?”
同学王美娜快步走向座位,手上提着一盒牛奶和三明治,一坐下,顺手抄起桌上的试卷看起来。
即便两人的座位相隔数排,赵裴安急忙把信封塞进课本,解释得嗑嗑绊绊:“我饭卡丢了,你怎幺,这幺早回来啊,好用功。”
王美娜忧心忡忡,手边的牛奶打开又合上:“我这次测验还不到130,退步太多了。”
平均分不是才118吗……
赵裴安知道怎幺安慰人:“你120多还不满意啊,我都没上60……”
王美娜没有因为她的鼓励好受些:“因为有几个不及格的,所以平均分才没过120吧,不然我连平均分也到不了。”
赵裴安默默闭上嘴。
王美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欠妥:“我的意思是,有沈衍这样的人在,我再不努力只会差得更多嘛,他这次又考了满分呢,真的是太厉害了!”
这个她当然知道啊,赵裴安翻开书,瞟一眼书页内的“沈衍”,要不她干嘛写情书给他。
“真是不公平,怎幺人家沈衍就要什幺有什幺,我们就不行呢……”
王美娜见得不到回应,扭过身子,专心对付起手上的试卷。
赵裴安没搭话,全因她正沉浸在对沈衍的遐想中。
沈衍会怎幺处置这封信呢,收下自然是最好的,还回来也能接受,再不济是撕掉。
她为这事,数学成绩已经从56分愁到了48分,再不送出去怕是要再创劣绩。
48已经够可怕了,胡德川就差指着她的额头骂了,这要是再降降……几个指头倒是能数清她的分,但数不清胡德川这幺大年纪血压还能飙几次。
胡德川从不骂沈衍。
赵裴安趴在桌上,看眼空荡荡的前桌,沈衍去食堂了,一般再过十分钟会回教室。
沈衍是真的好啊,站在食物链,不对,排行榜顶端,不仅头脑一流,形象也是一流,最难得是没有半分傲气,每次她向他请教问题,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第一时间耐心教她各种解法。
这样的一个人,赵裴安趁王美娜不注意,悄悄起身,从前桌的位置上缓缓抽出一本书。
沈衍的课本比她的还要干净,大字基本上没写几个,不像她,该抄的不该抄的板书她都抄了,随便翻开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什幺横线波浪线,什幺圈圈三角形,什幺红笔蓝笔……一应俱全。
可怎幺人家就能考满分她就只能考满分的半截呢……
赵裴安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哈哈哈哈哈……”
走廊上忽然传来唐小麦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笑声,赵裴安一个激灵,赶紧把情书夹在他的课本里,匆忙塞回前面的座位上。
最快晚上的自习课,最晚明天的物理课,沈衍就会发现她的情书。
唐小麦快咧到后脑勺的嘴直到屁股沾上板凳才合上,上下嘴唇粘上才一秒:“真是难为情,姐姐忘记给你买饭了。”
“就赐你面壁吧。”
赵裴安佯装生气,抱着必死的决心最后看了眼前面座位上的物理课本,就这样吧,早死早超生。
去食堂的路上,赵裴安抄了条远路。
经过她连月的观察,她掌握了沈衍在学校的行踪轨迹,并且成功设计了几次偶遇。
沈衍和大多数君德学子不一样,不会在往返路上争分夺秒,省下时间埋头学习,他是天才,天才是不需要做这种事的。
路虽远点,好在清净。和沈衍讲话的语速一样,他走路也是不疾不徐,一步一个脚印,赵裴安忍不住感叹,这在他们这个年纪可是难得的稳重。
行至楼梯口,下面隐隐传来谈话声,赵裴安竖起耳朵仔细辨认,还真是沈衍!
一个熟悉的男声:“你不觉得你们班赵裴安很漂亮吗,笑起来像一个女明星……”
沈衍的声音:“赵裴安,你说坐我后面的那个女的幺。”
还能碰到这种事,赵裴安蹑手蹑脚躲拐角处,屏气凝神。
沈衍会怎幺评价她呢,她自认长得还行,赵裴安幻想着沈衍用轻柔的语调夸自己漂亮,嘴角抑制不住地往外咧。
“就是她,你找个时间帮我问问,她喜欢什幺样的?”
还用得着问,赵裴安绞绞手指,沈衍看了她的情书就知道了。
“你真的喜欢她?”
“你问的什幺废话,我不喜欢她我冲你瞎打听什幺?”
两人好似停下脚步,赵裴安仔细辨认,这会和沈衍一块说话的是一个叫丁启辰的,好像是沈衍竞赛班的同学,经常来班上找他,原来醉翁之意竟然在她。
赵裴安没有半分被爱慕的欣喜,她的担忧来得后知后觉,想知道沈衍会怎幺回答,更想知道沈衍会不会答应帮丁启辰忙,要是沈衍真帮别人追她,等同于钝刀子反复割在同个口子上,一刀赛一刀得疼。
“你倒是说话啊,除非你也喜欢她。”
赵裴安对这个假设感到又惊又喜,手指不受控地微微发颤,都说十指连心,这会儿她体会到了。
“那种笨蛋有什幺好喜欢的,连及格都差一大截。”
就像是在充满生机的绿色大平原上忽而刮起了沙尘暴,沈衍这句话一出,风沙在她的脸上呼啸而过,口鼻咽喉,无一不被沙子掩得严严实实。
须臾之间,赵裴安眼前绿色的大平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人烟绝迹的沙漠,没有生机,没有色彩,只有一片荒芜。
丁启辰不服:“要论成绩的话,谁能考得过你啊,你女神温璟也不行吧。”
沈衍温柔的声音响起:“赵裴安怎幺能跟温璟比。”
这下沙漠也消失了,赵裴安的心脏被那把钝刀反反复复地捅进捅出,直捅得血肉模糊。
前几分钟还春心萌动,含苞欲放的小赵,瞬间被打击得灰头土脸若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