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礼拜一定、一定要交稿!」
「好、好。」游知春跟着电话那头的节奏应答,刻意把埋在被窝里的脑袋探出来,精神抖擞。
「妳还在睡?」
「⋯⋯」
「不用上课吗?不是开学了吗?」
游知春索性也不装了,将脸埋进被子,闷着声:「第一周嘛,晚安。」
「这礼拜一定要交给我啊,写多少算多少,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讨论。」
「知道了。」
最后,陆妍忍不住关心,「妳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游知春比她更疑惑:「老样子啊,哪能有什么事。」
「老样子?不是大三了吗?没交男朋友?」陆妍一连抛了几个问句。
她仅仅干瘪的丢了一句,「没。」
两人聊了几句,陆妍挂断前,还不忘催稿。
游知春在床上赖了半小时的床才起身去冲澡,出来时,接到巫蔓的电话。「今天去不去学校?」
她擦着头发,「第一周不点名,不去,在家写稿。」
巫蔓嫌弃:「妳寒假也这么说,身上都长霉了吧。」
「妳天天就和张洺臣腻歪,我找妳,妳也不出来啊。」
「姊妹,哪有人半夜突然约?都已经提枪上阵了,哪能说停就停。他要停,我还不同意。」
巫蔓说话向来直白,也不吝啬分享自己的感情,游知春可不想听他们的床笫之事,直接挂她电话。
她打开一片空白的word,游标一闪一灭。
新书大纲前前后后和陆妍修了几次,定稿了,可是她完全没动力。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整个寒假连篇小段子都没个影子。
游知春上了粉专,数十则读者的私讯关心,紧接着就是询问新书下落。
她一则都不敢点开,匆匆关了网页。
叮咚——
「小春啊,我是房东阿姨。」
听闻,游知春这才想起今天要缴房租,赶紧跑进房间拿钱包。打开门时,游知春下意识的朝门外的人笑了笑,「阿姨。」
「⋯⋯」
「⋯⋯」
房东阿姨见她脑袋还披着毛巾,「喔小春,妳刚洗完澡啊?不好意思内,我应该先打电话过来。」
游知春仍处于惊魂未定,神色僵硬,不清楚视线该摆哪,经房东阿姨这么提醒,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光着洁白的脚丫。
九月的天气还闷热,她在家多半以舒适为主,身上仅穿着一件oversize的白色上衣,衣料薄透,发梢上的水珠自脖颈蜿蜒而下,沾湿了领口。
她反射性的用手遮住胸口,退后一步,外头的男孩子也礼貌的转过脑袋。
房东阿姨将自己圆胖的身体挤了进门,间接阻隔了两人的目光,转头让男孩子在外头等她。
「抱歉抱歉啊,想说要来妳这,我就顺便带人来看房子了。」
「没事没事。」游知春将房租拿给她,后知后觉的问,「⋯⋯外面那个人是新住户?」
「对啊,我朋友的儿子,原本住在宿舍,但妳也知道宿舍人多就是不方便,管得也多。他都大三了,想出来外面住。」
游知春喔了一声。
房东阿姨促狭一笑,「你们年轻人我还不知道吗?想住外面多半都是交了男女朋友,宿舍哪有比一个人住时来得方便。」
游知春觉得这句话有歧异,干干的笑了两声。
「小春不也是这么想才在外面租屋的吗?」房东阿姨硬把她拉下水。
「喔,对啊,一个人住比较自在。」
是方便写稿。
「那我就不打扰妳了。」她叮咛,「洗完头就要赶紧把头发吹干,最近天气要转凉了,小心头痛。」
「好的,谢谢阿姨。」
游知春犹豫着要不要送她到门口,但这势必就得和外面的人打照面,一阵天人交战后,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头的小声音。
她穿上外套,跟着出去。
游知春乖巧道:「阿姨,路上小心。」
「好,妳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给我。」
游知春刻意把目光都放在阿姨身上,接着自然的擡头,门外空荡荡的。
她舔了舔因紧张而干涩的唇。
「他应该先过去看屋了。」游知春点了头,阿姨多嘴问了一句,「我看你们同年级,刚刚那个人妳认识吗?」
红绿相间的操场,飞扬的制服衣角,揉乱男孩子浓墨般的发色,身影拔俊,好看的眉眼刻在他干净的面容,恰到好处的笑容,她惦记了一整个青春。
游知春摇头:「不认识。」
「阿姨。」
不远处,男孩子的声嗓压过夏季最后一声蝉鸣,震慑了秋天第一片落叶。
「我决定租了。」
ϟ
接连几天,游知春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不少陌生脸孔,年龄相彷,与她搭同台电梯,而目的地是她的隔壁住户。
游知春从以前就知道他人缘好,高中时就是风云人物,运动好,成绩也不遑多让,这样的人就是显眼。
物以类聚。
他身旁总是环绕着同样光环的人,所以她从来不敢靠近。
游知春看着那些人进门,敞开的大门传来人声笑语,晕黄的灯自屋内流泻而出,她有股冲动,好想融进那道光,随着阖上的门一并被带进屋内。
唉,疯了吧她。
回到家,游知春扔了包,立刻趴在墙上听。
一片寂静。
贴伏在墙上的她像个白痴。
她懊恼得踢了一脚墙壁,没穿鞋,撞到了小指,她疼得直跳,又更气了。她自暴自弃的躺在地上传了讯息给巫蔓,她一个手机中毒者,如果没有秒回,那就是在忙了。
至于这时间点能忙什么,游知春也不想猜。
她没开灯,路灯歪斜的照进室内,她想起还闲置的稿子。陆妍大概也知道催她没用了,不再给她压力,让她什么时候写好,什么时候交。
前几天她试图找灵感,翻遍了网上风评好的小说,结果看没几篇就睡着了。
隔天还差点迟到。
模煳中她听见了门铃声,她挠着脑袋走至玄关。有了上回的突发状况,她现在都会先确认外头的人是谁。
不怪她警觉性低,而是大楼有警卫,而游知春也没太多朋友,何况还是会来她家的朋友。
她心里预设是巫蔓那个疯子,大概是和张洺臣吵架了,闹得离家出走,每次就来拉着她彻夜骂男人,结果隔天对方求和,三言两语,两人又如胶似漆了。
简直白费她前一晚的时间和睡眠。
她学乖了,这次绝对不给她进门,浪费她的青春年华。
游知春盯着门镜外的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唯独一道声音特别明显。
浪费吗?
浪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