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梧桐,鸾凤栖巢

丫鬟抱着包裹,傻乎乎地跟在大小姐身后,她问大小姐,她们又要搬家了吗?

皇贵妃告诉她要先回一趟皇宫,丫鬟啊了一声,皇贵妃见她神色有些失望,想了想,轻声和她保证,她说,快了......就快结束了。

丫鬟便笑,她说好,她会陪在大小姐身边的。

淮南侯将皇贵妃送到离宫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眼见着她提了步子,终是没忍住拉住她的袖子。皇贵妃回头,他眼里的不舍和不甘几乎要溢了出来,皇贵妃只是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抽离了袖子,一步一步,重新迈回后宫。

此时的连丞相已经被逼到陌路,但是他手中还握有很多筹码,让皇帝不敢轻易动他。皇贵妃回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去看了她,皇贵妃回到长乐宫,好好给自己梳理了一番,此刻正软在榻上,由着宫女给她擦干头发。见到皇帝进来了,也只是恹恹地擡了擡眼。若是真要计较起来她的无礼,估计都能诛九族了,可是皇帝从来没动她,是因为连丞相还是别的原因呢?

皇帝自己也说不明白,他有时候都看不清楚这位声满上京的连家大小姐要做些什幺,说是要恃宠而骄吧,偏偏约束着自己的表弟,在他第一次差点搞出事来的时候便能毫不犹豫地派人打断他的腿,愣是把人家好好一个纨绔子弟给吓得只敢做些小动作。如果说是她想要壮大连家吧,偏生在付家出事时冷眼旁观,在连丞相遭受打击的时候推波助澜,她就不怕连家倒了,她这个位置也坐不稳了?

皇帝是真的好奇,于是在这个夜晚里,这样问了她。皇贵妃瞧了他许久,然后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她笑得东倒西歪,害得宫女都不能好好给她擦头发了。

皇贵妃笑够了,问皇帝,为什幺他会以为连家是她的依靠?不是哟,皇贵妃笑了起来,她提醒皇帝,她推波助澜的时候他都看到了哪些人的手笔?淮南侯?昔年的叶家公子?谢家公子?周家小将军?

她笑弯了眉眼,对皇帝说道,陛下靠着这些大臣治理天下,她也靠着这些大臣坐稳了皇贵妃的位置,他们岂不是天生一对?

殿内的宫女已经是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她们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除了害怕会因此被灭口外,一致觉得皇贵妃疯了,竟然敢直接在陛下面前说这些混账话。

但是诚如皇贵妃所言,她所靠从来都不是连家,要说的过分一点,连家今日有的地位,还是她帮忙拉起来的。老头子怎幺就那幺相信她呢?难道是她装得太听话太懂事了?但是她也没做什幺过分的事情呢,老头子让她交给他的东西,她都乖乖交了的,至于多出来的东西,他不问,她就听话地不多说就好啦。

瞧她多听话啊,多懂事啊。

皇帝已经沉了脸,皇贵妃凑过去揽住他的脖子,柔顺地靠在他的肩头上,声音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她说,陛下......我们的目标一致呢,所以我帮帮你,你也帮帮我,如何?

皇贵妃披着一张华丽到极致的美人皮四处招摇撞骗,她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一直以来自以为拿捏住她的连丞相。

她觉得自己可亏了,甚至还好心提醒皇帝,让他小心谢正卿,免得刚解决了连丞相这头老虎,明日又放进来一匹狼。她可以对天发誓她没有挑拨离间,是真的好心呢,这匹狼觊觎着陛下的后花园,在他踏足进来之前,是不是该剁掉他的利爪呢?

皇帝眼眸沉沉。

连丞相在知道皇贵妃回宫后几乎要喜极而泣,他让连夫人赶紧进宫见她,跟她说她如此聪慧,当知道该如何做。

连夫人捏着连丞相塞给她的书信,忐忑不安地坐了轿子进宫。

皇贵妃坐在高位上,裙摆上光泽流动,是比石榴籽还要艳丽的红。连夫人恍惚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

皇贵妃接了信,慢悠悠撕开看了,期间还笑了出来,惹得连夫人心惊胆战地看了看她,末了,皇贵妃喝了口茶,让丫鬟把她写好的信拿给连夫人,她眉眼弯弯地安抚连夫人,让她不必忧心,因为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了。

连夫人拿着信走了,她倒是想留下来和皇贵妃说说话,可是皇贵妃早就端起了茶杯,作出一副送客的模样,她嘴里的话咽了又咽,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想告诉皇贵妃,青梧青梧,青青梧桐,鸾凤栖巢,才是这个名字一开始的期许。可是皇贵妃早就不在乎了,不过一个名字而已,能期许得了什幺呢?

丫鬟苦恼地问大小姐,以后她们是不是要去淮南侯那里呢?

皇贵妃摇头。

为什幺呢?丫鬟问她,淮南侯对她们很好啊?

皇贵妃眨了下眼睛,笑着问丫鬟,是不是觉得她像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丫鬟想了想,觉得这个比喻很恰当,于是用力点了下头。皇贵妃见她傻乎乎的模样,又笑了一下,她从衣服上随便扯下了一颗珍珠,珍珠落在她的掌心,她将手放到丫鬟眼前,平平举着,“看好了。”

丫鬟努力睁大了眼睛,皇贵妃手一翻,直接将珍珠扔进了池塘里,她告诉丫鬟,做他人的掌上明珠,既摆脱不了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无法抗拒被人抛弃的命运。

她这辈子,只会是下棋之人,是翻云覆雨手,却绝不可能会做被人捧在掌心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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