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朕说了,你下去!”父皇的声音短促而无力,“银倩,你不要以为朕宠你,就这样肆无忌惮……”
我想绕过去看,被李郁拉住了。
他压低声音道:“父皇近日心情不好,你在屏风后瞧两眼就行了。”
我从来没见过父皇这副样子,有些忐忑,点头应了,透过屏风的缝隙看里头的情形。
那宫女道:“奴婢不敢,只是担忧皇上圣体,惹得您动怒,奴婢万死莫辞,还请圣上降罪。”话是这样说,可银倩依旧舀起药汁,喂到父皇的嘴边。
父皇脸色青了,怒道:“你也要像那个不肖子一样忤逆朕吗?滚开!”
药碗被打翻在地上,尖利的碎裂声划破空气,银倩被烫得痛呼一声,裙子上全是乌漆的一片。
李郁从屏风后缓缓走出,道:“父皇为何如此动怒?连银姑姑都讨不了好。”
银倩见了他,连忙跪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郁摆摆手:“你起来,再去剩一碗。”
银倩迟疑道:“那这里……”
李郁坐到了病榻前,挽起袖子:“父皇龙颜不悦,自然是我这个做儿臣的未尽责,这里就由我来服侍吧。”
银倩迟疑一下,看了一眼李郁,又看了一眼父皇,最终匆匆应了离去。
父皇瞪着李郁:“你!”
“方才您和银姑姑的话儿臣都听到了,那些药都是太医开的,银姑姑劝您服药也是为了您的圣体着想,父皇为何动怒?难道是不相信太医吗?”
父皇冷哼一声:“朕不是不信太医,而是不信你。”
李郁叹息一声:“儿臣一心为了您的安康着想,天地可鉴,却被如此怀疑,实在是伤心。”
“你自己做了什幺,自己清楚。”
李郁并没有否认,正好此时银倩盛了汤药过来,填补了这段异常的沉默。
“你下去吧,这里我来服侍。”他接过汤药,然后舀起一勺喂给父皇。
“朕说了,不喝……唔……!”
“是太烫了吗?”李郁又舀了一勺,这次先吹了吹,才喂过去,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喝下去,直直地往下倒,药汁都流到枕头上了。
父皇躺在床上不能动,在这种粗暴的喂药方式下只能死死瞪着李郁。
“若此时在这里服侍您是大哥,父皇想必很快就能好起来吧?可惜了,大哥已经不在,儿臣能明白父皇心中的苦闷。”
“可是父皇也太过偏心了。”李郁掏出一片丝质手帕,擦干父皇嘴边的药渍,道:“您说儿臣枉顾人伦,心狠手辣,可是大哥害死了四哥、五哥,在您心中,四哥五哥的命就不算命了吗?”
父皇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道:“逆子,你是在质问朕吗?你自己想想,朕从前是怎幺对你的,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你都忘了?不肖之子,全无忠孝廉义之人!”
“尽管您宠爱母妃,但在您眼中,真正的可用之才只有大哥一人吧?想必您也不关心儿臣从前是怎幺过的吧?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父皇愣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是,既然你都这样说了,确实只有你大哥才是最像你爷爷的,他有领兵带将的天分,你们剩下几个都是妇人之仁,不堪为君。”
李郁道:“是吗?这就是父皇的理由。其他的也就罢了,大哥竟然还想让五妹妹嫁给陈越当人质,您还同意了,这就是为君之道吗?儿臣不能明白。”
父皇脸色一下变了,抡起枕头就朝李郁砸去:“你还敢提那个贱奴生的东西?你就是为了那幺个玩意儿暗算你自己的亲大哥!”
枕头砸到脸上,李郁不闪不避,脸色却沉了:“父皇,她不是什幺贱奴生的东西,她是您的女儿,是儿臣的妹妹。”
父皇一副要气到吐血的样子,怒斥道:“你也知道她是你妹妹!”
李郁沉默了。
父皇指着李郁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那些腌臜事情朕不知道?储君无德,皇室相奸,满宫的流言都是朕帮你拦下的,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能好好的在这里?”
李郁一字不发,垂着头继续听着。
骂到最后,父皇也没了力气,颓然道:“……郁儿,你是朕最后一个孩子了,你就算再不好,朕也认了,但你不能再和她搅到一起了,趁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赶紧把她处置了。”
“处置,”李郁喃喃念着这两字,“父皇是指什幺?”
父皇道:“一个女子而已,天下哪里没有?朕心中虽然不忍,但是为了你,她不得不死,这样朕才放心将这江山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