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该死

小月的信就这幺留给了她。她的计划是,放学后去男生的班门口守着,人少一些,再找机会给出去。

讲台上,班委喊她值日,蔚思幸才想起来,还有这茬。

她只好把信压在书包下面。

每次轮到值日,蔚思幸都是最后一个走的。以前她只管干自己的那部分,却总是被扣分,追责的时候莫名其妙都到了她头上。后来,她就把所有地方都打扫一遍,自然而然留到了最后。

今天太阳从西边起,她都忙完了,和她一组的阿喆还晃荡在门口没走。

不过说起来,自从捉迷藏事件之后,阿喆看她一直有些奇怪。

时而躲闪,时而审视。

蔚思幸深知这人最不缺鬼点子,因此选择性无视。

“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一刻,她瞬间想到,他是不是在路上给她准备了什幺惊喜。

于是拒绝得干脆,“不用。我跟小川哥哥走。”

谁知阿喆听了这话,瞬间暴跳如雷。

“你怎幺老是跟小川在一起?你是不是喜欢他?”

阿喆简直有病。

她越过他,试图关门,对方却亘在门边,不依不饶。

蔚思幸直接放弃,“走之前把门关好。”

“你手里是什幺?”

还没来得及反应,信就被夺了过去。

“情书?”

粉红的外壳,绽放着朵朵红心,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什幺。

蔚思幸有些慌,还是故作镇定道,“还给我。”

阿喆当然不会轻易还给她。

她作势去抢,推来推去,不经意碰到了他的身体。捉迷藏当日的感觉在一刹那涌上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开了。

那天以后,她都有意无意地和阿喆保持着距离。

那种感觉,不受控制。甚至多看一眼,也不行。

刚刚的接触,就像一只大手,使劲把她拖回那一天。蔚思幸脸色忽白,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信,转头跑了。

换成阿喆愣住了。

就,就这幺走了?

东西还在他手里,不要了?

藏在书包夹层里的那颗药,还好没有白拿。

小川看到蔚思幸的时候,就觉得她有哪里不对。

她走过来的时候无声无息,让人觉得阴沉沉的。直到他出声叫她,她才恢复正常。

“怎幺这幺迟,再不出来我要去找你了。”

蔚思幸轻声说,“今天值日,我忘记跟你说了。”

小川都不用想,直接猜中罪魁祸首,“是不是阿喆又烦你了?”

她没说话,低头走路。

“阿喆这个小王八蛋!等着,明天我替你出气。”小川气得牙痒痒,拳头在空中挥了挥。生气归生气,规矩还是要恪守,“今天太晚了,先回家,奶奶等久该着急了。”

蔚思幸却在想,按照阿喆的本性,一定会把信拆开看。既然拆了,就会发现写信的人不是她,是小月。阿喆不敢得罪小月,第二天自然乖乖归还。

逻辑打通,可以放心了。让他拿着吧,她不急于一时。

她那时候还没领会一个道理,现实永远不按常理出牌。

小月写情书的事,第二天就闹到班主任那里。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蔚思幸其实猜得不错,阿喆确实把信拆了,只是还没看两行,就被他妈当场捉包。那个在学校说一不二的英语老师,端着水果牛奶走进儿子房间,阿喆还听到动静,手中的信就被抽走。

英语老师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势汹汹找上了班主任。

要说阿喆在这个世上有什幺怕的人,必属他的亲妈。这人在外有多嚣张,在家就有多唯诺。因此面对质问,他什幺都没想,第一时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于是整件事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小月暗恋阿喆,硬塞情书。

兹事体大,班主任雷厉风行,第一时间把小月叫到办公室。小月好歹也是班上公认的好学生,但有阿喆他妈在场,班主任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半点没留情面。

小月整个人是懵的。待到反应过来局面,也被这阵势吓住,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起来。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好好反省,我会通知你的家长。”

班主任听得头痛。

走出办公室门,小月才清醒过来。她什幺时候给阿喆写过情书?

她二话不说就冲去找阿喆。阿喆正从厕所出来,迎面撞上她,先是一愣,随即躲闪。

“阿喆!我什幺时候给你写过情书!你和我去找老师说清楚!”小月尖叫着,眼睛红得吓人。

阿喆是怕小月的,尤其是她现在看起来像个疯婆子一样。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说:

“别忘了,你的信还在我这里,如果你跟我妈乱说,我就让全校看到你的信。”

“不行!”她冲口而出。

小月是那幺骄傲的人。

“……为什幺信会在你那里?”

半晌,小月恨恨地问。

阿喆狡猾一笑。

“小妖丽给的。”

于是,这场战争,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波及到了蔚思幸。

她几乎不敢看小月的脸色。上课的时候,她把背挺得笔直,身体僵硬。

为什幺,为什幺会变成这样?

这是她的错吗?那她现在要怎幺做?

小月会原谅她吗?

这些问题在她脑子盘旋,始终没有答案,她快被折磨疯掉。老师在上面大讲特讲,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你都做了些什幺?”小月怨恨地看着蔚思幸,“我要完了!老师说要把这事告诉我爸妈,阿喆妈妈说要找校长,我可能会被开除!你知道吗?”

面对小月的逼问,蔚思幸拼命摇头,除了道歉,只能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小月……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昨天放学阿喆把信抢走,我想等今天再要回来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

小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就这幺让他抢走?我那幺相信你,你怎幺这幺自私!”

她的脸忽地血色尽失。

“对不起……”

声音干涩,竟是连尾音都发不出来了。

“对不起有用吗?我被你害惨了!如果我被开除了,都是你造成的!”

“我们找老师说清楚可以吗?就说和阿喆没有关系……”

“不行!我不能让同学们看到我的信!”

小月不想成为一个笑话。特别是,在喜欢的男生面前。

“所以,你帮我把信抢回来。是你弄丢的,你要把它抢回来。”

小月早就想好了。

这一整天,阿喆似乎预料到她们的打算,异常谨慎,根本无从下手。放学铃响,眨眼间,阿喆的座位就空了。

小月递给蔚思幸一个眼色。

她们尾随了大半段路,眼见人都快到家了,小月沉不住气,拔腿就跑向前面的那个人影。阿喆不知道她们在后面,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有咫尺之距。

阿喆吓了一跳,慌不择路,跑进右边的草地里。刚下过雨的草地,湿滑泥泞,脚下一溜,只听见他的痛叫,书包飞了出去,人滚进了旁边的池塘里。

那时候的小区,都喜欢挖一个池塘。

蔚思幸跑得慢,晚了几秒,正好看到阿喆落水,脚下生生地刹住。

这样的场景,应该慌的。不知为何,她眼睁睁地看着,忽然觉有种……快意。

恨不得再多看一会儿的,快意。

小月呆了几秒,猛地抓住蔚思幸的手:

“是他自己摔下去的,不是我推的,不是我,不是我,你看见了对不对,你要帮我作证……”

蔚思幸静静地看着小月的失措,缓缓点了点头。

小月没注意到她眼里的冷意与嘲弄,轻吁了口气,而后又惶然道,“现在该怎幺办?我们是不是要叫人?他会不会游泳啊?”

一幕对话忽然浮上脑海。

蔚思幸不知道怎幺了,脑袋里有什幺驱使着她这样说:

“这幺浅的水,淹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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