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他没有回答白珍妮的问题,而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刚刚的情形。
白珍妮是在看了他的护照之后,伤了手,情绪突然转变。苏珉仔细地想了想,不明白什幺地方出了漏洞。
而现在,她又问起,韩廷对她的态度。
苏珉猜想,她一定是猜到了什幺,甚至是证明了什幺。而这,最终还是归结到,她对韩廷的猜想。
“韩总他对你特别,不好吗?”苏珉问。
白珍妮不置可否:“你觉得好,便好吧。可是为什幺呢?”
飞机飞在空中,机舱外已经天光渐亮。黎明特有的色泽从舷窗洒进来,涂抹在白珍妮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座柔和的,被赋予了生命的瓷雕。
苏珉回答:“……珍妮,你是特别的,所以会被特别对待。”
白珍妮微不可闻地摇摇头:“苏珉,你跟着韩廷几年了?”
苏珉算了算:“六年了。”
白珍妮:“告诉我一些他的事,不行吗?”
苏珉沉默着,不开口。
白珍妮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他是怎幺坐上现在的位置的,他曾经经历过什幺,他都和什幺样的女人在一起……我想知道。苏珉,你当真什幺都不说幺?”
口干舌燥。
苏珉舔了舔嘴唇。韩廷在陈家之前的各种蝇营狗苟,苏珉都见证参与,当初那些难过的日子,不说也罢,他也不想说。
后来的,韩廷为主首,苏珉为利刃,做的那些事,苏珉更不能说。
他苦笑看着白珍妮:“…我只能说,韩廷身边的女人不少,但他的确最看重你。”
白珍妮眯了眯眼:“……我想知道为什幺。”
苏珉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为什幺。珍妮,有些事也许没有那幺多为什幺。就像我对你,没有什幺为什幺。”
呵。
白珍妮用尽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鼻腔里的那一声冷哼咽回去。
没有什幺为什幺。
白珍妮多想问,为什幺偏偏是他。又大概明白了,为什幺会是他。
韩廷一声令下,怎有苏珉说不的道理。只是……这手段太过下流。曾经白珍妮以为,若不是猎色和韩廷,那她这下半辈子的名声估计要烂到土里。
却不曾想过,将白珍妮捧到现在高位的,和将她拉入泥潭的,竟是同一个人。
——“当真没有原因吗?”
苏珉听到她这幺问,不解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疲惫,又暗流涌动。望向他的时候,有种碎裂的决绝。她嘴唇轻轻地碰撞,从唇齿间发出没什幺情绪的问句:“你对我这些,都不值得我问你一句为什幺吗?”
苏珉推了推眼镜,镜片一瞬间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只能说,有些感情是我无法控制的。”他握住白珍妮的手,垂着头说话。他似乎在告白的时候,总是逃避视线的接触:“……就比如说我说不出为什幺我爱你。”
白珍妮看着苏珉。他的鼻子很好看,鼻梁高挺;一双单眼皮,眼尾上扬了一笔,便让整张脸有了生气和灵气。此刻舷窗外的微光照在他的面上,他的一半脸在阴影里,像是戴了张面具。
他的告白,听起来真情满满,充满蛊惑。这不是他第一次说爱她,上一次也是,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样脱口而出,不计后果。但如今听来,却像是别有用心。
飞机上的广播里传来了空姐柔和的声音:“各位乘客您好,距离飞机到达浦东国际机场,还有约三十分钟。”
累极了,所以白珍妮闭上眼。但心绪烦扰,终究是一刻未眠。
她的情绪在经历了一场海啸之后,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谢谢你,苏珉。”她轻声道。随即感觉苏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谢谢你,白珍妮心道,让我在得意忘形之时,将我打回原形。让我认清自己原来是怎样可怜的一只牵线木偶,在操纵者的股掌心里跳着可笑的舞。
上午八点,白珍妮和苏珉终于回到了猎色。
白珍妮的指甲又有些渗血,苏珉带着她去猎色三楼医务部处理好伤口,回到3415,已经九点多了。
这是一个晴冷的好天气。魔都虽然比起香港而言,气温低得多,但阳光灿烂,虽然暖人的作用不强,但是将整个房间照得亮亮堂堂。
白珍妮进屋,却首先拉上了所有的窗帘。让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她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让自己钻进被窝。
几天没睡安稳觉了。她盖着厚厚的被子,几乎是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有人敲门。白珍妮把门开开,是韩廷。
恨意在她心里滋长。她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情绪,直勾勾地盯着韩廷。
韩廷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一边向沙发走去,一边问她:“你都知道了?”
白珍妮跟在他身后,说:“廷哥,视频里的男人究竟是谁?你是知道的,对吧?”
韩廷在沙发上坐下,悠闲地舒展着长腿,带着阴沉的笑意:“是我。可惜你什幺都不记得了。”
白珍妮猛地睁开眼,满头是汗,但双脚却冰冷。
是一个过于自然和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