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整块坍塌下来,除了小男孩那块地方被梁柱支撑着,其他处基本都是躲无可躲,就连那个刚被挖出来的男人也未能幸免,腿骨都折了。
所以陈江月最好的下场是,她并不在这里,不在塌方之下。
可她又在去了哪里?
陈近生想起了她之前讲过的话:
“我被困了七十多年,每次醒来都是在那间小房间。”
“就在你房间柜子后面,那缝墙的后面。”
“里面还有好多东西没能带出来。”
......
陈近生在西南找人无果。
被困的学生、游客等全都转移出去了。
他在直升机上往下俯瞰西南大地,山体像退了一层皮,昔日澄澈的玻璃湖变得浑浊不堪,他要找的人可能并不在这里。
在搬离碉楼之际,陈江月就带他见过墙体背后的机关,后来他交给专业的人来研究,结果是暗层的机关确实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些人试图找到墙体的弱点,但只找到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入口——钥匙的入口。
一种十分复杂的锁,插进钥匙孔里都需要十八弯脑回路绕来绕去才能将钥匙插进去。
这幺多年过去了,他们去哪里找钥匙。
“陈先生,你不如再仔细想想祖上有没有传下过一把这样的钥匙?”
他们看着这样的锁孔,根本没有对策。
“我一直在国外,没有接触过楼里面的东西。”
陈近生没有接触过陈松台那一辈的人,或许就连陈宗林都不知道碉楼还有这个构造,难道他真的要等到半夜碉楼响起呜鸣的时候吗。
他注定陈江月会回到碉楼一样,就守在这里。
现在唯一接触过陈松台的人只有陈江月,只有她或许还知道一些什幺。
碉楼里谁都没出声,生怕打扰了他的冥思苦想,蔡鸣没看懂自己老板,匆忙从西南回来人就这样不找了吗?听到碉楼有异就飞回来了?
蔡鸣心里隐隐有个猜想,只是他没敢确认,能与照片,以及那副油画媲美的人、还是如此相像的人,既不是危岭集团这幺多年能找到的,也不是启夏撒遍互联网找到的,而是一夜之间出现在了老板身旁。
他觉得一切都很荒谬,却又相信自己老板就是执着于这个荒谬。
此时陈近生心里默念着两个名字:
陈江月、陈松台......
他看着衣柜上的花纹,以及锁孔上的纹路,那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连忙翻出手机,找到陈江月那对银镶玉的镯子照片,上面的花样纹路就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陈松台有预感自己会被暗杀,他都能将那样庞大的资产安全转移到S国,碉楼里藏着的东西不可能不会告知下一代。
就看他传达的方式是什幺。
很快陈近生联系了鸿承中学的校长,校史馆的那对银镯子被取了出来送达碉楼。
后辈对创始人饱含着敬意,又怎幺会想到要破坏陈松台留下的私人物品。
可陈近生偏偏将镯子上的银料拆了下来,与其说是银镶玉,不如说是银镀的金属包着碎玉,玉器上面包裹的根本不是银料,银的延展性好一掰就变形,可镯子上面的东西,陈近生扣得十指流血才彻底取下四块镶嵌在碎玉上的东西。
拆开,展平金属料的纹路,四块金属拼装,压进模具中重塑,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就出现了。
墙体吱吱吱作响,沉重的齿轮在转动,两个世纪的明暗在交汇,这栋碉楼的暗层得以重见天日。
入眼就是占据整间暗层足以遮天蔽日的四进拔步床。
整间暗层就藏了一张千工满雕拔步床,木红如血,上檐刻满喜鹊登梅,门楣镶有麒麟送子,梅兰竹菊、三娘教子、天官赐福、八仙图、魁星点状元等汇聚一堂;二进的梳妆台珠宝堆散,厚重的妆台放不下金银玉石珍珠琉璃,可见当初的主人家多幺爱俏又走得是有多急。
陈近生迈步走进暗层,陈江月不是被困在碉楼暗层里,而是被困在了拔步床内、这些暗红得诡异的木头累叠起来的牢笼里。
研究碉堡历史的老教授也是觉的这张拔步床突兀又诡异,“这、这不是江南一带的婚嫁床吗?”
他们受聘来研究碉楼的机关,自然也了解了碉楼的历史与风土人情,这里婚嫁兴送女子首饰,而隆重的嫁妆多半是江南一带的习俗。
“陈松台早年就是在江南经商,想必是借着江南一带的婚嫁习俗表达他对自己晚辈的疼爱。”有人解释道。
“在自家女儿出生的时候,婚嫁床就开始精雕细琢,传言千工拔步床的雕刻时间比龙王庙的修建时间还要长。只是这木头上的颜色像是血染的一样,看着就毛骨悚然。”
他们来的时候都看见过二楼的油画,陈家固然富甲一方,但是子嗣却不多,大房只得一子,二房一女,不争不抢,陈家筹备嫁妆自然是不留余力的。
只可惜......后来陈家人都没了。
“这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嫁妆。”陈近生手抚上床沿,奇怪的是床上一尘不染,即使是雕花琳琅的窗孔都是纤尘不染,像是有人日常打扫过的一样,可碉楼里明明没人。
陈江月也不在暗层里。
这种诡异熟悉又陌生。
·
夕阳已沉海,蔡鸣送走了那批教授专家,陈近生独自坐在拔步床上,等着夜幕降临,等着月色入户。
床上的镂空雕花剪影洒在他脸庞一侧,他在碉楼里静静等待,只为等待月出那一刻,像那闺怨落寂的少女,镜花水月映射在拔步床拱门边的隐八仙上,眼前荡起层层涟漪。
陈近生所看见的,是青石板铺陈的古典庭院,黛瓦飞檐,凤凰木卷青藤,凤凰花赘枝头,听见声声不绝的蝉鸣叨扰,感受着盛夏不多有的凉风。不知是谁摇落了一地火红的凤凰花瓣,迎接他回来,可他却没见到真正迎接他的人。
“将军回来了!”
“是将军回来了!”
“啊,将军回来了?!”
“这......”
“笨啊你,快去给夫人报信啊!”
“哦哦哦哦。”
后院被那一层层通报搅得鸡犬不宁,似乎大难临头一般。
可不就是大难临头嘛,夫人又跑出去疯玩了,得了,这次肯定被将军捉到了,一群下人垂头看着那双绣着祥云暗纹的黑靴,缩头缩脑。
“夫人呢?”
“夫人......她......”
“知道了。”男人披着那身沉重的盔甲进了屋,嘴角带着早就习以为常的无奈与纵容。
他还未踏进后院就听到了那些人的着急,一身尿性他还不知道嘛,只是他不想去管他们,好比他从不约束她一样。
男人沐浴了一番,换了身干爽的锦袍,府医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这是在将军一进家门就开始准备的。
府医看着自家魁梧挺拔的将军,他里就恨铁不成钢,这一碗药下去,他依旧等不到夫人肚子里的喜事咯。
男人放下药碗大步走出房间,碗还未放平男人就跑了个没影,那个急切啊。
府医自己没眼看。
猎人终于在茶楼逮到了猎物。
今天将军夫人在茶楼聚众赌博,赌什幺,就赌粮食!
大家只听说北方下来大将异常俊美,娶得竟然是个商女,就算南越民风奔放,当地的世家大族也想去杀杀将军夫人的威风,就好赌得她输光将军府的家财。
只是这商女太狡猾了,赌技好得让人看不出破绽,谁家输了几个粮仓的米,谁家又输了十几头牛......
男人在人堆中找到了她。
“咳咳。”
陈江月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腿就犯软,刚才还在硬气地讨价还价的人现在就成了软脚虾。
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了男人怀里,抱着她日思夜想的腰身,嗅着她男人的味道,这个腿软就不是刚刚的腿软了,她已经开始浑身软弱无力了,就像中毒一样,中了一种她夫君的毒。
“你回来啦。”那张小脸尽是媚笑,平日瞪他的那双眼睛迷成了月牙,小嘴上的口脂都在散发着讨好他的气息。
“嗯,回来了。”他的气息将她笼紧。
“刚才听见有人不服输?”男人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
得了,大家还想看着将军训人呢,结果人家护犊子都踩到他们脸上了。
“没有,绝对没有,俺愿赌服输,服服服。”南越的将军谁不服,蛮子烧杀抢掠的时候这位宛若天将一般逼退贼人,再者这几天又被他的夫人杀得片甲不留,必须服。
男人搂着她的肩头离开这里,陈江月回头给那些人暗示:明天继续啊,我还没过瘾。
别了别了。大家不约而同望着屋顶梁柱,好似没看见她的暗示一样。
回到将军府,院子里的仆人被赶了出来,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凤凰木下就是他们的地盘。
“就在这里。”
“真的要在这里?”
“嗯嗯。”
他的夫人总有异于常人的趣味。
他通常都会满足于这种非一般人承受得住的撩拨。
作乱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裤腿里,她指尖的清凉和他背脊上的火舌交融,异样萦绕在他胯下。腰带掉落在凤凰木下,那满地的凤凰花上,女人的轻纱尽落,男人的长袍铺在石桌,凤凰木在艳阳下伸展枝条,婆娑树影揭盖横陈玉体,天井的凉风吹过来,吹落枝头不争气的热烈红花,落在女人肩头,顺着胸前的玲珑曲线滑到阴阳交织处。
在盛暑中带着炙热进入彼此,同样是火烈的欲望,欲火燃烧的漩涡,可他们感受到的确实心底的清凉,舒舒爽爽,一解心口难耐。
顶胯撞击着他的小女人,就在这片荫翳之下,那朵孤独的凤凰花落在了他们交汇紧密之上,堪堪遮挡着这片风光,舔舐着腹部汗珠,在他们中间开出似火热情。
清风拂过汗湿的背脊,夏蝉紧抱枝干,树上树下都在叫着,盈盈绕绕,磨着人的耳朵,激荡起最原始的欲望。
.
整军出发之际。
“报~将军,我的粮草......”北边一直不拨款,粮草不足已经是他们最严重的问题了,但是今早他清点粮仓,粮草、腌制好的肉竟然堆得房梁那幺高。
男人自己走进去看,行军月余的粮草竟然凭空出现。
“将军,是夫人,她不让老奴告诉你。”将军还没问,军师自己就承认了,邀功邀得不能太明显。
男人眺望那棵凤凰木顶,远处庭院那棵树也在看着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
.
烛火打破了镜花水月,男人从军帐中醒来,头晕目眩之际他才想起军中断粮已经多日,他洗了把脸,水中倒影的男子疤痕横穿嘴唇,一副恶煞模样,浑身血腥。
梦中的美好烟消云散,他不愿看见现在这样的画面。
他挣扎着醒来。
他真的醒来了,就坐在床边,碉楼内暗层里这张宏大的拔步床边。
萤火虫从小窗飞进来,打扰了男人镜花水月中的美梦,将一层一层梦境打碎。
月亮还没出来。
人也还未等到。
夜间的啼哭是从这张床、这些木头中隐隐叫唤出来的,诡异悚然,床上的暗红像有生命的血迹一样,为他的孤寂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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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梦、
梦里很热闹,梦外......
出现第一世,应该离完结不远的,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