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照秋这几日平静生活一朝破碎,心情大起大落,又与他二人闹了几回,着实累坏了,司珀走后一整天,都恹恹地没什幺精神。到了夜里,早早就熄灯上床睡了,连夜阑几时来的都全不知道。
她又梦见了那片熟悉的赤焰火海与黑黝黝的岩壁。因在梅山那日曾与司珀说起过,就晓得这地方是赤渊火海,自己必定是那株火海里的血透海棠。
她站在原地不能动,视角就永远不会变,擡眼望去,不远处果然站着那个石绿衣服的人,正一步步往这里走过来。他相貌在一片火焰的氤氲里看得不太真切,只能瞧出来是个清俊文雅的长相,不晓得此前有什幺机遇,衣摆上有泥土也有干涸的血迹,脏污一片。
这一回,他却还没走近,就被什幺东西追上了,只得停下步子,转身去应付。炽热火焰自他身后冲天而起,劈头盖脸地淹没了他的身影,他却丝毫不惧怕,手中甩出一条碧色长鞭,凝着水汪汪的绿,直向火焰来处激射而去,一瞬间就缠上了对手。
阮照秋便模模糊糊想起这似乎是个叫炎魔的东西,闲来无事时也会走过来看看她,只不过惧怕什幺似的,并不敢碰她。偶尔也冲她说几句无聊的闲话,什幺魔尊有眼不识千里马,让它在这里守着一株不用浇水的破花,浪费了他一身本事,应该让他到外围去。外围都是废物,正缺个像他这样的能人领头。
那炎魔其实通体黝黑,浑身皮肤皱裂开来,像是要涌出岩浆的岩石一般。他尖利的爪子死死掐住了缠在身上的碧绿,怒吼了一声,长鞭被他握住的地方就泛起火光来,竟然立刻就被他烧断了一截。
绿衣人却只轻笑了一声,手腕一抖,那长鞭就似有生命似的,竟然在他的催动下又暴涨了三寸,再一次缠上炎魔的手臂。
长鞭越勒越紧,将他的手臂勒得鼓了起来。
炎魔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暴涨了一圈,黝黑皮肤里赤红的裂痕就更明显,整个人向他飞扑过来。然而抵不住长鞭的劲道,手臂骤然断裂,伤口崩出炽热岩浆,星星点点直扑绿衣人而去。
绿衣人的确没料到这一招,脚步急退,腰腹却仍被溅上了一大片岩浆,烧得黑红一片。
他剧痛之下,踉跄了几步,摔跪在海棠花下。
炎魔却怕自己烧着海棠,并没有穷追。
绿衣人立刻就看出了对方的迟疑。
他收了长鞭,单掌在地面猛地一拍,炎魔脚下就骤然长出长长的一片尖利木刺,急刺向他脚底。炎魔因与他相搏,身形暴涨,露出了脆弱的部分,脚底裂痕瞬间被刺穿了,再也站不住,轰然倒地,正好倒在那片木刺上。
绿衣人又急急一章拍向地面,木刺便突然变得又细又密,下下往他皮肤的裂缝里刺去,虽然不少都被烧化了,仍有几根刺进了他心口,扎了个洞穿。果然不多时炎魔巨大的身体不停的抖动,渐渐就没气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岩壁慢慢站起身来。
他腰腹受了重伤,直不起腰,只能靠着岩壁的支撑,擡起手来,抚上海棠的花瓣。
海棠在火海里,得无数魂灵生气浇灌,周身散开花粉一般的薄雾,飘散着笼罩了他的伤处,果然不一会儿就将狰狞伤口恢复如初。
\"原来血透海棠是这样疗伤的,当真有趣...\"绿衣人手中光芒乍起,化出一枚小银铲,光华流转,仿佛星光凝聚而成,\"花儿,这便随牧林仙君回去吧。\"
他那铲子也不知道是什幺做的,一铲下去,坚硬的岩壁竟然如同豆腐一般,一下子就开了个大口。
突然身后又有腥风袭来,一条黑影从崖上猛蹿下来,趁他不备,尖利牙齿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鲜血立刻冒了出来,顺着他握着铲子的手掌汩汩而下。
\"我还道为何外围魔物杀不尽,到了里头反倒没人守着,原来还有你这头恶犬再此相候。\"他说着也不抽回手,另一只手上重甩起碧绿长鞭死死缠住巨犬颈项。
此时阮照秋才看清那长鞭分明是一棵花藤,在他操控下如同有生命一般生长,越来越粗,越来越长,不止绞住了魔犬颈项,甚至死死捆住了它躯干肚腹。
花藤收在他的催动下收紧了,摩擦着魔犬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继而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和魔犬尖利刺耳的哀嚎。
这人手臂上的血还没止,魔犬就在一堆枯藤里死去了。
\"当不会再有什幺魔物了吧...\"那人说,重又铲起一块岩石。
他铲得很小心,总是打量很久才动作,显然是怕伤了花根,\"可惜血透海棠被藏得太好,此前全无记载,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先同你告罪啦。\"
可惜他话刚说完,果然就铲到了一处细小花根,血透海棠似乎颤抖了一下,掉落了几片花瓣。绿衣人心疼得忙伸手去接,却不料正好被花枝刺进伤口里。
细小的花枝像是立刻就活了,竟然越刺越深,直往血肉里去。有一丝血色便顺着刺进血肉的花枝缓缓往绽开的花儿上流去,一朵一朵,都逐渐绽开丝丝血痕。
绿衣人像是不觉得痛,满面尽是喜色,\"血透海棠...血透海棠...原来当真会透血...好啊好啊。\"
他竟然就这样任由花枝刺在手臂里,轻手轻脚地将整株海棠连根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