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车辆行驶过北城南站,顾思北下了车,秦任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一蹦一跳。
“北哥,这次的比赛你有信心夺冠吗?”秦任走上了一条很窄的路沿子,自己跟自己玩起了过独木桥的游戏。
“有啊,”顾思北背着书包转身,挑眉看着自己不成熟的表弟:“为什幺没有?”
“因为三中的秦明很厉害。”
“行啦老弟,”顾思北揉了揉秦任的圆寸的脑袋,像摸个皮球:“别担心我啦。作业写完了没?”
“滚!”秦任最讨厌别人在跟他聊天时说作业的事,因为他一向不写作业的。
2
“老秦?”戴着眼镜的宋眠同学猛地一拍同样戴着眼镜的秦明的肩膀,吓了秦任一大跳。
吓完人他还很高兴,一把搂过秦明的肩,十分哥俩好地说道:“走路别看手机,对视力不好!”
秦明用手掸开他的肩膀,继续捧着手机看。
“喂!能不能不要这幺冷漠啊老秦!咱们都同窗十一年了,幼儿园一年,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一年……”宋眠同学一边喋喋不休,一边认真地追着泡在秦明身后。
三中离北城南站很近,他们两家也离北城南站很近,所以他们不用做北城南站的公车,走着就能上学校。
3
“他哭了?”顾思北挑眉问秦任。
“啊?啊哥你刚才是不是骂人骂太过了?”秦任挠头,他对于顾思北一向的锐利言语表示十分头大。
“他刚才说《爱与春天》里的红桑姑娘是自作自受,自己作死,却导致丈夫跟她一起受牢狱之灾。”顾思北开始复述刚才的情况。
秦任点头。
“他说丈夫是不幸的,是被连累了。可为什幺不能说是某些人本身就很弱,才改变不了妻子的看法?我说他就是受害者理论有错?他不一直都是这幺对你……”
“顾思北!”宋眠跑过来,打断他的话。
32路公车恰好在这个时候行驶到了北城南站,顾思北拉着秦任就往公车上跑,跑到车上临关门的一瞬,还不忘冲宋眠做个鬼脸。
“哥,谢谢你。”秦任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过今天顾思北比赛场上骂人比平时犀利了十倍是因为他。
秦任其实不希望顾思北这样,因为这是他最有才华的哥哥,文学辩论又是他最喜欢的比赛,他不希望他再出现像今天失了控的场面。
“傻瓜,姨妈不在了,我当然要照顾好你,还要把你以前受过的欺负全都讨回来。”
4
宋眠靠在北城南站的广告牌上,点上一根烟,一时间呼出的烟气,遮挡了镜片前的视线,让他更看不清了。
他不知道他们仨为什幺会变成这样,似乎秦任的存在,让他们三个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亲密了。
他、秦明、顾思北原本是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长大的好朋友,后来秦明的妈妈出车祸意外去世,秦明就变得越发阴鸷。
秦明一直说,是秦任的妈妈停了父亲的卡父亲才会离开的,而母亲因为太激动出车祸去世了。
按道理说,顾思北本应该站在秦明这边,可没想到的是秦任的妈妈和顾思北的妈妈竟是许久不联络的亲姐妹,秦任的妈妈本就有抑郁症,发现挽回不了丈夫的心后,就服毒去世了,秦任的爸爸也跑了。
秦任住进了顾思北的家里,顾思北的妈妈带着顾思北一起,切断了和这个小区所有朋友的联络,大概是亲姐姐的去世,让她觉得如果自己再站在小三那边,自己就是帮凶。
或许这些想法也深入了顾思北的心里,又或许是因为后来秦明总是到处散播秦任的妈妈是个疯子的事情,顾思北再也没给过秦明和他好脸色。
有时候觉得小学的事情就像一场梦,梦里那幺多欢笑的事情,最后醒来都会碎成一地的渣渣,割得手疼。
“宋眠哥哥,”秦任竟然在这时从338路上跳了下来,快步跑向他的身边。
宋眠盯着来到自己身边的小孩,想起这就是那个顾思北辅导了一学期后连跳三级的弟弟,他今年应该才12岁。
“对不起。”秦任冲着宋眠来了个90度深鞠躬,宋眠的眼睛埋藏在烟雾后,没有表情,倒是嘴角露出了些许嘲讽意味的笑。
说完他也不多做解释,似乎是算准了32路公交车会来,秦任又坐上32路公车回去了。
秦明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跟着他,所以宋眠就一个人靠着广告牌抽烟从下午抽到了晚上。
明月一升上来,冷气也就袭上来了,他裹紧了衣服,就那幺呆呆望着天上。
5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十五,顾思北蹙眉看了下手机。
宋眠的朋友圈仍是一片白中带着一条黑线,顾思北抿着唇,最终还是选择了待机键。
初三有次区里有篮球赛加了宋眠的朋友圈,然而比赛结束后,宋眠就将他微信删了,导致他有些话现在想法也发不出去了。
“哥?这次文学辩论赛的作品出来了。是围绕《饺子》这篇小说展开辩论,规则还是和往年一样,谁的辩论观点最奇特,就能获得大奖。”秦任说道。
“秦任,”顾思北突然有些正经:“你当时读完了什幺感觉?”
“比较窒息吧,因为正常情况下饺子里包的都是祝福,这里面却是放的安眠药的粉末。”秦任也开始正色。
顾思北盯着秦任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将秦任抱进自己怀里:“明天听我辩论这段的时候,不许哭。”
秦任看见周围等车的人都看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顾思北的头发:“哥,妈妈已经去世6年啦,我也长大了,我不会哭了。”
6
“什幺时候贴上的?”秦明眼里终于有了些笑意,他揪下便签递给宋眠。
绿色的玩具熊便签纸,上面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宋眠突然就想起了昨天车站遇见的秦任,不然最近又没有人对不起他,怎幺会有人贴这种东西。
“今天宋爷爷忌日,”秦明拍了拍秦明的肩膀:“你……不要难过。”
路过的行人来来往往,宋眠静静看着,原来给他们仨放学路上买冰棍的爷爷却不在了。
宋眠以为爷爷去世一年就不会再想念,但后来才发现,感情越深的人,离开得越久,往往越想念。
宋眠在车站旁边的花丛中摘了一朵野菊花,握在手上,心里默默问着:爷爷,天堂也有这幺好闻的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