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尘夏近 胡城

河南之战,漠南之战,河西之战,漠北之战后,汉朝控制了河西漠南之地,能够顺利安全地前往西域,与西域国家建立攻守同盟。此后,匈奴又接连遭到西域各国以及大宛、大月氏的倒戈,又接连被西方乌孙,北方丁零,东方乌桓和汉朝的联军数次打击,不得不远徙西域,因此在西域又与汉朝产生新的冲突,对于坐落于天山南北两条交通要道上的车师国展开反复争夺,最终落败,在西域的威望一落千丈,撤除僮仆都尉日逐王,遁退漠北。

汉朝也因人口马匹损失惨重,方复收撤士马,又恰逢骠骑将军霍去病骤然病死,皇帝再无合他意愿,负有千里雷霆转击,速战速决取巧战术的姻亲爱将,能够以小博大,迅速取胜胡人,完成他的千古英名和野心,于是汉朝调整战略,长久不北击胡,而转入到对于西域的经营之中。

汉朝在轮台设立西域都护府,掌管西域大小事务,此为一通西域。从汉朝到河西,西域,一路畅通无阻,逐渐筑起塞外列城,在赵国秦国二国修建的阴山长城的基础上继续修筑汉长城,沿线烽火台坞堡屯田鳞次栉比,设以校尉,用以保护使者,供应给养,肃清道路,最终空无匈奴。

匈奴衰耗,在伊雉斜单于死后,诸王争立,内部混乱不堪,两单于并立,较弱一支的护韩邪单于在亲族呼延氏的支持南下降汉,居住在孝武年间为投降匈奴部众所在的故为塞外先为汉朝河南边地五郡,不改变他们的生活习俗而专门设立的胡人属国,在协同汉朝一同逐灭居留在漠北的北庭后,匈奴又返回漠北居住。

匈奴在两汉之间,又分裂为两部,南匈奴单于为呼韩邪单于之孙,在部众的拥护下南下附汉。汉朝对于归附的匈奴部众给予优厚对待,将他们安置在西河郡和北地郡内,设立属国都尉,册封诸部首领,作为汉朝北方的屏障,协助汉朝驻守北地,朔方,五原,定襄,雁门和代郡,侦察北匈奴动静。

南匈奴将王庭设立在美稷,协助汉朝征讨北匈奴,吸纳十几部前来投奔南匈奴的北匈奴部众,实力大涨,并得到了金质的镌为匈奴单于玺五字的北单于玺。

此后汉朝又在南匈奴国王庭不远处的西河郡治中设置匈奴中郎将治所留守都护,西河长史派遣二千骑兵,五百步兵为中郎将派遣,由中郎将掌管南匈奴国军事,听命朝廷征调南匈奴兵马,介入继立单于等大事,成为定制惯例。

美稷城为南匈奴国王庭驻牧之地,游牧地带广大,遍及塞上塞下,其王部众分居附近,北与鲜卑乌桓为邻,东有扶余,西有羌胡,南临大汉,此时共领有户口两万余户,人口十余万,带甲引弓之民三万,由于汉朝动乱不安,他们趁机反汉举兵攻杀了匈奴中郎将,西河长史,占据了黄河流域诸多郡县,而朝廷此时自身也难保,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保持放任自流之态。

自南匈奴考察水草方位,将王庭定在美稷,就在汉朝的帮助下修筑了美稷城,城垣五丈,东西长十八丈,南北宽二十余丈,四墙开设城门。

虽然匈奴等族逐水草而居,但是也会建设少许城池以供屯储粮草兵马所用,作为战时供给或平日游牧落脚使用。城池选址一般都临山靠水,水草丰富之地。南匈奴也如在大漠时将整个国家分作左中右三部管理。中部为单于王庭,左部为左贤王,右为右贤王,其下各有各王各部大人,各有分地,牧民,各有所属亲戚官僚进行管理。

去卑此次跟随以盗窃为务的匈奴大军掳掠汉地大获全胜归来,城内城外匈奴民众此前得知消息后,十分高兴,整座王城,一片欢腾,在城中大道上夹道欢迎车驾凯旋,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子。

他是南匈奴贵尊贵的王子,国中虽有同母长兄单于继承人大太子,但他是最受父母宠爱的小王子,今日民众迎接大军凯旋,他一定要她与他一同享受百姓迎接他们的尊荣。

偶来吹来一阵凉风,草原的夏天气温稍较汉地清凉,有着恻恻轻寒,王瑗不禁低首掩手打了个喷嚏。

去卑闻声回头,见这模样,爱怜不已。她仍然穿着一身单薄的汉式衣衫,她之前衣衫破烂,却仍然倔强地不肯换匈奴衣裙,最终他从女俘中找来一件较为干净的衣服,才肯穿上。

他解下自己深棕泛紫的氊毛披风亲手给她披上,为她避风,她忍不住瞬间紧张地耸起收缩肩膀,虽然接受,却轻轻侧了侧身子。

前去纳迎的休屠部小王弃玉见大军书写官名头衔高牙大纛帅旗渐行渐近,在身后一众举着旗帜的女性兵卒的簇拥下动身慢慢走下城外山丘。

此刻旭日方升,大军步伐虽然刻意放轻,却也有淡淡烟尘,士兵脸上喜悦洋洋,脚下微微地动,一眼无边无际胡兵队伍抗举的旌旗迎风翻飞,浩浩汤汤。

队伍最前方的是此次出征的各王各部大人功高将领,言笑慰劳一番,他们先行入城去了,去卑却滞留在了最后。

去卑本踞于马上,一见她立刻翻身下马,迎上前来。

她体格武健,英气逼人,一见去卑便道:“去卑,单于命我来接你,你要怎幺来谢我。”

去卑连忙向其行礼:“弃玉姐姐,劳烦你的大驾。”

言罢她转身,瞧见他身边的王瑗有一瞬的失神,不禁再细看了两眼:“去卑,这是……”

去卑满面羞涩,并不答话,她随即笑道:“哦,这是你,抢来的女人。”

王瑗闻言,虽不明白,一看情态,也知是何语境,深感羞愧,愤愤地盯着她。

弃玉似浑然不觉,上前握住摸摸她的手,浑然不顾她的手想要挣开:“真是好个女郎,让我仔细看看,气度品格,真是仙女一般的人物,怪不得让你这个从小谁都看不上眼,万年不近女色的人也能神魂颠倒。”

她又问道:“你叫什幺,家在哪里,父母是谁?”她又见王瑗一脸茫然模样,便得知她不懂胡语。

去卑上前为她一一回答,弃玉笑着,一边又看看她:“竟然还是公主的女儿,那就是像从前要往乌孙和亲的解忧公主的侄女一般,也是个少主了。”

“哎,汉末大乱,多少京都里,名州里,汉人官家千金流落在草原上,真可怜啊,据说左贤王此行就得了一名士的女儿,也是个名门之后,你小子也真是福运不浅啊。”

去卑望向王瑗,神情是那幺虔诚:“是上天让我们相遇的。”

众人一同跨马入城,王瑗又回到香车之中,弃玉回头望车,边走边道:“那你准备如何安置她呢。”

去卑道:“我要向父母禀告,要正式迎娶她为妻。”

她道:“这恐怕不妥。”

“何故,有何不妥?”

“嗯,你才回来,若心急火燎地就去禀告,莫不让人突兀,一头雾水,对她也不好,不如先安置府中,从长计议,再说,匈奴贵胄,虽有汉女,但却是婢妾之属,做不得正妻。”

他神色一黯,道:“她不是奴婢,我会想办法说服父母大人。”

看他一幅沦陷痴迷模样:“好,先不说这个,赶快进城,大阏氏很是想你呢。”

随即她回头,再次回顾望向王瑗所乘坐的车驾,唇边逸出一丝浅淡笑意,温柔仁慈,以及深重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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