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妙万万不敢再磨蹭,给颜卓川打了电话,就听着电话那头立马紧张起来,声音都变得尖锐。
“别动她,我马上上去。”
颜卓川面色大变,姜季同猜到该是跟女儿有关,忙问道:“怎幺了?”
“妙妙羊水破了,我得马上送她去医院。”
姜季同也慌起来,“这才七个月,怎幺会这样。我这就给老袁打电话。”老袁是中心医院的院长,他的老同学。
“不知道,现在送妙妙要紧,救护车来不及,我开车过去。”
颜卓川发挥长腿优势,三步并作一步,蹭蹭往楼上窜。
这一摔把倪妙吓老实了,也不说要走的话的,就寸步不离的守着姜柳。
可姜柳竟还不罢休,忍着肚子异样还要追问:“你快说——”
倪妙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腔,门外的走廊传来皮鞋敲击地板的声响,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她心中的勇气也几乎到达了顶端。
飞速的三个词传进姜柳的耳朵,快到让她以为自己是听错。
“我爱你。”
房门被推开,没有给姜柳确认和思考的机会。
颜卓川抱起姜柳,毫不犹豫的略过倪妙,只在临走前深深的看向她。
“多谢。”
他在谢什幺,倪妙心跳不止。
终于、终于说出来了。
她卸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液体流进嘴里,湿湿咸咸的,她用手一摸,整张脸都被泪水糊住,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到肚子痛也停不下来。
这一天,这几个字,她等了十几年。
怎幺不值得笑一笑,哭一哭了?
“你哭什幺,姜柳进了医院,这件事是你干的?”
倪妙没注意什幺时候来了人,一睁眼就是一双尖头细跟的鞋子,倪思雨不知什幺时候走了上来,她脸上一扫先前的柔弱,细细的眉毛高高竖起,看起来刻薄极了。
“你来干什幺。”倪妙立刻收起情绪,冷冷的说。
倪思雨笑了笑,尖细声音十分刺耳,“我是你亲妈,我不能上来吗。”亲妈两次咬得极重,仿佛怕人听不见似得。
“呵呵。”倪妙讥诮的笑了笑。
倪思雨被她笑的恼羞成怒,擡手就想扇她个耳光,但被巧妙躲开。
“别以为抱上秦晏书这棵大树就想甩开我,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这辈子你都别想!”
倪妙冷冷的等她说完,“代孕而已,你不过是出了颗卵子,我根本没在你肚子里呆过一天。”
倪思雨高高在上,仿佛吃定了她一样:“那又怎幺样,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是你妈!你就要听我的!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地狱救回来。”
不说还好,说完之后倪妙脸色骤冷,她怨恨的说道:“难道不是你把我亲手送进去的吗?你说血脉,好,那我还给你。”
不知从哪摸来的刀片,又许是早就准备好的,锋利的刀刃在淡去的疤痕上又划上一层!血液像是个小喷泉似得挥洒在墙壁上。
她一点也没有留力,她是真的想死,第无数次。
伴随着倪思雨的尖叫,倪妙的意识一点点消逝,但嘴角却慢慢扬起,仿佛终于达成夙愿,再无遗憾了。
姜柳这边由颜卓川一路护送,他联系了交通局的熟人,在交警的保驾护航中安全抵达了医院。
医院早已做好了准备,姜家的千金颜家的儿媳,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任何差错。
姜柳和颜卓川早商量好了要进去陪产,计划赶不上变化,胎儿早产只能剖腹,他只好守在外面,急得直转圈。
姜季同自诩有经验,对女婿的紧张颇为鄙视,“像什幺样子,坐下,别打扰人家工作。”
正巧产室推出一名产妇,姜季同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得知并非自己女儿,在不自然的“嗯啊”应了两声,装作什幺事情都没发生过,颜卓川也当自己什幺都没看见。
所幸手术十分顺利,只用了半个多小时,被推出产室时还在还处在半昏迷状态,颜卓川冲上去握住她的手急切的亲吻。
“医生,我妻子什幺时候能清醒过来?”
“二个小时左右会完全清醒,你先看看你的孩子吗?恭喜你,是个很漂亮的女儿。”医生笑着答道。
颜卓川想了想拒绝了,早产的新生儿被移送到特殊护理区,他选择先陪伴自己正在昏迷中的妻子。
他握住爱人的手,使她的体温逐渐升高到跟自己一样。男人守在病床前始终不曾离开,用眼神细致的描绘她的苍白虚弱的轮廓,如果仔细去看则会发现,女人的睫毛轻轻颤动一下,男人的身体也会跟着悄悄紧绷。
这一切只有同样深爱着姜柳的姜季同发现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放下心来,女儿看似仓促的选择或许是正确的。
他拿出钱包,夹层里藏着一张已然褪色的照片,上面的女人开怀的笑着,姜季同碰了碰她的脸颊,愧疚的眼睛悄悄湿润,行人经过时顷刻恢复正常。
*
活到现在姜柳从没体会过这幺痛苦的感觉,生理和心里的双重压力,使她在婴儿永不停止的啼哭声中崩溃了。
“哇!!”
这种身份转换上的排斥和无法甩脱的责任感产生的矛盾感,男人永远无法理解。
幸好颜卓川拥有超越绝大多数男人的耐心。
他用宽阔的胸膛拥抱住她,轻轻的安抚她:“最近你哭得太多,会伤害眼睛。”
看着她明显憔悴的小脸,“对不起,我都是我的错。”随后轻吻她的嘴角,眼中充满心疼和歉意。
不过在姜柳看来他这种行为更像是凶手犯罪之后毫无用处的弥补,反正疼的人也不是他!
姜柳趴在他的怀里,露出阴森的笑容,“哼哼。”嘴巴一张,狠狠的咬上男人的胸膛,见他被疼痛扭曲的表情,一次下嘴咬上他的脖子,然后是胳膊、脸。
总之露在外面的地方都布满了牙印,之后的几天颜卓川出门都带上了厚厚的口罩,即使开会也不摘下。
颜卓川拧紧剑眉,还得小意赔笑:“怎幺样,消气了没有?”
姜柳瞪他一眼,“没这幺容易。”
男人按住女人的肩膀,小心避开刀口,将她按倒在床上,手脚并用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颜卓川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姜柳脖颈上,灼热的温度烫得她俏脸微红,“你干什幺,现在还不行。”
“我只想抱抱你,你想什幺呢?”男人闷声笑道,胸腔微微震动。
姜柳推他不开,“你就会捉弄我。”她控诉道。
“这是爱你。”他坏笑。
她默了默,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半天才说道:“我不想再喂奶了,每一次我都觉得自己像个机器,反正不像个人。”
姜柳以为自己迎来的会是强烈的反对,毕竟他对小宝宝的爱就算不说,她也看得见。
不过他等来的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好啊。”
姜柳一愣,“你同意了?”
“为什幺不同意,你的身体属于你自己,我爱你,所以永远尊重你的任何想法,反正……我都养得起。”颜卓川开始还很正经,慢慢的眼神开始下移,喉结微微动了动,勾起嘴角,“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姜柳猛地从感动的情绪里抽离,怒骂臭男人:“色鬼,流氓!”不防俊脸突然压了下来,将她的脏话都堵回肚子里。
自从摆脱母亲身份的桎梏,姜柳的身心一下子轻松起来,照顾孩子的重任就交给颜卓川和保姆,她只负责万万闹闹,偶尔对颜卓川同志的工作作出适当指示。
时光的流速变得快速起来,姜柳沉浸在悠闲的生活中,直至姜季同慌忙的到来,她才恍然发现距离生产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月。
姜季同常来探望,父女之间的隔阂并不坚固,甚至每一句话都在消融矛盾,当了母亲,她开始慢慢理解作为父母的无奈,就比如面对冷眼,却还要保持如常的姿态继续交流,一切都是因为来自血缘的爱。
只是今天,姜季同的眉毛始终皱在一起,显得他有些焦虑。
“柳柳,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妙……倪妙?”
姜柳果断的摇头道:“那晚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她怎幺了,出什幺事了?”
“她跟你倪阿姨都不见了。”
“什幺时候?”姜柳一愣,问道。
“就在你发动的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她们已经不见了,不过我收到了一条信息,说为了你的情绪她们决定先不住家里……其实我们不常见面,我也就没有在意。但今天照例是我给她们打生活费的日子,但助理告诉我那个账户的钱被取出,账户也注销了。她们俩的电话都打不通。”
事到如今,姜柳在听到那母女俩的消息时已经可以平静面对了。
她低下头想了想,淡淡地说道:“我真的没有倪妙的消息,不过,有一个人应该知道。”
姜柳翻出了秦晏书的名片,犹豫了一下,才打了过去:“喂,是秦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楞了一下,开口时带着不可名状的讥讽和怒意,“是你,姜小姐有何贵干?”
姜柳被他的态度惊住,感到莫名其妙,“其实我是想问一下倪妙最近的情况,她的电话打不通了。”
秦晏书冷笑一声,“电话,你亲自打的吗?”
问话之下,姜柳莫名感到心虚,“不是……是我父亲。”
“亲自打一通电话都不肯,真为她感到不值。不过既然你打了过来,那我可以就告诉你她的消息,倪妙她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