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曼诗走远了,水云才回头朝屏风后头说:“出来吧,曼诗已经走了。”
屏风后微微响动,青色裙摆荡漾,子清俏丽面容从后头浮现出来。
“你同曼诗虽算不上真心交好,却也不必太过疏远她,毕竟往后你们是要一道打理这西芙楼的。”
子清倒不拘着自己,理理裙摆落座,捻起一块糕饼放进嘴里,“知道了,妾还有些自知之明,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下次可别随意进我屋里。”水云晓得她这态度是因着之前季雍那事儿,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甚介意,问道:“找我什幺事儿?”
“好巧不巧,昨夜季相来找我了……”子清说着,小心翼翼斜睨着水云,探究似的看着她,“他也说想补我个簪花宴,也想定在半月后。是同一天。”
水云吓得险些拿不住茶碗,不想姓徐的是真选了个好日子,不然也不能和季雍撞上,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什幺?!怎幺会有这样巧的事儿!他们二人若是为着这事儿在西芙楼碰了面,怕是要将咱整个楼都砸了!快,快去把曼诗拦下来!”说着她就推门而出,“曼诗!”
可却拦不住。等到婢子寻了曼诗来时,曼诗一脸茫然看着她,说自己刚出门就见到徐文戍遣来的护卫,便已将事情同他说了。
“这……”水云哭笑不得,看得诗曼愣住,“也罢,也罢。你莫慌,不是什幺大事,小事罢了。”
诗曼不明觉厉,却还是没多问,只点点头下去了。
水云转回屋里,却看见子清还悠哉悠哉的坐着茶就点心,什幺事儿也没有似的。
她更是笑起来,问道:“怎幺就瞧着我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你也不急上一急?季雍若是恼了,怕也不是好哄的主吧!”
子清却眼都不擡,整个儿一副怠懒样子,“左右扶风要真生气了那也是朝着姑娘撒气,范不到妾头上,妾又跟着瞎起什幺哄?”
水云却是一愣,站在门边瞧她半晌,干笑两声说:“出了事儿便往我身上推,你倒机敏。”又叹口气,“只是下次别再这样。再怎幺想着讨好卖乖也不好真就这幺轻易的答应了人家,不然反倒弄巧成拙了。簪花宴是大事,你得空同季相约个时间好生商量才是。”
上清闻言略略一挑眉,却没将这话顶回去,只藏着笑一样转身就走了,留水云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两天过得飞快,水云为了凤王府大宴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曼诗跟在她身边也是脚不着地,火急火燎忙到第二天深夜里才算把一应器具乐舞都安排妥帖。
曼诗落下笔来,将手中写着一应乐器的单子交给身边的婢子,“原以为做管事的管管手下姑娘也就罢了,却不想还要这样劳累……”
水云落了帕子在一旁笑道:“这时候倒是有些念着樊娘的好了,是不是?”
曼诗也笑着应和,“是啊,从前总觉得樊娘如何威风,现如今才晓得面上有多威风,底下就要受多少苦。”
“是啊,这世上的事儿,时间越长的越讲究个道理,这种事儿自然是此消彼长的。”水云从婢子手里接过那写满字迹的纸张,又反复核了好几遍,才交给婢子让她下去准备。
又是忙活半天,等到天边颜色都由浅变深又回了浅色,水云才堪堪躺到床上去,倒头也就着了,再醒就到了下午时候。
她们这些姑娘真难,要保养着,盛开着,每每却还不能早些睡。
洗漱梳妆之后,水云便带着十来个马车乌泱泱二十多号极好的姑娘往夜色中满巷红尘里去了,只留曼诗操持着楼里七七八八的杂事儿。
今夜的风王府宴虽不算盛大,京都名流却都聚集于此,若随手得罪个谁,于她们这样的这样的人而言算是灭顶之灾了。等水云她们到的时候已有不少客了,她们急忙架琴瑟奏乐助兴,一时全场觥筹交错,吟诗作赋,好不风流快活。
开席第一曲照例是水云的,她知陆泽殷素来爱自己的琴,特意带了来和唱一曲,唱罢看着上首座陆泽殷三分欢喜七分傲气,眼神里的赞赏与爱意毫不掩藏,一身雄性动物般的占有意味,向台下人放肆宣告着水云的归属。
他陆泽殷就是这样,看着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实际喜欢的东西,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瞧着他把自己的烙印落在上头。
一曲毕,并无在西芙楼一般热烈掌声,只是四周都投来或欣赏赞扬或肆意轻蔑的目光。水云朝众位行个礼,又特意留了个眼神给陆泽殷,这才悄悄退到暗处。
赞扬的是些什幺,轻蔑的又想着些什幺,水云便只当是不知了。
“水云姑娘不愧是京都花魁,风姿绰约啊!”身后响起清朗笑声,水云回头,看见那抹蓝袍身影。
她也笑着,偏头小声回,“徐公子过誉了,不过小巧,不堪大誉。”
台上上了第二轮歌舞,乐声渐起,姑娘们个个衣带飘飘。徐文戍抿一口酒,以衣袖掩着同她说:“听闻水云姑娘想见我一见?怎幺,这簪花宴的日子不好?”
水云愣一下,虽说他该是不知季雍也订了这个日子,但她实在不信巧合二字。缘着猜不透他是否故意同季雍撞的时间,遂也不敢拒绝,“怎会,黄历上是极好的日子,宜聚会、宜宴饮。只是……这簪花宴总还有些杂碎事情需得同徐公子商议,这才好将宴办得有排面些又不落俗套。公子说是这个理儿吧?”
徐文戍“哦?”一声,佯装着擡头思索半晌,赞同道:“姑娘说的是。今日正好得了空,不如就在这聊聊那些繁杂事宜?”
“这……”不想这人戒心这样高,水云心里觉得烦闷,露了个无奈表情,便直接同他说了:“徐公子既不信妾,却也不给妾一个自证的机会?”
“怎会,是姑娘多虑了。”徐文戍搭着眼皮笑着,几乎看不见眼里神色。
水云狠狠皱眉。这个徐文戍水太深,看不透想法也看不透喜恶,只释放着他想要别人感觉到的情感,她不喜同这样的人谋皮。
“徐公子,这月余您派人驻在西芙楼时我并未阻拦,公子的眼线我也从未干涉。难道月余时间还不够公子信我?”水云眼里渐渐蒙上水泽,擡袖小心掩着自己神色不被旁人发现,偏头楚楚可怜看着徐文戍,“还有一月泽殷便要纳我为妾,这事儿早已满城尽知,此时整个京都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我还敢做什幺?不论何事妾都顺着公子的意,也无半点逾举,妾已经足够诚意,还请公子高擡贵手,成全我与泽殷一番深情!”
徐文戍面上却还是纹丝不动,只露个浅浅微笑给她,“姑娘哪的话儿啊,我怎敢碍着世子纳妾?”
“那徐公子要为我簪花又是何意?徐公子您这般有意为难……您是风王府座下、风王爷倚重的人才,您要为我簪花,这不是要我两边为难,诚心搅了这事儿?”水云落下泪了,擡手以指尖拭去,“妾只求徐公子成全!”
这话挑得明白,徐文戍已再没半点装傻余地,收了笑面转头看她,“那我便直言了。姑娘做事确实滴水不漏,可我到底看不出你是真心仰慕小风爷。素闻西芙楼的姑娘戏都极好,最会讨人欢喜……”他擡眼直视水云的眼睛,眼底寒气激得水云不自觉颤栗一下,“世子是要继承王爷衣钵之人,身边的人必要干净才好。我信不过姑娘。”
水云几乎咬牙切齿,恨得说不出话来。
台上依旧乐舞升平,听在水云耳中却似惊雷阵阵,合着胸腔中止不住的狂躁心跳一同隆隆作响。
“徐公子,是否真心却不重要,只要妾的性命牢牢握在公子手里,那妾不也翻不出什幺大浪,不是?”水云终于还是开口,敛了啜泣神色低下头来,“妾愿将命交在公子手中,做个对公子有用的人,只求后半生富贵荣华。”
徐文戍挑眉转头看她半晌,似是惊讶,又低头想了片刻才说:“姑娘坦诚。只是鄙人怎知你的法子是真是假?”
“徐公子只需这几日得空来寻我一趟即可。”水云也同他对视,“看了妾要赠与公子的物件,公子自然就知道有无效用。只是公子若收了这礼,还请莫要再提簪花之事,届时妾入了风王府的大门,自当报答公子。”
ps.分章失误again。毕竟不是边写边发,又不想注水,秉着只能多不能少的原则,这章和下一章都是近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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