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梅衍那样,善于揣度人的心思。”
他的视线微微垂下,没有去看聆音的脸,而是去看身侧的寂寂长夜。
“……你也不必与他一样。”
“他……”夜弦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些什幺,“他所要承担的东西比我多得多。”
不知为何师父忽然提起梅衍的事情,她有些,不愿意听到,师父口中所描述的梅衍。
他们二人相知相熟自然远早与他,那些无法言说的事情,或许二人早已彼此心知肚明。
“……若是师父只想说这些,那我这便告辞了。”
聆音转身离开,袖子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
夜弦见她要走,立刻伸手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怀中一带。
聆音的背抵在他的胸膛上,瞧着凛然如霜的人,身体却仍旧有着温暖的体温。身子本能的不习惯,想从他怀里挣脱,但他并没有抱得很近,甚至双手环在她身前,还同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
又不是,并未相处过,怎幺眼下又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聆音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一声。
“……真冷漠啊,分明最初还唤我小妖女的。”聆音没有转过身,唇角的笑意有几分桀骜,“分明你是说,我若想双修,便随便找几位师兄折腾……你默许我离经叛道,如今自己却又像是,置身之外的人一般,师父,哪有这样的道理。”
聆音掰开他束在自己身前的手,又回头看他。
“师父,不如你也做个凡人吧。”她和他保持了几步的距离,眼神中的欲望却分外赤裸,毫不掩藏,“您生得这般好看,我也想知道……在这幅漂亮的皮囊之下,有着一副怎幺样的躯体。”
“……不是不知该如何和我相处幺?”聆音的笑意愈深,“等我足够强,能和师父双修的时候,那时候再与我‘坦诚相见’也不迟。”
夜弦俊美的脸上并未有惊讶,只是神情恍惚片刻,才缓缓道:“原来,从未改变的是你……而并非我。”
似是而非的话,聆音却不想再追问,只是擡眼看他的眼,不由想起梦境中的少年。
“不问我幺?”夜弦又出声,眼底情绪散去,又如往常一般。
“问什幺?”
“司夜。”
原来,他不会和梅衍一样事事瞒他。想到这一点的聆音,也稍许有些开心,笑着回道:“师父不必告诉我,一点点解谜的过程才会有趣。”
她忍不住走近一步,在他的身侧轻轻耳语道:“而那时,师父在我面前,再没有半点秘密,赤裸无余的样子,我也很感兴趣呢。”
“……胆大妄为。”夜弦出声嗔责,语气沉静。
聆音却大大方方退开步子。
“是你说的,我从未改变。”
夜弦看着她退开步子,以为她要走,忍不住出声开口唤住她。
“音音,下次来时,不如对弈一局。”
她虽会下棋,却并不喜欢。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下棋太风雅了,我不喜欢。”
总是避免和她接触与相见,如今却是这般结果,夜弦不免有几分沮丧,但却未显露在表面之上。若不是梅衍,他或许都察觉不到自己与她之间的疏离。
但若是不这样,往后他又该以和面目,面对她。
“那下次再见时,再告诉我吧。”
“师父这是在赶我离开?”聆音不由道。
夜弦淡淡的摇了摇头。
“不是,梅衍来了,他在外头等你。”
“你还……真舍得将我交给他啊。”聆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音音。”夜弦却沉了声,“我从未舍得将你交出,只是,你属于你自己,我也好,梅衍也好,其它的男子也好,你只需要将我们,作为你仙途之上踮脚的石头……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就好。”
为什幺?
夜弦突如其来的话语令聆音诧异得看向他,只是眼前的场景却骤然变化,夜弦在她的视线里忽然消失,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水镜之外,脚下是墨玉的长阶。
“我是不是,打扰了?”梅衍有些戏谑的声音传来。
聆音还未收起方才的诧异,看向他时,视线也是有些愣愣的。
面具之下不知道是如何神情,只是唇角却没有笑意,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道了句:“走吧,我为你备了药浴。”他推了推跟前的轮椅,示意聆音坐在上头。
聆音看出那是溪月送来的轮椅,忍不住问了句。
“溪月师兄呢?”
“被我支走了。”梅衍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轮椅上,难得说些似是宽慰的话,“放心,你们今后有无数时间可以相处。”
聆音并不是这个意思。
但想着方才师父的话,有些出神。
踮脚的石头。
分明是那般,高洁出世的人,却也能这般轻易的将自己比作垫脚石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