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切的开端

助理小乖敲敲没关的门:「槿,客户在会议室喽。」

「好,来了。」宋槿把注意力从电脑上移开。

扶桑饰品设计工作室在台北精华地段旁一个小巷弄里的老公寓一楼。

从美国纽约服装设计学院留学回国后,她在住家附近找到一个便宜的店面租下来专做饰品设计,收到国内外不少委托,也请附近手巧本来就会针线活的婆婆妈妈们来工作室里专门手制作自家品牌或替其他公司代工的饰品。

近来很多新娘秘书或是婚纱公司找她设计和制作婚礼用的饰品和头纱,甚至有些从国外购买礼服拍自助婚纱的新娘愿意花钱请她特别设计专属独一无二手作头纱和搭配宴客服装的头饰。

生意可以说是总算步上正轨,她总算有钱可以雇用助理不用事必躬亲。

工作室里打工的婆婆妈妈介绍一位母亲为东南亚华裔,家里在附近市场开店做小生意会多种语言的女孩。

来打工的小助理还在读大学,帮她处理各项杂务也把商品放到网拍平台卖到中国和东南亚国家。

宋槿满足于自己的小事业,但是对于未来,她并没有太多计划。

卡尔‧冯‧斐南迪的办公室在台北精华地段里一条大马路旁体面的新颖超高办公大楼高楼层。

「你有在听吗?」

「有。」他心不在焉地回道。

「这次相亲很重要,不要放人家鸽子。」他父亲耳提面命。

他其实找人调查过相亲对象,对方在外风评并不好,可是家里似乎不介意。

父亲是白人,母亲是华人,从小他就常在亚洲居住也说着一口流利的华语,也有个华文名字——东方临渊。

下班时间一到,宋槿拿起自己的包包随即把灯关掉、锁上门,步行回不远处的住家大楼。

婆婆妈妈们都在下午接小孩或晚餐前就离开,小助理并没有天天来打工,她总是最早到而且最后一个走,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加班。

「槿。」按住电梯正关闭门扉的人叫她。

「卡尔。」宋槿从手中的手机里擡头,给来人一个微笑。

「忙吗?」卡尔提着公事包走进电梯。

「生意还不错,但是不会比你更忙。」她对他眨眨眼。

「吃过饭没?要不要一起吃。」

「你今天不回家吃?」

「不想,妳呢?」他父亲丧偶多年刚娶新太太,他不想打扰。

「我大部分晚餐都自己煮。」宋槿父母晚婚,年纪颇大才生下她,在她回国创业时接连过世,她现在独居在原本的家。

「我请妳吧。」当年要不是宋槿无意间一句话点醒他,他是不肯好好念书准备接家业的。

「好啊。」宋槿高中就被送出国,在台湾朋友不多难得出门,欣然接受老邻居的邀约。

他没察觉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变成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半年后

「下班后去喝一杯?」乔宗颐敲敲没关的门,走进卡尔的办公室。

「不了。」卡尔放下手中的笔对来人摇摇头。

「你和宋槿的事很顺利?」

「算是。」他和宋槿算是半同居当中。

「打算何时结婚?」

「⋯⋯。」卡尔烦闷的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往外看。

「你没跟她说?」乔宗颐了解的点点头。

「没什么好说。」卡尔转回过身看着好友。

「金香玉不是好打发的角色,如果你想和宋槿有结果最好想想办法。那我就不打扰你和宋槿相处的时间。」乔宗颐知道他俩相处时间可能不多了。

卡尔势必得在保护家族和维护爱情之间作出决断,二选一似乎没得妥协。

宋槿回到家里,发现卡尔已经到了。

卡尔隐藏起满怀心事的情绪。

「对不起,这么晚才回来,最近比较忙。」她把包包放在玄关桌上,换穿室内拖鞋走进家里。

卡尔站起来迎上前轻轻吻她的额头:「妳去梳洗,我把买来的晚餐摆出来。」

每周五晚上是他们固定约会时间,通常是在家里吃顿不错的名店外卖食物再看部电影,两人都忙,假日偶尔才会出门。

有机会出远门度假的机会在这半年来并不多,能偷空在近郊散心已经让两人心满意足。

「明天去北投?」卡尔把刚走出浴室的宋槿拉到怀里。

她在他怀中害羞的点点头。

去北投就表示他一整天都有空和她在一起做些活色生香的事。

车子缓缓驶入北投山林里一家可称为秘境温泉隐密的豪华酒店。

卡尔和宋槿带着简单行李入住。

难得忙碌的卡尔想留下来过一夜,周末不上班不应酬的宋槿也就没有拒绝。

回台湾之后忙着创业,她的确没有度过什么假,这半年来也几乎都是他带她出游。

中庭的百年桂花传来香味,令她精神一振。

「走吧。」卡尔拉起还在发呆的她手腕。

她擡头对他微笑。

他低下头在她耳际说:「妳再这样看我,我就要当场把妳吃了。」

她红了脸,轻轻推开他,率先走进大厅。

温泉热气袅袅上升,外面一片寂静,只见远处灯火。

「槿,妳会考虑出国发展吗?」卡尔问怀中正在欣赏夜景的女人。

「有时候会想。」

「出国一阵子好吗?」

「怎么了?」热水让宋槿放松,闭上双眼背部轻轻往后依靠他胸膛。

「没事。」卡尔希望她永远不必知道。

他必须娶一位能巩固他地位的女人,宋槿其实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愿打破恐怖平衡。

当晚,卡尔一次次和她做爱直到天明,发泄害怕失去她那种不安的情绪。

周一下班后,卡尔没有回家也没有去见宋槿而是来到市中心某知名旅馆酒廊。

卡尔没有亲自见过金香玉,之前的相亲安排两个人都对对方不感兴趣,不断被两人各自找理由拒绝,所以多次破局。

这天他被迫跟她见面摊牌。

「妳要是那么不情愿来,就不用来。」他对着姗姗来迟的女人说。

「怎么,我迟到才多久你就跟我耍脾气。」

「那个男妳干脆一起带来算了。」

「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妳已经有男朋友。等妳的礼貌随身携带时再说,再见。」卡尔立刻起身离开,面对这种水性杨花、嫌贫爱富的女人他没什么耐性。

他知道隔天会在宴会遇上金香玉,所以先给下马威。

卡尔在宴会里试图说服金香玉不要和他结婚,但是失败。

那女人说不在意他继续和现在的女朋友交往。

可是宋槿不可能不在意他结婚。

那女人一点都不介意结婚之后两人各自和现在的伴侣继续,因为了脱离其家族对她生活的指指点点以及钱、名、权,宁愿接受家族安排一个各玩各的假面婚姻。

「明天就会公布。」他父亲的特别助理对他说。

「嗯。」

「婚讯会上新闻媒体。」

「那也没办法。」卡尔勉强地落寞的点点头。

他父亲的特助同情的看着他。

宋槿看到新闻后,立刻约卡尔见面,下班前交代小乖几件事,就匆匆离开办公室。

咖啡店里两人沉默的对坐。

「你说当我有愿望的时候你会完成我的愿望。」她率先开口。

他打从心底发冷。

「嗯。」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现在有个愿望。」

「说吧。」他知道她想说什么,逼自己冷静下来面对。

「我们分手吧。」

「不。」

「临渊哥。」

她小时候才会这么叫他,从美国回来之后,她开始叫他的英文名。

「等我。等我把事情处理好。」

「你想站在世界的顶端,我不会也不能阻挡你。」

宋槿没有告诉他,法国方面有精品集团透过美国学校的师长和同学找上她,愿意赞助她金钱和人员,她已经打算去巴黎设立饰品品牌。

接下来几天,匆匆离开咖啡馆的宋槿都没有跟卡尔联络。

卡尔决定去找她。

按下密码,打开宋槿家门,他震惊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房子。

他连忙走进去确认,但是从客厅到卧室,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消失无踪。

打开宋槿房里的浴室,他发现台面上的字条。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卡尔任手中秀丽字体的信纸从手指缝滑落。

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他痛苦又伤心的以手掩面。

宋槿说要和他分手是说真的。

数年后

「斐南迪先生。」小乖对来人有些防备。

「宋槿在吗?」卡尔差点笑出来,小乖以前叫他大哥,多年不见变成客套的先生。

「你找错地方,这里是桑槿珠宝设计,不是宋槿珠宝或扶桑珠宝。」小乖打哈哈。

「她在哪?没见到这里的老板我不会走。」他在会客室的沙发椅坐下。

「我们老板是男的,难不成您转性了?」

「我要找的是幕后老板。」

「恐怕我没这个权限。」

其实宋槿几年前已经把品牌完全卖给当初帮她创业的精品集团。

身为她的前助理,宋槿偶尔还是会联络,只是不知道现在她对眼前这男人抱持何种态度。

「那请她来找我吧。」卡尔似乎是听懂弦外之音,起身把名片放在桌上就离开。

小乖瞪著名片,心想该把它丢掉,怕破坏前老板目前的幸福,但最后还是决定拍照传给宋槿,由她自己决定。

宋槿在地中海上一艘游艇里,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喜欢她,可是她对他只有兄妹之情。

当年她交代家里从事建筑和房地产业的乔宗颐帮她处理房产就匆匆离开,之后偶尔他会透过以前的助理小乖捎来卡尔的消息。

她因此提前知道卡尔会来欧洲找她,所以她答应精品集团继承人的度假邀请。

「槿,在想什么?」男人来到她身旁坐下。

「发呆而已。」她戴着墨镜躺在船首铺着毛巾的地方。

「想下海游泳吗?」

她对他微笑摇摇头,但是接受他想拉她起来而伸出的手。

「那我们吃点东西吧。」

「好。」

在豪华的船舱里两人享用当天早上前往餐厅购买的丰盛午餐。

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他也对她细心温柔,可是她还是常会想起和卡尔一起的日子。

只是眼前的人不必因为想要全世界而放弃她。

「槿,我很高兴妳愿意把公司卖给我家过轻松的生活。」这几年一路看着她过度努力终于获得得来不易的成果。

「利奥⋯⋯。」她知道他想旧事重提,虽然他很好,但是她迟迟没有答应和他有超过一般友谊的关系。

「我可以等。」自从他前女友离去前点醒他,他知道他无可救药爱上这个东方女孩。

男人拉着她的手,亲吻她脸颊。

宋槿不能说自己没有心动,毕竟眼前男人被很多女人视作极品,可是她心里总是有那过去的影子。

她和利奥顶多是牵手和亲吻,每次快要更进一步,她总是推托。

「我听说那个男人来找妳,我希望妳去见他,然后把过去遗忘。」

利奥边说边拿出一个小绒布盒打开,里面的钻石戒指透过外面阳光折射闪亮得让宋槿几乎打不开眼睛。

「虽然我们都穿着泳装求婚很不正式。我希望妳会下定决心嫁给我。」

宋槿瞪着桌上的戒指发呆,利奥告诉她卡尔下榻的地方,小乖也传来卡尔留下的名片。

但是她无法下定决心去见他。

她看向窗外好一阵子,最后拿起手机找出通讯录里的乔宗颐电话然后拨出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电话:「喂,您好。」

「乔大哥。」

「宋槿?」自从离开台湾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她现在的电话号码是他完全陌生的。

「见着那家伙了吗?」他事先通知她前助理小乖好让宋槿知道卡尔要去找她。

「还没。」

这几年乔宗颐常会透过助理跟宋槿透露卡尔的情况,但他尊重宋槿不想让卡尔知道的心情,所以宋家的房子他当初是请熟识的房仲帮忙以免卡尔找上他问她的事。

「我要是妳应该会选那个精品集团继承人。」乔宗颐半真半假的说。

「你怎么会知道?」

「妳和那人去参加某个场合,好像是个宴会吧,被拍下来放在杂志上,卡尔刚好看见后请人去查。」

「他怎么会看到?」卡尔不是会看时尚杂志的人。

「金香玉故意让他看到的吧。」

「卡尔⋯⋯。」

「正在离婚。」

「那他的公司?」

「没有问题,他很行的。」乔宗颐说完叹了口气。

要不是当初卡尔那卖军火的老爸硬要吃下金家的军火生意威胁自己的儿子出卖婚姻否则放弃所有包括卡尔从母亲那继承的事业都给小三的儿子继承,宋槿也不用放弃卡尔。

更讽刺的是,卡尔的父亲其实并没有娶为他生子的小三,而是娶了为没有结过婚风韵犹存的中年女明星。

「我⋯⋯是不是不应该见他。」

他还在离婚,他太太也知道他婚前的事,还刻意放杂志让他看到她的消息,只怕那女人会利用他们见面这件事增加离婚条件。

「这得由妳决定,他是个大忙人,我不清楚他会在那里多久。」

宋槿放下手机,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巴黎,决定出去散步解闷。

她的住所在巴黎右岸市中心最昂贵的地方之一,当初是为了邻近工作地点才住在这里,离塞纳河不远,附近很多适合散步的绿地。

利奥则是住在昂贵独立洋房林立的区域,每天通勤到市中心办公室。

她并不会天天见到他,因为是在不同办公室上班。

卡尔穿着西装、戴着墨镜坐在露天咖啡座,看着宋槿从旁边经过他才放下手中那用来遮掩身份的报纸。

其实这些年他经常到巴黎出差,好几次他忍不住跑到这附近远远看着她。

他站起来跟在她身后,今天是周末,他来巴黎等了一周才见到她身影。

卡尔身为混血儿,走在法国路上一点都不突兀,反倒是一头又黑又直头发的宋槿虽然身高不算高但是满显眼的。

宋槿漫不经心地走在路上,卡尔远远跟跟着不想被她发现。

他希望她会自己来到他身旁。

车水马龙的巴黎,很多驾驶也会塞车塞到烦闷不已然后开始横冲直撞。

不过卡尔注意到有一台车似乎太过急躁。

「宋槿!」他喊出声。

正在过马路即将到达斑马线另一边河岸人行道的宋槿听见久违的声音,转头看向身后寻找声音的来源。

卡尔冲出路上,试图把宋槿带到安全的地点,可惜车子不长眼已经来到眼前,他只能抱着她滚向路旁。

车子煞车声和汽车开离的加速声把路人都吸引过来,众人逐渐聚集围绕地上的一对男女。

「救护车!叫救护车!」有人见情况不对开始喊着。

头昏脑胀的宋槿从卡尔怀中擡头,用手碰触他的脸,只见他紧闭双眼,血液从他的后脑杓蔓延到人行道上,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晕眩袭来她无能为力地闭上眼睛。

多年前   美国   纽约

「临渊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槿惊讶看着帮她提起装满布料和裁缝用品包包的男人。

「我来出差,在对街看到妳从商店里出来快要提不动购物袋。来吧,我租的车停在那里,我送妳回去。」

「这⋯⋯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东方临渊的父母看不起她家也不希望她和他走太近。

「不会的。」两人的家在台湾是同一栋大楼,还在念书的年纪时他的父母结束在各国生活的日子到母亲的出生地定居。

虽然不算一起长大,不过在高级地段的豪华大楼里,小孩子并不多,两个人年龄是有些差异,但都就读某所知名幼稚园到高中的私校,所以曾同校几年。

「乔宗颐没说你会来纽约。」东方临渊的好友兼高中同学乔宗颐也正在纽约修读建筑设计硕士学位,华人学生圈子不大,就这么碰上。

「临时。」东方临渊只花4年就在国外把学士和硕士念完,就回到自家公司工作。

他听到乔宗颐说在纽约遇到宋槿,才知道很久没在家里附近遇到她的原因。

其实他知道出身西方贵族家庭的父亲和东方书香世家的母亲认为以生意人身份致富住在低楼层的宋家是暴发户。

算是不相往来的同栋邻居,当双方父母发现两人同校也有往来,担心情窦初开的青少年一拍即合,一点都不巧合地分别计划让两人出国求学。

双方父母都认为两人身份和年纪不适合,硬生生砍断可能继续的纯纯情愫,因他12年级的时候,宋槿是7年级新生。

可是他从来就不清楚宋槿对他的感觉,两人之间更从来没有什么表白。

他记得当年在学校见到刚上国中的宋槿,或许是青春期高中的血气方刚,他看傻眼惊讶当年大楼刚落成住户搬进去时看到的那个白白嫩嫩邻居小妹妹竟然长这么大了,被时常陪他回家也见过宋槿的乔宗颐取笑。

他和她一起经过几次学校的展览、园游会和公演等的准备,只因老师和同学觉得他们能力不错也住得近沟通比较容易所以推举他们担任各自年级的负责人。

然后,他高中毕业当天就突然被送出国,宋槿之后也出国留学,事实上没有特别交情的两人就此失联。

直到乔宗颐告诉他在纽约遇见宋槿。

「这几年妳过得好吗?」在车子里,东方临渊假装随意地问。

宋槿变了,或许是化妆也或许是穿衣,她完全是个女人,修长的腿和细致的手臂让他心里有些异样。

和她来自商人世家的父母不同,她带着些许的艺术气息。

以前同校的时候,他就知道宋槿手很巧,独生女的她父母也特别栽培掌上明珠学习琴棋书画。

不过很难得的是,宋槿一点都不娇贵,生活也很平民化。

他记得某年校庆准备期的时候,宋槿常会带些小点心给准备团队,说是和妈妈一起做的,好吃得连老师们都赞不绝口。

他也看过她和她母亲去大楼附近传统市场买菜提着大包小包塑胶袋回家,一直是家里保母和厨娘养大的他很是羡慕。

「还不错,就是没什么休闲时间。」就读服装设计本来就要花很多时间制作课程要求的成品,她也还要念书考试。

「真的吗?那我以后有到纽约来可以带妳去玩。」他在纽约待过四年。

「那先谢谢你。」

「笑什么?」他从后照镜发觉她在微笑。

「想起以前在台湾的学校你就常常帮我。」

「没什么,团队合作。」

「临渊哥,那你⋯⋯过得好吗?」其实她想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还好。」他不久前得知父亲在外面有女人,还有个儿子。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求他一定要取得家业,不要让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夺走。

「听起来工作压力满大的。」不明究里的她挖苦他。

「槿⋯⋯,我可以叫妳槿吗?」

「可、可以。」她满脸通红。

「妳家到了。」东方临渊把车子停在她说的地址前,是纽约市区算是不错的地点,就是建筑物比较旧。

「谢谢,要上来喝杯茶吗?」宋槿被他亲密的叫法唤起勇气。

「不,我还有事。」他是来纽约工作的。

「噢,好吧。」她有点失望。

他看出她的失望:「这样好了,等我工作告一段落,我们聚一聚。」

宋槿笑着点点头。

可能是太忙,开始接管父母生意一年来长期在各国出差东奔西跑的东方临渊在刚开始下雪的纽约生起病来。

「斐南迪先生,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东方临渊父亲在纽约办公室雇用的老外男秘书忍不住出声提醒精神不济的他。

东方临渊算是他的别名,他母亲帮他取的中文名字,他护照上的名字是卡尔・冯・斐南迪。

他不舒服已经好几天,这次来纽约他还没时间去找宋槿。

自从重逢之后每次他来纽约办公室出差总是会找她出来,有时候只能喝杯咖啡他就又得去赶飞机,有时只能在中央公园散步一会儿他就得回去工作,能一起吃饭或是出游的机会屈指可数。

头痛又肌肉酸痛加上喉咙痛,东方临渊最后听取秘书建议离开办公室去买成药吃然后回他家在纽约购置的饭店式公寓休息。

多嘴的乔宗颐放假回台湾去还特地打电话告诉宋槿她想的人在纽约,可是东方临渊却没跟她说。

她来到东方临渊的公寓,乔宗颐跟她说了地址和门的密码。

原本因为乔宗颐神秘兮兮地,让她以为会见到他和别的女人,没想到只见到躺在床上生病的东方临渊。

「槿?」听到大门开启离开房间查看的东方临渊以为自己看错。

「乔宗颐叫我来的。」宋槿解释。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他沙哑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一跳。

宋槿惊讶的上前扶他。

「抱歉,我本来想给妳惊喜,所以没说我会来。」他的声音像是卡车曾辗过去。

「工作很辛苦吗?」所以病了。

他虚弱的笑:「看到妳就不会。」

「贫嘴。」她扶他回到床上躺下:「我来照顾你吧。」

可是几天后当他病好得差不多宋槿突然疏远了他,最后不但搬家还换电话号码。

东方临渊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忙着替公司赚钱加上母亲开始生病也没时间继续去追究。

就这样直到宋槿三年后大学毕业回到台北才又碰面。

在台北一家超高级旅馆别致的中庭咖啡厅,他远远看见一道熟悉身影。

「阿姨。宋槿。」他走上前惊讶的发现父亲再婚对象找来宋槿当婚礼饰品设计师。

「斐南迪先生,好久不见。」她站起来微微欠身。

她冷淡的神情和疏远的称呼令他心里没由来地烦闷。

「卡尔,你们认识?这是阿姨为婚礼雇用的其中一位设计师,她还在纽约设计学校的时候就常帮人设计婚礼饰品,还没毕业就小有名气呢。」

「我来谈公事。我们以前小时候同校。她也是我们住家大楼的住户。」他完全不知道她这几年的事,乔宗颐也闭口不谈说宋槿和他分手的前女友是好同学、好朋友,他和前女友分手后也不跟宋槿联络了。

「这么巧。」

宋槿一一与新娘和伴娘们讨论她们想要搭配礼服的饰品,边听着女人们讨论新娘的继子有多好看。

他则是在咖啡厅另一头与客户见面。

东方临渊也就是卡尔见即将变成继母的老牌女明星和伴娘们准备离开,他也匆匆与客人约定晚餐时间再会。

「槿。」在咖啡厅外面他捉住宋槿前臂。

「斐南迪先生⋯⋯。」

「还是叫我卡尔吧。妳⋯⋯妳何时回国的?」他努力缓下过于急躁的语气和心情,放开手。

「最近。」她很快收敛惊吓的表情。

她父母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为做生意常饮食不定时也常应酬,身体已经不好常进出医院,所以她完成学业后推掉国外优渥工作机会选择回国创业。

「这几年⋯⋯妳好不好。」他其实很想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让她疏远他。

「很好。」她装出愉快的笑容。

这几年卡尔是八卦杂志的常客,她因此才知道他本名并不是东方临渊。

「妳有空的话,打电话给我。」他决定先不逼她,给她一张名片。

她的脚就像是生根怔怔看着他走进旅馆大厅离开的背影。

宋槿当然没有打电话给他,却在自家大楼电梯遇上。

隔几天早上宋槿在打开的电梯门里见到卡尔。

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的她还在发愣就被他长手一伸拉进去。

「出门上班?」他放开手,开口打破沉默。

「嗯。」她和他保持距离。

「要我送妳吗?」

「不用,就在附近走路就到。」

「我也是。」

电梯门打开。

「再见。」宋槿松了一口气,踏出在一楼大厅打开的电梯门。

中午乔宗颐在公司附近的餐厅找到卡尔:「请问大忙人找我有何贵干?」

「我遇到宋槿。」

「然后?」乔宗颐装没事的坐下,伸手招来熟识的侍者:「给我们两份商业午餐。」

侍者在桌子上追加一杯水放好,点点头微笑离开。

「她很冷淡。」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很难相信她可以没过几天就消失几年后再见面是冷静疏离面对他。

「都这么几年没见,也熟不起来。」

卡尔没有答话,迳自拿起水杯喝水。

「我说啊,这些年你纵横情场,区区一个宋槿,你何必在意。」知道他忘不了宋槿的乔宗颐希望卡尔会自己打消念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跟我说?」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太清楚。」虽然是推托之词但这也是事实,因为两方都只跟他诉说片段,他不知道整个完整的故事。

餐点上桌,卡尔点点头表示理解就开始吃饭。

乔宗颐心里叹气,斐南迪家其实找过宋槿要她远离卡尔。

当年卡尔问他宋槿的事,他推说没联络,其实他找过同在纽约的宋槿。

年轻的她也老实说出不小心接听卡尔的手机,斐南迪家得知她在他家,卡尔的父母火速到纽约找她,当面要求她离开卡尔。

后来,宋槿就真的不跟卡尔或他联络,搬离原本住处也改电话,可能是不让卡尔找到她,听说也离开设计学院转到大学的设计科系完成最后几个毕业学分。

他也没机会详细问出斐南迪家跟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内容,应该是很令人伤心的狠话,否则宋槿不会决断的逃离卡尔。

现在或许她认为三年过去,变得很花心的卡尔已经忘了她,所以安心地回家。

没想到卡尔还是忘不掉生命中第一个他真正动心动情的女人。

卡尔结束国外出差赶回家准备参加父亲和继母的婚礼,发现继母有点悲伤的在客厅整理从宋槿那里订购的婚礼饰品。

「阿姨,您哪里不舒服?要我带您去医院吗?」

「卡尔,你回来啦。」

「发生什么事?爸呢?」

「你爸在上班。是宋槿。」

「宋槿?」他的心脏紧缩。

她⋯⋯是她出事吗。

「她的父母可能是一个走了另一个舍不得在几天之内接连过世,她怕不吉利没有亲手做,改请同业帮我做好她设计的饰品刚刚送来,可怜的女孩。」

卡尔说两句安慰的话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不在焉的走进浴室,自从和乔宗颐聊过,他就没再遇到宋槿,现在看来当时应该是她父母身体出状况她忙着跑医院。

当晚父亲和继母出门参加社交活动,由于距离父亲的婚礼还有几天,他忍不住到宋家敲门。

按了好一会门铃,原本他认为她不在家打算放弃,门却慢慢往内开启。

「卡尔,有事吗?」她有些憔悴。

他想安慰她。

「我听说妳父母⋯⋯我很抱歉。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

宋槿腿一软,倒在他怀里。

卡尔在急诊室里看着躺在床上打点滴的宋槿,医生说她太过劳累还有点营养不良。

他带她到医院之前在玄关桌拿她的磁卡锁门时看到一张讣闻,里面的日期已经过了,大概是她自己一个人送走父母所以累到昏倒。

他真希望当时他在她附近而她曾跟他求援。

「卡尔。」她虚弱的打开眼睛。

「嗯,我在这。」他弯下腰想听仔细她想要说的话。

「你可以帮我吗?」

接下来几天卡尔请认识的律师朋友帮忙宋槿处理她父母的遗产,并处理出售将转到她名下的家族公司股份给亲戚的事宜。

虽然宋槿学服装设计,可是她对父亲所属家族公司源自大稻埕布行的布业公司经营并没有兴趣。

他自己则是自家公司和父亲婚礼两头烧。

卡尔也讶异的发现,宋槿父母留有遗嘱且选择捐出绝大部分遗产给慈善机构,只留下自家还有几年贷款要还的住处和一些大概够买一间台北精华区小套房的现金给她。

宋槿什么都没说,和他印象中大部分的继承人都会极力争取更多金钱不同。

他也默默替她接管她那间小店几天,看过订单和帐簿之后,说服她雇用人手不要自己把工作全部揽下来。

他也请自己的助理帮忙处理招聘广告和联络国外饰品公司寻找未来的潜在客户,因为宋槿手边拿来营运的钱和小量接单要维持租来的店面和制作成本这样的经营方式钱很快会烧光。

更何况她每个月还要负担豪宅价格不斐的管理费和贷款,除非她出售住惯的房子。

虽然是同大楼的住户但他对宋父宋母印象不深,所以只能猜测他们是那种希望小孩可以自立不要依靠父母的家长才会把大部分财产捐出。

「准备好要回家吗?」他来到医院接被他强迫住院休养的宋槿。

「嗯。」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因为回家后还要整理环境。

「放心,妳家已经依照妳的意愿整理好,回去就可以休息。」工作这几年下来,他越来越会观察别人的心思和情绪。

他的母亲因为癌症过世大约才一年半,他可以理解宋槿要是自己动手整理会有多心碎。

「谢谢。」几天前他问她家里要怎么整理的时候,她没料到他会请人先整理好。

回家的路上,宋槿想起当年的事。

她记得那天是周五,她收到乔宗颐传的讯息,下课后跑到卡尔住的地方,发现他正在生病,她自愿照顾他。

她担心他独自一个人,所以没有花时间回家拿过夜用品,只到楼下有药局的超市简单买几样需要的东西并张罗好清淡的晚餐,然后进房间打算叫醒在她短暂离开前吃过药的他。

她敲敲门,把门打开一条大约半个成人大小的缝。

「临渊哥。」没有反应。

她只好打开房门进去,房间里跟客厅一样有着大片落地窗正对外面公园。

他正躺在床上沈睡,可是紧皱着眉头。

微弱灯光下的床头柜放着成药和水瓶,她察觉他已经吃掉满多颗。

「临渊哥,醒醒,起来吃些东西。」她在床边轻声的唤他,怕太大声让他头痛更严重。

他仍旧没有没有醒来。

她在床上坐下,手碰触他的额头:「好烫。」

正打算起身去厨房冰箱拿她稍早放进去的冰袋,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弄得天旋地转。

等她头脑在几秒内停止头晕,她已经在他怀抱里。

「槿。」他在她身后轻声呼唤她。

如果她能看得到他的眼神,就会知道他根本不清醒。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有很大可能会忽略那个事实。

睡袍和绵T挂在一旁梳妆椅上只着睡裤的他光裸的上身热度很快传到她衣服透到她背后。

「槿。」以为自己在做梦的他将她翻过身面对他,嘴唇找到她的。

她忘情的把手臂绕到他颈后。

他的手沿着她的腿滑到她洋装裙底,握住她穿着底裤的臀部压向他下身。

原始的本能控制意识混沌的他,又轻又细的吻很快变成掠夺的吻。

她的手贴在他长久锻炼结实胸前,热烈回应他的吻。

他的吻沿着她耳际、脸颊落到颈项。

手隔着布料揉捏着她胸前的丰盈很快就无法满足他,便动手脱去她身上洋装。

内衣裤也很快被他扯开,用嘴唇仔细膜拜她的身体。

「嗯。」迷乱之间她发出舒服的呻吟。

他将她身子纳入怀中,长指探入温暖核心。

「嗯啊。」在他开始轻轻拨动核心,她的手紧紧攀着他的肩。

逐渐湿润的开口让她身体快要融化般瘫软,他的手指深深进入她。

「啊!」她被突如其来的异物感吓到,随即迷失沈溺在他长指进进出出制造的海浪里:「嗯、啊。」

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腰上的裤头一边亲吻她,他示意要她褪去他下身睡裤。

他吻上她没有任何遮蔽的胸部,她乖顺的脱掉他的衣物。

男性的雄伟她还来不及细看,他便让她平躺,拉开她双腿,一部分的他滑进她体内。

疼痛感让她的指甲陷入他厚实的肩。

他一边亲吻她,一边挺腰冲刺。

「啊、哦⋯⋯。」缺氧的她觉得自己就要昏厥。

最后他闭上眼微笑着摊在她怀里,以为自己在做春梦。

「槿、槿,到家了。」卡尔碰碰她肩膀让她瞬间回到现实。

「噢,好。」她接受他的扶持下车,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家里去。

回到家,果然如卡尔所说的已经依照她的意愿整理好。

父母的房间已经变成客房,所有私人物品依照他们遗愿捐出。

原本父亲使用的书房则是变成她的工作区。

「妳觉得如何?」他拉着她走向房间。

「很棒。」

他把手上她的袋子放在卧室梳妆台上:「妳休息吧。」

卡尔打算转身离开,却被她从身后抱住。

「别走。」

「妳知道妳在要求什么吗?」

她没说话。

他拉开她的手转身看着她。

她消沉的模样令他心疼,想也不想就把她拥入怀中。

她主动解他衣服的钮扣,垫起脚尖吻他。

他本来想拉开她,双手反而抱紧她。

「槿,我好想妳。」他边亲吻她耳际边说。

她听闻身体为之一震,轻轻拉开一些距离,脱去身上的衣物。

他将她公主抱抱到床上。

隔天清晨,卡尔在床上醒来很快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家中。

床头闹钟显示已经接近这个季节日出的时间。

他还不希望家里的人知道他和宋槿的事,起码他在知道她真正心意之前把事情保持在两人之间会比较轻松。

「槿。我得回家,今天是我爸和继母的婚礼,晚点再联络。」他在她耳边说。

「嗯。」她眼睛没有打开,不是很清醒的回应。

他一边穿衣一边看着沈睡的她。

几天后,原本以为她会认真的卡尔,没想到她完全就是都会男女的洒脱。

可是那天久违和她做爱,她身体紧窒生涩的感觉他并没有忽略。

父亲和继母婚礼当天,他晚间总算溜出续摊的派对,传简讯给她,她却没有回。

他认为她在休息,于是没有打电话给她。

不过已经过好几天,她没消没息。

他也明白自己其实并不那么了解她。

特别是自从他高中毕业之后事实上两人好几年都没有什么联络。

除了在纽约相聚的日子和这次。

他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又像在纽约时在短短几天内从他手中溜走。

匆匆离开办公室,走到附近宋槿的小店前。

然后发现原来他自己吓自己,她没有轻易放弃事业,在店里很认真的工作。

卡尔已经开始物色房子打算搬出去,母亲过世而父亲又再娶有人陪伴照顾,他希望可以花更多时间和宋槿相处,打算说服她和他一起从这个建筑物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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