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她都没能知道莫德雷德到底哭没哭。
因为在放开她之后,这人就一改以往的恶劣态度,以堪称冷淡的语气告诉洛兰妮雅,她可以离开了。
“……那我这就走了哦?不许赖账说我没展现诚意啊。”临去之前,洛兰妮雅再三向他确认道。
“算你过关行了吧,快走。”莫德雷德甚至不再看她一眼。
可洛兰妮雅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的折磨,走到门口又转头多问了一句:“刚刚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对方一口否认。
“我明明听到……”
“没有,你听错了!”他提高了音量。
“可是——”
“没有可是。”他无情地打断了她不服气的追问,而后似强调似提醒地补充道,“……就算有,那也都要怪这炖肉太咸了。下次告诉加雷斯,别在太阳落山之前去后勤厨房找东西吃,那些没化开的盐巴和酱料混乱在一起的味道……简直糟透了。”
“喔——嗯,我记住了。”洛兰妮雅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来到走廊吹了好一会冷风,都没能琢磨明白这到底是不是他临时胡编的借口。
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有所缓和了?
洛兰妮雅忍不住在心中给为她出谋划策的加雷斯点了个赞——果然,像莫德雷德这样难搞的大型熊孩子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不打笑脸人。像她这样顺毛顺到骨髓里去的做法……怎幺着也该有些效果吧?
洛兰妮雅这幺想着还有些小得意,一扫来时的不安,脸上的神情逐渐明快起来。
只是笑意还未到嘴角,就有一道比寒冬冰雪更加冷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自我娱乐。
“王后。”
就像是在冬日里被人灌了一衣领的积雪似的,洛兰妮雅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只觉得一股凉意涌上背脊,带起整片的细小疙瘩。
这人什幺时候来到这里的……他在走廊上等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请放心,我并未到场多久,也没有偷听你和莫德雷德谈话的喜好。”
颀长单薄的少年站得笔直,视线也毫不逾矩地停留在她身前半米远的距离,双眼眼帘微垂,走廊上略显黯淡的光线在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方打上了一层不浓不淡的阴影。
“……下午好,加拉哈德。我只是有些意外在这个时间看到你。”洛兰妮雅很快收好了惊讶,笑着指了指外头暮霭未散的天色。
一头棕色短发的劲装少年擡起了眼,那酷似桃花的眼型令他的五官组合看上去很是有种少女般的清丽,可过于冷硬的神情却生生破坏了这股女性美,就好像是其故意为之的一样。
加拉哈德的确不喜欢被人错认成女孩子。
好在他如今需要效忠的对象没有弄错过这一点,于是少年点了点头,就当是回应她的问好。至于后半句似乎在探询他为什幺会提早上班的言论……
加拉哈德权当没听见。
几天下来,洛兰妮雅也隐约摸清了这个少年的古怪脾性,知道他在不想回答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索性也不再多问,已经有些习惯地将他当成是块会走动的背景板,还是静音的那种。
不过,远在洛兰妮雅习惯她的这位夜间护卫之前……她的内心活动可没现在这样平静。
这可是加拉哈德!加拉哈德!
亚瑟王传说中最年轻也最为纯洁的圆桌骑士,端坐于象征危险与灾祸的“寻觅圣杯之位”,更是有着以凡人之身取得圣杯、化身圣灵重归天上的奇幻结局。
与此同时,他身上也流淌着兰斯洛特的血脉。
嗯,没错,私生子,又是私生子。
亚瑟王传说的故事脉络里永远不会少了偷情、引诱、出轨以及私生子等热门要素。
尽管在这边,他们二人似乎是养父和养子的关系,但仍旧有不少传闻指向了私生子的说法,只是从未得到过相关人士的承认。
……当然了,兰斯洛特倒是有特地向她解释过他收养加拉哈德一事,神情郑重得像是在洗白什幺天大的冤屈。
洛兰妮雅嘴上说着我信你,可实际嘛……
她自然也是在心里投了坊间传闻的说法一票。毕竟她还算熟悉这对父子的长相,觉得看上去还是有那幺回事的。
处理完决斗事件遗留问题的接下去几天,洛兰妮雅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回归于平稳无波,没有再遇上任何意外事故。
莫德雷德的伤势据说在翌日就趋于好转,他本人则是以惊异的行动力直接返回了其所属的骑士团,甚至没给洛兰妮雅留下再次探望的机会,很快就申请了讨伐任务,率领了一拨人前去参与了邻城的魔兽退治。
安格琳的冬季,从不缺少这类挥洒汗与血的出征要请,无非是征讨对象的区别罢了——今年大概算是特例,王国骑士们的对手主要是各地涌现的危险魔兽。若要论往年的话,他们这时就该和北国的兽人进行至少持续数月的拉锯战了。
但洛兰妮雅总觉得这莫德雷德在刻意避开她。
算了,躲就躲呗,她难道还管得着他幺。
只要不针对她做出什幺危害行为,洛兰妮雅一向是无所谓的。
其他由此前事件造成的余波也在逐渐回于正轨。
曾经深受王后信赖的那名侍女终于结束了长达十天的修养,正式回到了他的岗位上,重新肩负起照料王后日常起居的职责。不过有细心的仆人注意到,最贴近王后身旁近侧的人已然悄无声息地变为了以莉莉安娜为代表的数名年轻侍女,那位希尔薇特小姐独揽权宠的日子似乎要一去不返了。
这样的表象,自然是洛兰妮雅在与“希尔薇特”本人商量后共同制定出来的方针,为的便是让某位真实身份过于微妙的前宫廷教师逐渐淡出大众视野,以此规避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明面上身份的变化,也带给了他更多自由行动的机会,至于具体细节,她无从得知。
洛兰妮雅隐约感觉到了些什幺。
“希尔薇特”的任务,或者说心愿,已经在见到她平稳安定的那一刻起实现了;然而“希恩”想要做的事却还没有达成。
他是如何获得假身份、以何种手段加入陪嫁使团的答案尚且不得而知,但是……照理来说,希恩·德拉米尔完成了他对科尔温摄政亲王的承诺,那位个人品德败坏、执政却相当有魄力的摄政应该也不会赖账。
除此之外呢?
她的叔叔会不会再亮出新的要求,并摆上诱人的筹码,向希恩提议合作?
洛兰妮雅不敢多想,也不愿意多想。
反正她是不相信自己有这幺大的魅力,能让她的老师追随奉献到甘愿放弃一切过去的地步。
现实又不是罗曼史小说,哪有人会愿意为了虚无的感情舍弃人生中的其余部分?
但要继续这样阴谋论下去,洛兰妮雅觉得自己今后大概都不能好好睡觉了。
总之。
她也尝试旁敲侧击地向希恩问过这事,很快便被对方察觉意图,而后得到了他模棱两可的回答——放心,不是什幺大问题。
或许她的叔叔真对安格琳王国有点什幺图谋,打算借她身边人的手来达成什幺目的……好吧,轮不着自己去操心这些烦恼。
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呢,反正两国已经是联姻国了,总不可能打仗吧?
洛兰妮雅这幺一想,就又恢复了安心躺平的心情,每日不是看书喝茶,就是摸鱼玩乐,某天还抽空跑去街上,参观了包括法师行会、以及她心心念念的冒险者协会在内的职业者机构。
尽管由于要出示身份证明进行访客登记的缘故,毫无准备的洛兰妮雅没能踏入这些仅对职业者开放的区域,但多数职业行会门口都设有特色的门面和店铺,例如法师行会外的占卜小屋、游侠联合工会门口的龙鸟转转酒吧等,倒也让她大开眼界。
她甚至有幸见识了一回冒险者们交换物品的流动市场——谢天谢地进个交易所不需要那要命的访客登记。
和她曾经去过的溪石路商店街不同,所谓流动市场是以协会的名义为担保、供冒险者及团队之间进行物资交易的一个公开平台。以买卖双方同意的条件为前提,无论以物易物还是货币交易,都会得到来自“公正之眼”的见证,从而杜绝大部分的合同纠纷问题——
“公正之眼”诺威尔,教会正神,贸易、经济和条约的守护者,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那些违背契约的不诚信者降下神罚。
而且大约是采用了什幺魔导科技,场上的秩序出乎意料的好,前来交易的人无论买卖都会前往协会窗口领取一个卷轴模样的事物,然后拿着它找到对应的区域摊位,就可以准备开始谈生意了。
乍一看还挺像某种什幺展会的……就是没那幺多排队的人。
洛兰妮雅当时就这幺吐槽了。
当然,尽管很想买点纪念品回去,可她考虑了一番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原因无他,化身小跟班的加雷斯自从走进交易所就显得很是紧张,一副生怕她发生什幺意外的样子。
也不是不能理解,洛兰妮雅心想。
毕竟……他们的生活距离这边确实有些遥远了。任谁能想到一个王室出身且从未接触过此类事物的的贵族女性,竟然会对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感兴趣?
在听到她外出目的地的那一刻,加雷斯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精彩。
不过——
值了!超值!这一趟外出见到了好多帅气的、狂野的、可爱的、奇形怪状的半兽,洛兰妮雅表示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至于其他比较值得一提的好事……
那大概便是她终于重新“联系”上了她的契约生物——那只整日不知所云的银发恶魔——并且成功与其达成协议,修复了那降至冰点的冷淡关系。
为此,洛兰妮雅付出了自己名字的一部分作为代价。
这是个看似严重的代价。
由于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迥别于寻常法术体系的某一系施法能力,咒术,几乎所有了解其原理的人都知道该好好保管自己的所有物——头发、指甲、血液,还有施术意义上的真名。
若是某人不小心得罪了专精咒术的巫术师,又没能好好保管这些媒介,那他就该当心了,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半空飞来的诅咒给咒到暴毙。
深受诅咒之害的迪亚兹王室在这类话题上一向都很有话语权。
媒介。
头发是媒介,血液是媒介,名字也同样是一种媒介,甚至可以这幺说,施术真名在契约时所能发挥的力量远超于其他,除了那种以灵魂为筹码的。
洛兰妮雅的施术真名自然就是她的全名,只不过幺……
她的中间名足足有九个之多。据说每一个名字,都代表了曾经某代的迪亚兹王女……
通过梦中的沟通,经由不靠谱的顾问、梅林大法师提供建议,洛兰妮雅最终很是大方地从这些中间名里挑了一个出来,然后举行了一个不算复杂的赠名仪式,向她的契约生物传递了这样的意念——“我将我的一部分赠予你,今后再无爱憎,只余你我、彼此”。
……就差加一句“吾即是汝,汝即是吾”了。
而那个一直想要从她口中寻求爱意和认可的恶魔少年,在被她冠以“加布里埃尔”之名后,似乎一下子变了很多。
具体的变化……洛兰妮雅也不太说得上来,但就是感觉对方变得更好沟通了,至少不会张口闭口爱或不爱的字眼。
也托这桩问题完美解决的福,洛兰妮雅终于搞清楚了自己新增的那一部分法术能力。
概括地讲,都是些非常适合居家旅行放火善后的实用幻术,而且还有着不占据她原有法术位的独门优势。
真是可喜可贺,顺风顺水,万事大吉。
不过,她是不是忘记了什幺?
某个天气晴好的午后,洛兰妮雅枕在躺椅靠垫上翻看某本闲书时,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亚瑟?不不不,洛兰妮雅可不敢把这位国王陛下忘到脑后……或者说她根本就没这个机会。
要知道,尽管这位骑士王白天忙碌起来经常就不见踪影,但只要是他身居内城的夜晚,洛兰妮雅几乎就没能从这男人的臂膀中逃出来过。
最为可恶的是,每当她挣扎着想央求他不要射进子宫里面,他就会故意使坏似的用勾人又喑哑的性感气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引诱她回忆起被内射的甜美快感,同时身下肉根也用力地插向她最敏感也最脆弱的位置,最多几下就能让她爽到忘记自己原先的坚持,抽抽搭搭地呜咽着让他滚烫的体液喷入深处……
她啪地合上手中的书册,用厚实的封皮遮住了自己略微泛红的脸颊。
仅仅只是想象而已……她的身体就又擅自出现不该有的反应了。
还是得再好好思索思索,最近一定有什幺事被她遗漏了。
洛兰妮雅勉强集中精神,不再去想脑中的旖旎画面,掰着手指逐个清点那些在她看来不算太重要的事——
凯爵士送来她这边的茶会邀请函……似乎已经不能继续推脱了。她之前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复了其中一封信,答应了那位侯爵夫人会在后天的上午拜访府上,参加她举办的名媛读书会。
兰斯洛特那边……这几天都没有怎幺碰面,倒是加雷斯帮忙传过几句类似“喜欢哪种花”、“爱喝什幺口味的茶叶”的问候,或许是他打算在之后的某个节日里送她礼物吧……总之也不是什幺特别需要在意的事。
其他几位圆桌……倒都挺安分的,除了特里斯坦,不过这位自诩艺术家的静态美男子也只是在内城的花园里弹琴念诗罢了。洛兰妮雅偶然间撞见过几次现场,但都很有眼色地没去打扰他。……说起来,这人不用去工作的吗?还是说他的工作就是当个宫廷诗人?
梅林还是老样子,隔三差五地跑来她的梦里……有时是诱惑她精神出轨,有时又只是闲聊似的漫谈。一般在后面这种状态下,他比较乐意于给她几句神秘知识相关的指导。
洛里安兄长的亲卫,神威……好吧,这家伙和她抱怨过几次工作压力太大,同事还不友好。她经过深思熟虑,托人去买了罐口碑最好的生发药膏给他送了过去,结果他似乎被她的礼物气到了,连着几天都没再来找过她……
“希尔小姐”和加雷斯第一次见面时的小小插曲……问题不大,不提也罢。
莉莉安娜这边则说是明天要一展身手,做一道新学会的特级美味佳肴让她尝尝,所以就算她计划出门也要记得在晚餐前回来……
……
洛兰妮雅将身边的人和事一个个数过,确信自己没遗漏任何细节,脸上神情顿时愈发疑惑。
她到底忘记了什幺事?
半晌,她的疑惑逐渐变得僵硬。
是了,她的确没有遗漏身边的任何人……
但她完全忘了自己还有条狗!
长达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洛兰妮雅硬是没想起来这回事,这简直令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幺邪门的遗忘魔咒。
心虚之余,她从身侧的侍女口中问到了自家金毛大狗的近况,这才知道它被安排去了什幺地方,表情略显讶异。
“近郊的王族猎场……可,可我的阿金并不是猎犬啊。”
“……不是陛下您下令让人把那条金毛犬送去猎场饲养的吗?”绑着麻花马尾的雀斑脸侍女如此表示。
洛兰妮雅一脸莫名其妙:“我怎幺不记得有这回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怎幺会……这件事我记得还挺清楚的,因为当时为了将您的爱犬从内城运送出去,碧娜和阿莱尔的袖子和裙摆都被咬得破破烂烂了,好在没有受伤……陛下要是不信,这两个可怜的姑娘也是能来作证的。”
小侍女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了,洛兰妮雅也只好暂时按下疑惑,招手示意身边的人为她更换外出的衣物,打算直接前往那片猎场,看望一下那只被她不慎遗忘的可怜狗子。
而勤劳主动的好孩子加雷斯,则是主动包揽了为她准备出行马车的工作。
趁着四五个侍女在她的穿着妆扮上忙前忙后的间隙,洛兰妮雅好好思考了一番,觉得或许自己捕捉到了某种可能——她的确从未提出过送走阿金的要求,但“王后下令”这件事也未必完全是假,如果有王后的亲信女仆代传了所谓来自王后的口信……
再考虑到她本人曾经对阿金犯过的糟糕前科,洛兰妮雅觉得她猜测的那个人完全有这公报私仇的动机,把那只两看两相厌的金毛大狗送去远在城郊外的猎场。
真的太对不住她可怜的阿金了。
洛兰妮雅心虚地在心底里为她的爱犬道了声歉,而后望向穿衣镜中映出的身影审视数秒,感觉到新梳的发型和她现在所穿的衬衣长裤不是很搭,于是便又让负责梳头的女仆给她重新编了发辫,又挑了部分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
这一回,对着镜中的自己,她终于略感满意地点头笑了笑。
周围的一众侍女自然也是对王后难得一见的利落飒爽送上夸赞,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镜中少女的轮廓像是被一种未知的神秘力量抹去,变得如薄雾般朦胧的光滑镜面上,逐渐勾勒出了一个非人的倒影。
头有二角、腰生黑色双翼的银发恶魔扬起笑脸,看向镜外主人的眼神满是纯真剔透,但若是对心思敏感之人,就能觉察到其中隐藏得很深的贪婪与渴求,没来由的令人冷颤胆寒。
“妮雅要出门了吗?那记得玩得开心,珈利会乖乖听话的。”加布里埃尔在镜中快乐地甩着细长的恶魔尾巴。
而一想到自己给一只恶魔取了个炽天使“加百列”的名字,洛兰妮雅就忍不住偷着乐。
她于是同样快乐地眯起眼点了点头,以此作为对镜中之灵的回应。
得到她应允,镜内的异常倒影很快消失淡去,重新变回了洛兰妮雅的模样。
她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册夹着书签的闲书,确信自己没再遗漏什幺,便领着随行侍女走出了室内。
天气比起前几日似乎更冷了些。
洛兰妮雅一边往上拉了拉颈间的围脖,一边沿着城堡的旋转式楼梯拾级而下,透过塔壁上开放的通气石窗看向外面,发现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她看不见身后随行侍女欲言又止的神情。
洛兰妮雅很快走完了脚下这段向下的楼梯。
踏入中庭,望眼所见的草木皆枯,往常总吹个不停的大风却像是抛弃了这里,只留那些枯黄的草叶将落不落地挂在树梢枝头,瑟瑟抖动。
不远处,似乎隐约飘来了一阵和着七弦琴音的歌声——
“轻风分开云层 而你拂动我心
云中刹那闪过 未能所见光明
我自黑暗诞生 却遇微光于你
心房跳动复苏 明眸丽色巧笑
直至星辰黯淡 徒留泪光似珠……”(*注1)
又是没听过的新曲子……而且好像还是首情歌?填词还是诗篇的格式……
洛兰妮雅心中一动,忽地仰起脸看向暗云深沉的天穹。
一片,两片。
洁如白羽的细小絮点在七弦琴伴奏的歌声中纷纷而落。
卡美洛城迎来了它在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而洛兰妮雅,则是沐浴在她此生所见的第一场雪中,近乎出神地看着掌心那片已经开始融化的美丽晶体。
歌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落雪了……这等洁白无瑕之物,总是将罪业与光芒一同掩埋,未免太过无情。但雪本就无情,又怎会在意有情之人的感伤?”
来人一身仿佛马上就能出席宴会的正装礼服,长度过肩的顺柔直发被着墨以深空般幽邃的暗蓝,却毫无拘束地散散搭在身前身后,整个人从上到下透出一股带着点颓废味道的忧郁气质。
年轻俊朗的青年对着她脱帽致意,旋即很有绅士风度地递来了他的手。
“来,美丽的人儿啊,这座城里落下的雪寒冷刺骨,也许您会喜欢温暖火炉边上的一杯热茶或是淡酒,与一篇来自于诗人的故事歌谣……而我恰好知道一个这样的好地方,若您应允,那幺我臂弯中的这把七弦琴将很乐意为您唱至月明星稀。”
他的名字是特里斯坦,圆桌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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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改编自丁尼生Alfred Tennyson的作品《梯托诺斯》部分段落
关于本章,算是承前启后的过渡吧。开始填之前的坑,顺便再开启开启其他男人的路线(?
关于章名……第一想法就是“诗与雪”,之后就再也没法浓缩回之前的二字章名_(:з」∠)_
所以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