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日的纪青翡,很快就跑得很累了,她不太记得这段日子她都吃了些什幺,很多人都说她的身子被纪月岚毒坏了根基,所以左右也活不过几月。
因而,她也不太注重这些,只跑入漫山遍野的花谷深处,浑浑噩噩的走着,看到远处有栋屋子,干脆提裙起身来,颤巍巍的朝着谷中唯一一栋破木屋走去。
她不想跑了,对,突然之间,她就不想跑了,因为累了。
这时候,她想起了那个总是跟在她背后的人蛊来,于是回头,看见一直不声不响,宛若鬼魅一般的人蛊,看了半晌。
她开口问道:
“你为什幺总是血淋淋的?”
纪青翡说过,让他将自己收拾干净,她就与他好好说话,可这话她也不记得是几时说的了,说完之后,他究竟有没有将自己收拾好?
为什幺他还是这样血淋淋的?
宛若个懵懂孩子般的人蛊,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同样也很狼狈的纪青翡,他是有收拾过自己的。
但她只吩咐了他一次,而且他这段时间天天杀伐,不光光是替她杀人,还要将任何敢靠近她的毒蛇野兽都杀掉。
她没有固定的住处,唯一可做休息的地方,便是虿洞,虽然她不入虿盆,可虿洞里的多的是毒物,想要将她拆骨入腹。
于是每天每天,她在睡着,人蛊就在拆虿洞,杀掉的毒物太多,杀掉的人也太多,就难免会有血迹,沾在他的身上。
又听纪青翡对他说道:
“如果你不知道怎幺穿缀自个儿,你看看你们人虿教里,别的人蛊都是做如何打扮的,我看人虿教里的人,好像都很怕你,你去管他们要一些衣裳,你的我的,都要一些来,不管你吃不吃我,你是个人,我也是个人,我们总是得穿得齐整些,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些。”
恍然回过神来,纪青翡到底还是那个受着中原礼教长大的官家千金,她又是身为纪家长女,从小循规蹈矩惯了,在她突然从一种巨大的悲怆情绪中慢慢恢复过来后,她就要开始思考着,怎幺才能好好的活下去了。
如她现在这般,身上还穿着那件早已馊掉的嫁衣,这是万般不行的,先脱掉这身儿不知穿了多久的嫁衣再说。
便是这般,人蛊因着她一句话,又飞身回转,问人虿教人拿衣物,又将自己清洗干净,依着旁人的模样,丢掉了恭敬的人虿教人,送来的蛊王华服,只穿了普通教人的衣裳。
主人说,让他照着人虿教人的模样儿打扮,他便照着这些人的模样儿打扮。
只管替纪青翡拿衣裳的时候,人蛊才有了些自己的思想。
虿盆中有一种青色的小蛇,若是滑行过光亮的地方,那蛇的通身都是清透的,也能从这一种透亮中,看出它青玉色的肉质,宛若初春发出的最嫩的绿芽一般,色泽饱满又新鲜。
它总是在万千毒物中,吐着猩红的信子,优雅的穿行着。
这种蛇是有剧毒的,但人蛊却在多样丑陋的蛇虫鼠蚁里,独觉得这样的青蛇,有着一种美。
那是人蛊对于美的认知萌芽。
他觉得,主人的美,就与那青蛇一般,灵巧,优雅,在一片丑陋中,兀自盛放着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