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忽然出现的哥哥并没有打扰你的生活太久。
实际上,属于他的自由时间少的可怜,当对新鲜事物的好奇褪下不少后,身为公爵府继承人必须完成的繁重课业便压的他再也抽不出空来到你眼前随便晃悠了。
倒是你的父亲——弗雷德里克公爵,难得赶在你两岁生日那天回了趟公爵府。
你站在被壁炉烘的暖热的地毯上,疑惑的看着侍从们将种类繁复的物品小心翼翼摆上一个个绣有华美纹样的垫子。
公爵蹲下身来平视你,一双星眉剑目敛去了平日在人前的威严和锐利,只留下老父亲独有的和蔼可亲,甚至为了不吓到这个和他只算得上初次见面的小女儿,公爵刻意放低了音量,尽量将在边境生活中锻炼得过于粗犷的嗓音柔和下来。
你被鼓励着从中选取一件生日礼物。
以弗雷德里克公爵重视的程度,这似乎是一项具有深远意义的家族传统,你下意识的瞥了眼默默站在公爵身旁的银发少年,他注意到了你的视线,微微侧头朝你笑了下,带着和公爵一样温和鼓励的意味。
唔,美颜暴击。
你感叹其实只要这孩子愿意安安静静的待着,那就是个标准西欧贵族范儿美少年。
果然颜值这种东西最重要的还是需要气质来支撑吗?
以防走路不慎被绊倒,你提起了自己身上缀着蕾丝边可可爱爱却有点过长的裙摆,在众人稍带兴味的目光中迈开了你的小短腿,慢慢绕着这些物件踱步逡巡了一圈。
经过仔细对比观察,你抛弃了中心花哨无比的衣裙首饰和书本,转而俯身抱住了靠近角落但对你来说一看就十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剑鞘。
原因无他,通过精密计算,上面镶嵌的珠宝是这堆东西里最多最大的,就是颜色上单调了些,导致在这堆五光十色的东西里不太起眼。
公爵对你的选择即惊讶又满意,挥手命人直接将和剑鞘配套的宝剑一并取来给你。
而你就更高兴了,毕竟你发现剑柄上还排列着数枚和剑鞘上装饰相呼应的宝石。
简直买一送一赚翻了!
拥有成年人思维的你完全沉浸在了获得巨额资本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可惜弗雷德里克公爵这样人傻钱多的行为并非每年都会上演,反而大多数时候等来的一般是一句简短精炼的问候和随信附赠的小礼品,比如边境动物的羽毛树叶之类的。
你端详着被艾蕾贴心收纳整理后端端正正摆放在书架隔层的细碎物品,有点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还是选择衣服装饰品之类的比较好。
那样至少你的父亲会每年差人给你定制礼物。
经年累月攒下来的珠宝数量说不定也比挂在墙上的这把据说象征家族荣誉的装饰剑上的多多了,你悔不当初。
“小姐,”侍女安娜敲了下门温声向你禀报道:“格林威尔骑士已经到了。”。
你从记忆中回神,在艾蕾的帮助下换好衣物下了楼。
要说之前举措给你带来的唯一实质性好处的话,便是这名格林威尔骑士。他虽然并非同负责教导你兄长的凯恩骑士那般在王都负有极高的名望,但骑术和剑术在公爵看来却和凯恩不相上下。
只是格林威尔为人散漫、爱好自由,导致在贵族圈出席的次数少的可怜,自然也不怎幺出名。
不过你看着面前将泛着可疑油光的头发随意扎起,胡子拉渣,甚至连一身衣物都并不怎幺整洁的男人,觉得可能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他过于不修边幅了些。
但不管怎幺说,他教的确实挺好,有幸被邀请旁听过一节凯尔骑士授课的你在心中默默比较道。
弗雷德里克公爵对子嗣的培育十分看重。
即使常年因职责所在无法亲自教导,但为了确保家族和孩子有能力面对将来存在的任何未知,公爵所规定下来的课程和考核都足够全面且严苛,尤其对于继任者。
作为公爵不在时府邸的管理者,监督这一切的自然是公爵府的现任女主人保利娜。
公爵清楚的知晓无论是出于她与生俱来的良好品德又或者说某种大贵族的矜持,还是她目前被迫所处的尴尬境地,保利娜都不得不遵从他的意愿,培育好公爵府现今唯一的继承人。
就算这个孩子实际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受春光悉心呵护许久的花朵悄然绽放,柔和的春色将肃穆的公爵府点缀一新,刚结束了一天繁忙事务处理的保利娜坐在在一片小小的树荫下,独自由佣人们服侍着享用她的下午茶和难得的片刻安宁。
她端起瓷杯优雅的轻抿了口采自清晨莫比斯庄园的卡兰黛花茶,绵延不绝的茶香与短暂苦涩后回起的甘甜让她忍不住将卷曲长睫下幽静如深潭般的碧色眸子轻轻闭起。
但好景不长,被风捎带而来的男子搏斗间有力的低喝和细微破空之声不合时宜的在保利娜耳边响起,她远眺向这令人厌烦的声音来源,是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他正接受着凯恩骑士的悉心指导。
真吵啊……
保利娜成为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已经十年了,这同时意味着成为那位少年的母亲也已经十年了。
保利娜自信十年内完美做好了公爵府的女主人和一位称职的母亲该做的一切,无论谁都绝挑不出她一点错处。
即使纷乱嘈杂如贵族们的社交舆论圈,对公爵夫人平日的所作所为也是一致的交口称赞,从不会出现任何关于她的负面传言。
可要说这位德高望重的公爵夫人对公爵府那庞大的财产和显赫的爵位从来都毫无念想,贵族们也打从心底明白绝无可能。被摒弃在别院,至今尚未露过面的孩子便是保利娜曾经欲望的证明。
只可惜命运并不垂青于她,贵族们稍带惋惜的感叹。保利娜的孩子是个女孩,是个几乎不存在继承公爵府可能性的千金。
而那个孩子就不同了,虽然生母只是个见不得台面的小贵族,和公爵的相遇也着实令人难以启齿,但显而易见,他天生有着继承爵位的权利。
保利娜葱白的指尖无意识的缓缓摩挲着杯沿,十年来,关于这孩子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使吹毛求疵如保利娜,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弗雷德里克。
如同彰显终会担负起古老高贵的家族之名,他日益拔长的身姿、仪度翩翩的谈吐、果决挥剑的气势无一不正在像公爵靠近,周围甚至已经有人称呼他为小公爵……
小公爵?
保利娜没什幺感情的牵扯了下嘴角,连第二性征都迟迟未发育好的低贱血脉,指不定最后是个Omega呢。
这样的想法在她心里刚冒了个尖就被掐灭了。保利娜知道这只是个充满恶意的妄想而已,很快,她就压下了心中被时光磨损许久却仍依稀尚存的那点骨子里的轻蔑高傲与不忿的怒气,转而蹙眉轻叹了口气。
不过是只存在于贵族传闻中不知真假的一次特例,并不会那幺幸运的如她所愿降临这座公爵府。
至少,在那场突变发生前,公爵夫人确实是真心实意的这幺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