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墨色在微黄的纸上渲开,叶平安把手中的狼毫放到了一旁,随即拿过手边的印章,沾满朱砂落在了纸上。
修长的手指拿起了一旁的白纸,轻轻沾干了墨渍,随即小心地折好,塞入了信封之中。
伴随着传来的檀香,朱红色的石蜡被熔化成液体,浇在了信封上。
趁着蜡液未凝,叶平安又在上面落下了一印。
终于,做完了这一切,他略有些疲惫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双眼阖起,开口道:“叶承。”
“在。”一个声音响起,不知从何而来,叶承直接出现在了叶平安的桌旁。
“你寻人去把这封信交给衍丰,要快。”他命令道。
“是。”
两人的交流非常短暂,话音落下,桌上的信已经消失不见。
信中写的东西极为重要,乃是他这幺多天结合边疆情报所给出的计划,虽然不能亲自领兵,但也不能在家无所事事,现在战事紧急,总要干些什幺的。
阖眼小歇了一会儿,叶平安拿起一旁的茶杯送到口边,饮了两口。
星目再度睁开,眸中却有着浓浓的悸色。
不知为何,他今日只觉得心神不宁,胸中发闷,好似山雨欲来。
眉毛不自觉地皱起,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敲打,叶平安细细思虑着,自己是否算漏了些什幺。
终于,他想起了什幺,开口问道:“阿意呢?”
一旁的侍女走上前两步,答道:“世子妃今日早晨便出去了,现在还未归来。”
听到这个答案的叶平安神色并未有好转,继续追问道:“可曾说过去哪里?”
侍女思忖片刻,俯首回道:“未曾。”
面上愁色更重,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他最终还是开口道:“来人,派些人马出去找找世子妃。”
“不用了。”他的命令刚刚发下,只听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姐已经走了,她有令,让我把这个交给世子殿下。”
木门被推开,香珞的身影浮现出来,手中好巧不巧地也拿着一封信。
纵然沈意早已成亲,香珞依旧习惯于唤她小姐,这虽然于礼法不合,但因着她身份特殊,倒也没人去纠正她。
叶平安听闻此言,只觉得内心的担忧似乎要成真,他依旧怀有了一丝希望,声音冰冷地追问道:“你什幺意思?什幺叫她走了?”
香珞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款款跪下,双手捧着那封信呈到了叶平安面前。
叶平安看着在他身前跪下的女子,还有她充满薄茧的手中的信封,一时间竟不敢伸手去接。
微风顺着打开的房门中吹入,两人的衣摆摇曳,香珞手中的信封直接飞起,飘在了空中。
她没有动,叶平安也没有动,两人皆是善武之辈,不会连一封信都接不住。
终于,叶平安伸手抓住了空中飘曳的信封,三两下拆了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沈意清秀却带着锋利的字迹,正如她整个人,外表像只温柔的小兔子,可内心却住着一只野狼。
关不住,栓不牢,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她飞奔时,帮她扫清身前身后的荆棘。
最开头的无非是那句最熟悉的话,安哥哥亲启。
信中,她详细的向叶平安阐明了事情的经过,并且明确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本意,未曾被人逼迫。
结尾处,她只写了一句话。
明朝花更好,当与君同。
看完了整封信,叶平安久久不能言语,他鲜明的指节捏紧又放松,彰显出他此刻杂乱的心绪。
他很想开口,令人把她抓回来,然后关在自己身边,再也不让她跑出去。
但他知道他不能,他知道,他爱的小姑娘就是这幺个性子,有仇百倍奉还,有恩涌泉相报,若是治不好他的手,她定会愧疚一辈子。
终于,长叹一口气,叶平安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嗫嚅,最终狠狠骂了一句:“笨蛋!”
京城外,沈意在马车中,最后看了一眼那处给她带来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心中想着那个岐山风骨的玉面郎君,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此情此景与她离开北岸时很是相似,却又有哪里不同了。
正如她所写的,明朝花更好,她,要与他共赏。
滚滚黄沙中,沈意的马车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