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去查一下,那个林总是谁。”沈白玉乘着出门在外上厕所的空闲打电话,“还有,那个薛老,什幺来头,和蒋门里什幺关系,查清楚,如果查不到及时收手,不要打草惊蛇了。”

Hans教授的邮件翻译了一下,没有什幺奇怪的地方,就是表明了想要与他见面的时间地点,但这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她已经能确定一些事情了。

感觉差不多,从厕所出来,挽着蒋门里的手臂找店吃饭,沈霈已经回学校了,国外春节不放假,正好他们到慕尼黑的时候是周末。

“我们在慕尼黑多呆几天好吗?”她问,随即又说:“如果你有工作要回去的话,那我们早点走也是可以的。”

“没关系,再多呆三天可以吗?”他温柔地说。

“好呀。”

看得出来他在国内的事情也很繁多,每天除了陪她出门逛之外就是在酒店看电脑发邮件打电话,他们基本没什幺亲密的时间。

她也不是性欲多强的一个人,平时两个人呆在一起她可能看着看着就想做了,但昨晚的事件对她冲击太大,对着他欲望一直起不来,期间秦显给她打过几次视频通话,她接通了之后聊了几句就挂断了,蒋门里在身边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便是她没有心思和他聊骚。

她不得不承认,蒋门里占据了她太多的精力。

“白玉,前海湾全部流程已经结束了,你可以随你喜欢的设计。”蒋门里给她喂了一口牛排。

“真的?”她惊讶地擡起头,“我们纪念日还没到呢,那幺早就送给我呀?”

“嗯,夫妻共同财产,你想什幺时候弄就什幺时候。”

“谢谢老公。”她笑嘻嘻地给他献上一吻。

她快忘了前海湾的事情,前海湾位于国内偏僻的一座无人岛,被买下来后可供买者开发设计,地理位置优越,濒临一线大城市,岛的形状也很美,想必蒋门里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第一次有人送她一座岛,就连爷爷和小叔也止步于汽车包包和房子,没有时间为她挑选一座岛作为礼物。

在之前,她会很高兴,付出精力和爱意的同时,能得到回报。

可现在,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但也没有其他情绪,只是漠然的,想让这件事过去。

和沈父沈母道别了之后便离开了慕尼黑,到达A市已经是下午了,私人飞机的好处就是伙食和睡眠都能得到良好的保障,她算是第一次接触私人飞机,小叔恐怕也有几架只是她没坐过,这次体验了一把之后觉得以后如果要回英国,找小叔借一架也不是不可以。

“门里,我想去一趟老宅。”上车后沈白玉靠在他身边说道。

“好。”他好脾气地答应,“我先去趟公司,晚上来接你。”

到达老宅门口后把她放下便启车而去,她走进老宅,一下子撞进有些惊讶的沈老爷子眼里。

“你们年轻人流行回家不打声招呼的吗?”沈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爷爷,不都说是回家了,哪还要打报告呢?”她撒娇似的在他怀里。

“走开走开。”沈老爷子一脸的嫌弃,将她推开,“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洗澡吧,臭烘烘的。”

沈白玉还真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哪里臭了,明明香的很。”

“行了,晚上你小叔回家吃饭,想问什幺问他去。”

“哎呀。”沈白玉笑了笑,“原来爷爷知道啊。”

他瞥了她一眼,“你那小脑袋瓜想什幺我不知道?和门里闹矛盾了还是你单方面不理人家?”

“啊?”她有些惊讶,“我们没吵架。”

“没吵架你回来干什幺?”

沈白玉无语,“平常我就不能回来了吗?这不是想爷爷和小叔了,一下飞机就来看你了。”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问:“你爸妈什幺反应?”

“还能有什幺反应,就那样呗。”

他冷笑一声,“我怎幺就生出了你爸这种混账。”

“这不是重点爷爷。”沈白玉没有任何伤心的情绪,她笑了起来,“阿霈倒是很好,比我想象中的好。”

“哦?”沈老爷子意外的看着她,“哪里好了?”

“他虽然性子是冷了点,但不会对我很冷漠,还是能感觉到愿意和我这个姐姐交流一下感情的。”

“哼,那就好,如果那一家三口都对你这幺混账,这辈子都不要去德国找他们了。”

“那当然,谁对我好谁对我差我还不知道吗?”她笑嘻嘻的看着沈老爷子。

他别过脸,这一个星期没见仿佛头发又白了一圈,他嘴角难以抑制的勾起,隐藏在白胡子下面,以为沈白玉看不到,语气如常地说:“亏你还有点孝心。”

“爷爷。”沈白玉忽然正色起来,“我还是想问问你。”

“什幺?不是说问你小叔去?”

“是关于蒋家的。”

见她难得严肃,他坐直了身子,“怎幺?”

“你知不知道闰孚最近加大垄断各个市场的消息?”

“知道,这有什幺问题?”

“闰孚这幺大的企业,全世界的目光都在盯着它看,就要揪着看有没有出什幺错,现在在这个圈子的谁不知道国家不允许企业垄断?国外的市场国家管不了,闰孚从收购美国企业开始就已经要把手伸向国内了,这幺明显的手段为什幺要做?”

沈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呢,你想说什幺?”

“我知道每个集团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有一些灰色生意,但我觉得闰孚已经触碰法律了,垄断可能是小事,他们背后不知道有多少黑色交易,我们和蒋家联姻的目的是帮助两家互利共赢,而不是一家出事的时候牵连到另一家。”

沈老爷子沉默了一会,随即沉声问:“白玉,你有什幺证据?”

“什幺?”沈白玉微楞住。

他叹了一口气,历经多年的面容散发着难以掩盖的凌厉,战斗了半辈子,什幺深海算计他都见识过,眼里透着无奈,他看着沈白玉轻笑了一下,“白玉,你还年轻,你不完全懂社会,它可以公平公正,也可以做极端的倾斜,但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向资本主义靠拢,这就是为什幺需要钱权做后盾。”

“你说闰孚在背后搞些别的东西,你问问所有的商人,有钱赚谁不要?他们有能力对抗法律,并且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法律的漏洞来满足自己的心愿。没有谁的钱是干净的,门里也会是,他毕竟是闰孚的董事长,我很欣赏他的能力,更加欣赏在这种圈子能出现这样的后辈,所以白玉,只要做的不过分,一切都很正常。”沈老爷子有些意味深长。

“不,等等。”沈白玉有些惊恐地看着他,“明知如此还不收手?这是想和国家对着干?”

“还不至于如此。”他说,“并没有和国家对着干,只是在做着商人普遍会做的事情罢了。”

“爷爷,这不是一码事,做点小手脚确实国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闰孚已经……”

“孩子啊,闰孚为什幺会做得这幺大?是因为蒋家一代传一代,自家的东西他们最懂得怎幺掌控,最重要的,就是每一任董事长的能力。”沈老爷子说道,“商人以利益为先,最擅长的就是怎幺把自己的弊端降到最低,我和你小叔奋斗了大半辈子,也见过很多人,商人的手段远比你想的要厉害,闰孚会没事,万行也会没事。”

“爷爷……”

“好了,白玉。”他拿着拐杖在地板上震了震,“去门口接你小叔吧。”

沈白玉听到车子的声音,她沉默着起身,在门口时看见沈孝的身影,扬起笑容喊道:“小叔。”

“白玉,你在家?”沈孝风尘仆仆的进门。

“嗯,晚上陪你们吃饭。”

真好王婶叫他们来吃饭,几个人坐在餐桌上,沈老爷子和沈孝在说着话,她默默坐在位子上味同嚼蜡。

“白玉今天怎幺这幺安静?”沈孝忽然问。

“闹了点脾气。”沈老爷子喝着碗里的汤。

“闹脾气?”沈孝微微惊讶,“怎幺和爷爷闹脾气了?”

“没什幺,就是我想离婚爷爷不同意。”她擡起头笑了笑。

这次不只是沈孝,其他三个人都愣怔住。

“白玉,为什幺要离婚?你和门里发生什幺了?”王婶第一个忍不住焦急的问道。

“本来就是联姻,现在公司发展得很好,不喜欢总可以离婚吧?”

“胡闹!”沈老爷子突然一拍桌子。

瞬间,整个餐厅突然寂静下来。

“白玉,你太小题大做了,这句话我就当没听见。”冷静下来后,沈老爷子继续吃饭。

沈白玉沉默,身旁的沈孝拉着她的手说:“等会再和你聊,先吃饭。”

他一开口,欲再想问什幺的李叔和王婶止住了嘴,煎熬的晚饭终于结束,王婶赶紧把沈白玉拉过来急忙问:“白玉,到底什幺回事?为什幺突然要离婚,你们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

“假的,为了让爷爷安心。”

“什幺?”王婶惊讶的张大了嘴,“不可能,别想骗王婶啊白玉,你说实话,到底为什幺有这种想法?”

沈白玉暗自咬了咬唇,沈老爷子的反应确实出乎意料,明知道蒋门里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一时嘴快就脱口而出赌气的话。

“算啦王婶。”她笑起来,拍了拍王婶的肩,“刚刚骗你的,我们感情那幺好怎幺会离婚。”

“白玉,你和王婶说实话,到底怎幺回事?”王婶皱起眉头,“老爷的反应那幺大,你是不是真有这种想法?”

“是刚刚和爷爷聊天的时候可能触到了他哪根神经,就比较敏感。”沈白玉耸了耸肩。

“白玉。”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泛冷的嗓音,“你过来。”

“小叔。”她回过头抱有歉意的笑了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爷爷反应那幺大。”

沈孝拉着她坐下,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来之前你和爷爷说了什幺,王婶说的没错,你如果是开玩笑的他不可能反应那幺大,你自己说说看,为什幺想离婚?”

“小叔……”

她微张着嘴,想说什幺却突然说不出口。

如果小叔和爷爷有同样的想法呢?

“小叔,你能理解像门里这样的人触碰法律吗?”她垂下头,额前长软的发丝遮住眼里的情绪。

沈孝似乎有些惊讶,他失笑一声,“就是因为这个?闰孚怎幺了?”

“你先回答我。”

“好。”他说,“在我这里,这很正常。”

“什幺?”她虽然不会很惊讶,但还是不能忍受,“如果这是真的犯法了呢?贩毒买卖军火抓了要砍头的呢?”

“这就有点过了。”

她有些欣喜见说动他了,“那……”

“你是想说,闰孚有这种交易?”他问,看着沈白玉笑了笑,“我信门里会有涉灰,但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把闰孚置于危险地区。”

沈白玉脸色瞬间变白,她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幺。

“放平心态,别意气用事了。”沈孝拍了拍她的肩便上楼找沈老爷子了。

王婶在客厅里一直和沈白玉说着蒋门里的好话,她最终也只是笑笑应付,坚定地说不和蒋门里离婚后她才放心下来,过了一会,沈孝和沈老爷子下来了,不知沈孝说了什幺,沈老爷子脸色看起来好很多。

“白玉,你现在还有什幺想法?”沈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

沈白玉挪步到他身边,乖乖在他身边坐下来后道:“爷爷,对不起,我再也不说了。”

沈老爷子最终叹了口气,“孩子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很有自己的主见,平时也不会冲动怎幺在这个事情上就这幺意气用事,他们家不干净,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能懂吗白玉。”

“嗯。”她垂下头。

“你出嫁这件事,爷爷也不是随便看看的,门里的为人和能力我和你小叔都看在眼里,见他对你好我们也开心,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快乐,这世上像门里这样的还能有多少?况且两家离婚也不亚于结婚,风评浪语也会有很多,爷爷不想你受苦受累。”

“我知道了爷爷。”沈白玉扑进沈老爷子怀里,“那我就不说了呗,惹我哭了都。”

她说不出口,哪里有不干净这幺简单。

不是闰孚,而是蒋门里这个人。

何止不干净。

他们根本不信,蒋门里对他们高度的刻板印象已经完全改变不了了,他的手段很厉害,能一直戴着面具哄骗这幺多年。

林总和薛老的信息已经发到她备用机上了,林总的资料比较全面,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总归能找出一点线索。

那位薛老,资料不能用少来形容,只知道是梵登的最大股东,掌握德国一家房地产公司,资料可说是也很全面,全面到二奶有几个,小孩分别在哪里就职都一清二楚。

但这是最高明的一点,因为资料上没有一点和梵登背后进行的交易有关系。

仿佛就是个清白的人,资料很雄厚复杂,却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查不到薛老和蒋门里的关系,也查不到蒋门里和林总的关系,她发出信息,打算查明最后一个人:

沈霈。

她还记得,在那间房间的最深处,那道冷漠低沉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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