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小纸袋>
世上七十八亿人。
能相遇,能相识,能结交,能相处,能发展。
有人能成一辈子的挚友,也有人相识以后分道扬镳。
有人相恋成爱侣,也有人相处过后分手。
有人能结成夫妻一世恩爱,也有人破坏承诺离异。
后者里面每个人都不一定有过错,他们只是遇上了不适合的人。
也许是遇上的时间不适合,也许是遇上的地点不适合,又也许根本是遇上的那个人不适合。
现在的夏子凉觉得,她和许然,都是没有错的后者。
“暖暖....”男人颤抖的声线里,渗进了点点哭音,“不要...好不好....”
他闭上眼,难受地将双眼埋进了她的手心里,再次张开口时,已经是半个音节都抖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许然,她也不好受。
面前跪着的,终究是她曾经爱过的、唯一爱过的男人。
“...适合的....”男人胸腔里的痛,仿佛是被人用带逆刺的利刃在里面狠搅,“....我们....”
夏子凉动了动盖在对方眼帘上的指尖,意外地在眼角上沾到了点点湿意,一种像苦水一样的味道渗进喉间。
再差一点点,她就要心软了。
突然一阵傍晚的夜风吹过,还穿着夏季薄衫的小女人轻轻打了个颤,惊动了在苦海里受难的男人。
许然拿下盖在眼上的细手,眼角发红地凝视了她好一会,才缓缓地放开了她的手臂。
但另一只小手还在他的手里。
不想放。
不能放。
放开了的话,他感觉自己会死。
“入夜了,”他沙哑的声线仿佛被无情的烈火灼过,“我们先回去吧。”
夏子凉没有异议,但跪在前面的男人还是不愿起来,于是她只好牵起他往民宿方向走回去。
她牵着他,走在前面半步,领他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许然跟在后面,走得很慢很慢,慢得像是想要站在意大利的街头,不让他的小女人有机会松开他的手。
最终,他们还是站到了民宿的门外。
“老婆,没人比你更适合。”他扔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便回到他的房间去。
夏子凉怔怔地看了一下他的背影,似孤寂又像坚强。
后来她才想起自己得回去将动物中心的笼子检查一次,确保关好门不让小毛孩们偷走,还要收拾离开前还摊在小花园里的画具。
那天以后,将近两星期,许然都没有主动再出现在夏子凉面前。
除了在被紧紧地关上了的房门后,不断传出键盘的敲打声和会议的对话声,她几乎能以为他从来没来过意大利。
但一个个每天出现在她床铺上的小纸袋,却天天提醒她那天他们的对话。
第一天小纸袋里是一支暖黄色的颜料,她最喜爱的那个牌子,而且快要用完了。
第二天是满满一袋果仁,她最喜欢又饱肚子的零嘴。
第三天是一只小娃娃,女孩子的。
第四天是又一只小娃娃,男孩子的。
第五天不是一个小纸袋了,却是一大卷画布。
第六天小纸袋又回来了,里面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糖果,看似杂乱无章却没有一颗是她不喜欢的口味。
第七天是一只画画专用的二指手套,大小刚好合适她的手,而她现在用的那只很旧了,只是她舍不得掉。
第八天是一张名信片,布拉格广场中央的喷泉。
他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跪在她面前,拿着小小的一枚钻戒,给她许下需要用一生来实现的承诺。
第九天是一瓶苹果味的酒,她看得有点莫名奇妙。
第十天是个小礼盒,夏子凉打开时,一只银戒挂在一条银链子上。
那只戒环她熟悉得很,内环里的一圈玫瑰金色就是她最钟爱的设计。
小礼盒的下面,还有一张小纸条。
『我只爱你。』
简单的四个字,用他的笔触写下来,仿佛是他在耳边低喃。
心软她是有点心软了,曾经最幸福的时光里,以为不起眼的生活小事情,许然竟然能一天一天的给她呈现出来。
他在跟她说,他在乎的,只是都放在里,所以她不知道。
但对于再次被这枚银戒绑住,她还是定不下心。
第十一天,小纸袋里放了一包干面。
她懂的,是他求她和好的讯号。
第十二天,小纸袋又没了,出现的是一叠信。
三年前她寄出去参赛的画得奖了,然后一月一封通知信,许然顺着日子给她叠好送到手上。
第十三天的早晨,夏子凉还是听到房内断断续续的会议声,还有几句他没能忍住的怒火。
许然是很少发怒的。
最起码,她没怎么看过。
从早上到中午她来回了几次楼上楼下,都能隐隐约约整到他的怒言,就知道他的情绪显然非常的差。
但共用厨房的垃圾桶里的空杯面仍旧是一天两个,没有中断过。
这天的小纸袋岀现得很晚,夏子凉是在和提耶晚餐后才看到。
袋子里轻飘飘的,往里面摸是什么都没有。
她不信许然会无聊到给她一个空袋子,于是她细心一点往里面看,才看到他给她画了个心。
还是个涂满了红色的心。
第十四天,听不到男人工作的声音,也没有了他的怒言。
但同时,提耶说他已经两天没见过许然踏岀房门。
经营民宿的,对于租客的一举一动不会盯紧,但多多少少得要注意异常,以防客人在房间内做什么坏事或者发生什么意外。
比如租客不断带不同的人进岀,又或者总用帽子掩面藏耳,又或是两三天不岀房门。
“先敲敲门吧,不行的话我们再用总匙开门。”提耶拿了总匙,和夏子凉一起上楼。
“许然?”她先轻轻敲了敲门,“你在里面吗?”
提耶和她一起站在门外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于是他也敲了敲门。
两个人又再等了一下,静默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夏子凉便退后两步让给提耶用门匙开门。
打开房门,室内一片安静。
男人的电脑还在跑程式,但许然本人已经红着脸趴在床上,呼吸略重。
提耶先摸了摸他的手,再探上了他发烫的额头。
“发烧了。”提耶看了一眼夏子凉,好像在用眼神问一位妻子的意愿,“送医院吗?”
夏子凉也探身下去,用凉凉的小手摸上他的额头,不算烫得离谱,但是真的在发烧。
“.....暖暖?”还不算被烧昏了脑子的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眸被热得湿湿黑黑的,“怎么了?”
“你发烧了?”她软下了声线,坐到床边,“要喝点水吗?”
被烧得有点迟缓的许然想了想,抓着她的手偷偷收紧,他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然后有点难受地抹了把脸。
“没事的,”他顶着哑得几乎听不到声音的声线,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小纸袋,“宝宝今天的礼物在这里。”
可夏子凉却是生气了。
男人的手还没碰上小纸袋,就被小女人狠狠用力地拍停在半空中,还用怒意瞪着他。
“老婆?”他红着冒出水光的双眼,困惑又无辜地看着他的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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