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扬子饭店

三日后,一辆福特汽车来接余秋可。

前座除了司机,还有一名余秋可没见过的女士。

若不是后座上有谢九怀,余秋可肯定以为是场骗局。

余家没人挡她,默许她上车。

余老爷对那名女士的态度相当客气,甚至带些刻意压进骨子里的畏惧。

余秋可没能明白,也不想管,她甚至迷迷糊糊。

因为她没信谢九怀的承诺,若不是这几个夜里余二姨太和余老爷吵得太凶,弄得整个余家不得安宁,而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更是不敢睡,让她没有机会离开罢了,要不然今日谢九怀上门,可是会扑个空的。

“头纱,拿了?”谢九怀问。

余秋可点头。

两人有些不可思议的平静。

汽车一路开到汉口路跟云南路转角上的扬子饭店。

扬子饭店,余秋可是知道的。

前几个月开幕,各大报吹捧的厉害,说是远东地区第三大饭店。

下车后,谢六姨太迎了上来,见余秋可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以为她是感动了,忍不住抓起她的手,拍了拍,“辛苦妳了,孩子。”

其实是没睡饱的余秋可让几个女人带进一间房,在余秋可一阵慌乱的时候,谢九怀被带进另一间房。

身为男士,谢九怀换装快多了。

谢家除了是行商巨贾外,还是上层政要。

在上海,有身份地位在的人,多数都是非常注重衣着打扮。

谢九怀大婚的西装是在静安寺路735号的培罗蒙高等西服订制。

英国进口的新布料,最适合上海闷热的酷暑,轻薄,透气,还不会因为过于轻盈而走样,反而意外的挺英、更衬高大身形。

谢九怀相当喜欢正式的西服。

与课堂上所接触的2045时空不太相同了,时隔一百多年后,人们穿着轻松简便,着正装的场合反而少了,就算有,也鲜少有人穿像他现在换上的三件式西装。

白色衬衫外头加上一件V字领的深色马甲背心,与背心同款布料剪裁的双排扣西装外套、西裤包覆他结实身躯,线条又直又挺。

再说谢九怀这一张脸,的确是好看。

虽然以前的谢九怀被养废,然而他天生就是有张骗人的脸,何况现在的谢九怀还精细微调过仿谢九怀的躯体,所以五官的立体与线条出来了,更显得男子气概的多,现在西装一套上,除了皮肤白了些,瞧起来就是该做大事的人。

再说余秋可的嫁衣,与谢九怀塞给她的蕾丝头纱相同,是西式婚礼穿的嫁衣,洁白无暇。

本来谢六姨太没打算给新娘子装扮得如此精致华丽。

毕竟那日与余家不欢而散,双方根本骑虎难下。

偏偏打算给谢九怀另找媳妇,他居然不肯,直说只要余秋可。

老爷说就再宠儿子一回,以后娶妻生子,就是他自己管自己的小家。

谢六姨太光想就心疼,能帮的也不多了,还能不答应自己唯一的儿子吗!

哪知二少爷谢亚辉直说可惜,说上海市筹备的首届集体婚礼赶不上九弟大婚,毕竟才派社会局的人去搜集各方资料,连草案都还没出来。

然而赶不上,还是可以领头呼应刚推广的新生活运动。

除旧更新、简单朴素。

谢亚辉这也算是将上海市副市长一职做得相当称职,主动吩咐家里,要谢九怀的婚礼以最简化为出发点。

谢六姨太不满意了,凭什幺她亲生儿子的婚礼就得草率进行。

但事实太打脸,晚辈里最有出息的就是大太太生的三个儿子,至于最没出息的就是她儿子,所以听,她得听,谁让往后谢九怀还得依附他的三位亲哥哥才有好日子过。

不过谢亚辉说的是仪式,没说嫁衣。

谢六姨太不仅给谢九怀整出一套帅气西装,也找了上海为数不多的洋人裁缝,给余秋可订制一件白色婚纱。

说是西式礼服,倒没有坦胸露背,V字领口的布料全由蕾丝布取代,与利用头花别在头上的白纱相当搭配,十分洋气。

两只衣袖是修饰过的羊腿袖,上臂古典蓬松,下臂利用细纱做为布料贴在手臂上,线条含蓄里带着华美,追求的是一种洋人所说的浪漫典雅,腰线以下是轻盈洋裙,利用几层迭上的薄纱做出更为柔美的丰富感。

谢六姨太的父亲也是做裁缝的,所以看人挺准的,替余秋可订下的尺码差不了多少,现场再由裁缝师修改一下就行,至于搭配的白色皮鞋是让先施百货的人先备几个尺码,倒也不怕。

等上妆、换衣都弄好,离婚礼仅剩十多分钟。

这时才有人过来跟余秋可说等一会儿仪式的行程。

听起来是不难,不过都是余秋可没经历过的事。

过于专注的神情瞧起来傻呼呼的,让走过来的谢九怀扬起浅浅笑意,正巧映入余秋可眼帘。

不得不承认,穿着正式西装的谢九怀还真人模人样,彷佛闪烁光芒的金子银子,很值钱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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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上海扬子饭店:

根据上海申报的今日开幕报导,开幕日期是民国二十三年,但是月份的字太糊了,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六月。小俩口的婚礼设定于九月。

扬子饭店开幕隔年三月,阮玲玉小姐在此留下人生中最后一支舞。

关于培罗蒙西服:

于西元1933年前后,由许达昌先生与湖州丝商合伙在当时的静安寺路开业。

美国财富杂志1981年9月刊的文章上称赞许达昌为全球八大着名杰出裁剪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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