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他坐在自己新房间的床上,墙上厚实的窗帘被拉上只留下一条透光的缝隙。他一直看着门前背对着自己的高大男人,随着那人走来而转动头部。那个男人的五官被许多密杂的黑线遮住,但能够看清眼睛。

他的目光从仰视变为俯视,撑在身体两侧的手掌冒出一层薄汗,而后指头往里缩了缩。那束从后背打入的光使他视线的两边出现光晕,口腔内分泌的唾液被舌头推往舌根,然后咕咚一声咽入喉咙。

这时候男人开口:「你在紧张?」

他惊了一下,后摇头说:「没有。」

男人笑笑,却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谎言。男人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双臂放松地架在两膝上,这个人此时看起来和平日没有两样。男人抿着笑沉默,一会儿后才用揶揄的眼光扫过他的躯体,「知道什幺是嘿咻嘿咻吗?」

他再次摇头,不过这在男人的意料之内。男人摩挲下巴,唔了一下,又换了个词,「那幺做爱呢?」这次没有等坐着的人给出一个答案,男人自顾自地伸出食指隔空点向两人的下体,说:「用这里。」

他想说不知道,但脑中不知为何却浮现出一年前站在外头所窥视到的场景。他张了张嘴,反驳的话迟迟没有从喉间挤出——他明明不知道那是什幺。男人噗嗤笑出声,接着狂笑不止。有液体溢出男人的眼眶,男人伸手揩去,笑到不住地咳嗽。

他直觉有什幺不对,双手撑着身体挪后了一些。

男人吁气,身体前倾,瞳仁缩小。里头的痛苦和即将获得纾解的快感直直撞入他的眼里,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险些举起捂住耳朵的手狠狠揪起床单,没有动作。

男人咧开嘴,说:

「知道狗如何同人交配幺?」

安商乐猛地睁开眼。

他喘息着去平复剧烈跳动地心脏,安商乐撑起身体倚靠在床板处,右手抚上脸部撩起额前颇有些杂乱的头发。他闭眼,微微张开嘴唇露出门齿。有时候安商乐会为自己当时年岁尚小而懊悔不已,因为他不能够抽出刀,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它直直刺入别人的身体。

如果当时他可以刺死男人,那幺安商乐不会知道人与兽怎幺交媾。

或者他可以刺死女人,那幺就不存在绞着两人的红绳和踢在身体的刺痛。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安商乐睁开眼睛,探出左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摁亮。

五月二十号,凌晨四点零六分。

安商乐仍然记得十岁从乡下回来后那股挥之不去的别扭感觉,他会为安尚乐的触碰而感到不自在,直到他第一次梦见那样叫人羞耻的场景。安商乐自此以后总算看清别扭的来源——源自体内生出的情愫,由年岁增长而明白的情欲。

他甚至还能回忆起那个梦的触觉,将下身送入自己姐姐的体内时,出现了仰视着他的那个男人伸出的食指。他多恶心,安商乐搜罗了许多书,他去找别人的谈论。

有人说:为什幺世界上有那幺多女人,他们非要喜欢上自己的姐姐?

所有人都在为此疑惑,甚至是安商乐自己。他跪在马桶边上呕吐,冲出喉口的酸水里满是他的罪恶,是他的唾弃,他的挣扎。安商乐为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梦中的两人挖出自己的污秽,他祈祷,他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那些已经被冲进下水道,或者准备从胃里逃出的秽物。

吐干净就好了。

等着他的只有不断堆积起来、越演越烈的情感和欲念。安商乐每这样一次,那无法言说的诡异的渴望便堆叠、膨胀。

流出体内的血无法抚慰他的慌乱,割裂肌肤的痛楚只能唤起一时的清明。而当被压抑的情欲在某个晚上喷薄而出,他的苦痛,他的厌弃又再次将他咽入肠胃。

安商乐害怕见到她。

害怕这见不得光的情感暴露在亮光之下。

他痛恨,他享受,他厌恶,他沉溺。

很久很久以前,安商乐就开始思考:

他背弃伦理的喜欢究竟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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