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赵叔派了人出去大早排着队给双鲤买了草芳斋的糕点,跟她说今日走路累着了吃完糕点可以早点歇息,不必来我房里侍候着。百来步的距离怎会累着,只是这丫头被我没规矩地带着一贯偷懒,许了她偷懒的借口更是不会跟我客气的。我还跟赵叔说了我少眠,睡得浅,要他少派些人手在我院里守着,否则乌泱泱的整得我难以入睡。
我难得做了这些个安排,就等着林致之来个夜探庄府。我早早灭了灯,装作已然入睡的假象,实则在睁着眼听着屋外的动静。
第二日早上双鲤来房里喊我,说是已经日上三竿,我尚未缓过神。待那沾了热水的帕子敷在我脸上,我被热气熏得逐渐清明,才意识到林致之一夜未来,他让我等了一整夜。
“小姐,你别急着取了帕子,多敷一会,我刚看见你眼下一圈乌青,早知这样我昨日就守着你了,看你睡不着还可以给你点些安神的香料。”双鲤隔着帕子,用手在我眼睑处按压。
“嗯多敷一会吧,我让你歇着的,脂粉敷厚些就盖过去了。”这事儿不怪双鲤,罪魁祸首昨晚还不知睡得是否香甜。
梳妆打点完毕,还没来得及吃口东西,赵叔就告诉我官家已是散了早朝,派了公公要领我进宫一起用午膳,可马虎不得。我让双鲤随手拿了点糕点给我垫点肚子,进了这宫里说是用午膳,可这官家若是撂筷子了我又怎敢动筷子。
“咱家给康乐郡主请安,郡主吉祥。”小公公倒是机灵,宫里的奴才一贯都是拜高踩低,眼下卑躬屈膝,扭了头过去就可以仗势欺人。还在江南时,我就眼看着一个从宫里散了归乡的老奴才在街上对着还未中榜发迹的林致之发难,起因仅是林致之不肯将那手中的最后一册话本子给他,那时我并未与林致之实质上发生些什幺,只派了双鲤拿着我的玉佩给他解了围,宫里出来的人又怎会不识货,当下就灰头土脑地给林致之赔罪。
放在现在,此事不会这幺容易翻篇,这林致之是我要护着的,这些奴才又算个什幺东西,赔罪,他也配?没让他们拿命来赔都算是我菩萨心肠。
我对这些个人没好感,表面功夫却是要做足,否则被人拿捏了说我飞扬跋扈,十几年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不划算。我笑着让他免礼,让双鲤取了银子赏给这位小公公。嘴上说着“这怎幺使得”,最后银子还是进了他的口袋。
我坐在轿子上,这宫里我并不常进,看着这宫里的东西却是百无聊赖,每年宫里来了什幺新东西,都会捎着给我母亲送一份,连带着我也沾了些母亲的光。我无心看着宫里的风景,心里装着的还是林致之爽约的那档子事,想得我火大,也不能说他爽约,毕竟没约过,可他怎幺敢,怎幺能不来找我呢,难道他休沐不是为了我。
“轿里坐的可是康乐郡主?”我听见了付九思的声音,撩开帘子往外看去。
小公公还没回话,付九思就已经眼尖地看到了我,他又抛了袋银子给那小公公:“赏你的,这差事办得倒是快,让笙笙与我在殿前见了面。”得,这小公公今日一趟差事赚了个盆满钵满。合着我这皇帝舅舅是召了我跟付九思一道吃饭。
我与付九思一起进了殿里,刚要行礼就被官家打断赐座。桌上摆着的素菜居多,夹杂着一两道荤腥,特意摆在我跟付九思面前,官家信佛尊佛,平日里荤腥都沾得少。
“今是家宴,两小子且看看饭菜可合胃口,大可不必拘谨。听林尚书说康乐喜欢雪后莲芯,朕可是给你沏下了。”
客随主便,臣随君便,我和付九思又怎幺敢有异议,平日里再没个正形,这会也该是拎得清的。只是这林致之,我现在听到他的名字就生气。
“都竹不才,刚来洛阳时没处落脚,在灵飞寺叨扰了段时间,现在倒是想念那里的斋饭得紧,还是官家体贴臣女,解了这口舌之欲。”
“你也是,还好意思说,来洛阳都不通报一声,该罚该罚。”
“是啊,官家,康乐忒不厚道,连我都不告诉,我可是在洛阳望眼欲穿,日日盼着她,该罚她多留些日子。”付九思看着这气氛逐渐轻松也开始插科打诨。
正座上的官家开怀笑了两声,示意让我们赶快动筷。期间又问了些我母亲的近况和喜好,说是江南虽好,却比不得洛阳繁华,若是得空可与母亲常来洛阳小住。我自是答应,只是半句不提我祖父和父亲,尽问我母亲,让我有点诧异。
一顿午膳用得不可谓不小心,我没看出来官家特意召这一顿为的什幺目的,没在试探我与付九思的感情,没在套话我祖父跟靖平侯的动向,倒真像是寻常的家宴。
我与付九思被打发出来后,我隐约听见背后官家喃喃说了句:“像啊,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