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隽把手收回袖中,匆忙往大理寺去。
乌云遮在头顶上,她半路和江子熙迎面撞上,江子熙从车辇上一跃而下,背后的披帛有了褶子也没打理,微皱起眉,第一句问的却不是她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江子期:“赵征怎幺样了?”
宋隽瞥她一眼:“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和赵征何时熟稔起来的?”
长公主殿下微皱起眉头,似乎颇惊讶于她这个问题:“这不是有你在幺?因着你,又因着裴瑾,偶尔碰面了,少不得彼此交流交流‘追妻’的感受,囫囵说过两三句话。”
宋隽抿唇,摇摇头:“你来得正好,我就不去找裴瑾了。”
她匆匆走过两步,和江子熙挨着肩站定,偏头对她耳语:“你叫裴瑾想法子跟着御史中丞混进三司会审里头去,我要知道,这群人,究竟是怎幺审讯的赵征。”
最后一句,生生咬出淬血的狠劲儿。
江子熙愣了愣,瞥眼看她。
她听人说过战场上的宋隽,说她如何杀人如麻、刀口舔血,然则江子熙一贯所见的,都是散漫随性的宋大人:她见她松散负手,着一层轻甲坐马上,吊儿郎当地踏过熙攘街道,弯腰丢下铜钱去换糖人儿叼在唇齿间,抑或是一身官服,似笑非笑地拈着奏折,学赵大人文绉绉骂人模样,阴阳怪气把人气得够呛。
直到此刻,她看着站在那里,面冷如霜的宋隽,才恍惚想起,这人曾是麾下领着百万兵、出生入死千百回的宋将军。
她是真的有过那段跃马横戈、碧血濯缨的年岁,那段时光在她身上烙过深深的痕迹,只是被宋大人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嬉皮笑脸之下,以更好地融入这堆金积玉、繁华风流的京城生活里去。
半晌,她嬉皮笑脸,说:“好。”
顿一顿,她问:“事儿办成了,给他什幺好处?”
宋隽抓着马鞭:“他替我做好了这事情,御史中丞由他来做——”她说着扬长而去,步履匆匆。
这的确是个很值得的交易,本朝御史台虽名义上以御史大夫为首,但常空置大夫位,以中丞代掌御史台。
除却背靠世家的赵征和一身战功的宋隽,满朝上下,倒还没有谁能年纪轻轻的就坐上那幺高的位子。
江子熙一边笑,念叨说宋隽大方,一边擡手蹭一蹭眼角:“哎,有了中丞做,更不要我这个不着调的长公主了。”
她这样说着,还是回头吩咐:“走了,去找咱们裴中丞。”
另一边,宋大人步履匆匆又忙忙,亲自把那份说赵征和萧峣相勾结的口供拍到了其余人脸上,脸色发青:“究竟怎幺回事!”
其余人挣扎了两下,遂放弃抵抗,也纷纷招认出萧峣,同时依旧咬死了赵征。
郭大人抱着卷宗由衷夸赞;“宋大人高明!”
宋隽支着下颌,问:“审问过萧峣了没有,他说什幺?”
郭大人面色一时之间很古怪:“他说,他相信大人您一定能,还他个清白。”
宋隽气笑了,怎幺谁都相信她,信她什幺?信她能钻进这个给她设好了的局里来?
她捏着袖口,遏制住把郭大人领口拎过来厉声质问的想法,问:“赵大人呢?”
郭大人客客气气:“赵大人说他什幺也不知道。”
宋隽冷不丁继续问:“拷打过后也是这幺说的?”
气氛冷滞一瞬,郭大人笑道:“宋大人,陛下还没废去赵大人官位,他依旧是中书令,等闲怎幺敢上私刑呢?”
宋隽支着额头:“若陛下首肯,倒也不算私刑了。”
她似乎只是感叹一句,转瞬又擡起眼:“继续给我问,把萧峣身边所有人都给我带来,还有他身边那个包下了茶馆儿的,统统给我叫来。”
转瞬又过一日,宋隽勉强靠在椅子上合了眼,听宫里人说江子期已经能下床了,恢复的不错,就是念叨她念叨的有点勤。
大理寺的审讯则到了瓶颈,所有人都咬死了第三份口供,仿佛这回真是放弃抵抗把事情说出来了。宋隽却不为所动,问个没完没了,一天来来回回各种问法问上八百遍,也不知道究竟不信这里面的哪一部分,惹得大理寺上下议论纷纷,说难不成宋大人和合黎王的那点子风流韵事是真的,所以才要这幺不死不休地审下去。
郭大人很勇敢地拿这个问题来请教宋隽,捞到宋大人一记眼刀。
宋隽揉着太阳穴,心里十分清楚,几回改口,先是萧峣变成了二王爷,又是二王爷变成了萧峣,唯独赵大人在这几份口供里的位置仿佛跟铁焊上的一样,无论多少个说法,都是他狼子野心,妄图谋害帝王,挑拨国朝和合黎之间的关系。
这背后的意思分外明朗:这件事情,真正针对的,从头到尾就是赵征。
局是设给赵征的,萧峣是拉下来垫背、另谋好处的。
说来也巧,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大理寺卿,总揽三司会审的悉数皆是宋隽手底下的人,这就代表世家的势力半点儿渗透不进这个案子的核心里来,只能在周边打转。
刑狱在平时勉勉强强算是无关紧要,比不得世家手里拿捏着的吏部、户部、工部,然而到这个时候,却近乎是一把抵在腰腹间的刀,若非还有个宋隽捏着刀柄没松力道,只怕这一刀早已经血淋淋地刺进赵征和他背后的世家身体里去了。
至于宋隽拖延的理由,她自己都觉得无稽。
——虽然证据确凿,可我信赵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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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姐妹们,迟到了这幺久。
想加速把这段剧情写完进感情线来着,但是剧情线苦手发现了对这段剧情处理上的逻辑上一个的bug,这个剧情点本来该是个情绪的大爆发,但是因为我没处理好搞得现在一直起不来。
我明天可能会重修一下这部分剧情,大家先将就看看呜呜,我晚点忙完工作继续去理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