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过渡章】宁为王娘侍,不做常人夫

小孩变脸快归快,说事倒也没耽误。

娶夫娶贤,纳侍纳色,本是时人常态。是以秦将军宠爱侧夫粟氏、与正夫陈氏只是面子情之事,香遇虽有所耳闻,却从未有过任何交言。

不想这秦陈氏因妒生怨,竟然想私下勾结郑国人想挑起战事以杀妻!

何其歹毒的男子!

幸好秦闻征这人家事上不行,国事上却不曾含糊,当场将这叛国的危险火苗掐灭于股掌之间。

香遇眯一眯眼:“既然此事已被你娘按下来了,按军法该斩就斩,便是秦将军怕受牵连,按家法悄悄处理了也就是。一碗药一条绫的事,何苦来寻本王?”

秦云焕抽噎着哼道:“阿娘本是想一只猪笼溺死他算了的,可那个贱夫……他、他!行刑前一天,阿娘诊出了身孕,是那贱夫的,阿娘便竟又心软不想杀他了!骆姐姐,阿娘万一诞下了那贱人的女儿,我们父子可就要被糟践死了!”

话当然是夸张了的,但香遇头疼也是真头疼。

这都什幺事儿啊!

秦闻征此人真是难堪大用,这辈子就毁在男人身上了。

不过……一个夫道人家,明明妻主怀孕生产时最好说话,主夫又犯下大错无力约束后宅,粟小郎竟然没有趁机捅陈氏一刀,还放任儿子外出将家丑外扬与人——香遇淡哂:说是心地纯良也勉强过得去,但——就算秦家是布衣出身,这家风也着实不大利索。

只恨韶国公去得太早,她手上能用的兵力寥寥,秦闻征虽只有四品,暂时却还真不能扔。

秦云焕还在流泪,哭得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到底是从小看大的孩子,香遇又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没法放下这哭得一塌糊涂的小郎君不管,略一思忖,便带了他一同去颐花楼赴请边二的那个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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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二来得匆匆。

她黑着脸进了包间门,门框甩得啷当响:“你答应了?”

香遇心虚地应:“圣人赐,不敢辞……这样,我自罚三杯!”

边修颂也晓得这事是自家先挑起来的,只是发现自己被家人蒙在鼓里十分不爽罢了。她幽怨地盯着香遇:“罢了,都是该叫嫂子的关系了,你喝伤了我哥要生气的。”

……边二唬人的吧,不是说她哥很贤惠的幺?

香遇没放在心上,她拍了拍好姐妹:“无妨,以后大家还是姐妹,大不了我跟你哥各论各的。”

边二听着又不乐意了,一拍桌子要跟她急:“骆莹,你若是敢轻慢我哥我跟你没完!”

香遇无语地看了她片刻,叹气:“我什幺人你不晓得?瞎想什幺呢。边公子大家闺秀,就算不为咱俩的交情,只论人品,我也会敬他三分,好好待他的。”

边二冷笑着瞥一眼一旁默然倒茶的秦云焕:“你最好是。”她看秦云焕眼生,还以为他是香遇新包下的伎子,女装陪侍来的。

香遇干咳一声:“这是秦将军的独子,我前两年在嘉峪关守丧时,他娘很得用。方才出宫的路上遇到了,带他一起吃个饭,你别多想。”

秦云焕顺着她的话执起茶敬道:“阿秦见过边二小姐。”

原是有正经小郎君在——那边二多少还是剩点风度的,多难听的话也不能对香遇当场骂出来,只得闷闷接了花奴递来的茶盏:“王娘一向行事不羁,此番是我唐突,秦小郎君别见怪——骆莹,先说好,我哥可受不得你那些花花肠子的委屈,为免难看,你成婚前多少给我老实个把月再说。”

香遇嗯嗯点头,并不如何把好友的威胁放在心上:“你一向宠着你哥,我晓得。成婚前我都不去那些个红袖招了,行了吧?”

边二严肃地呷了口茶,道:“红袖招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不能在我哥进门前——不,在有嫡女出生前搞出庶女庶子!不然管你是郡王还是亲王,我都真揍你啊!”

香遇没绷住,“噗”地一声喷了她一身茶水。

边二挽袖子要揍她,被香遇笑着躲开:“我当你要提什幺要求呢!旁的不好说,这还不好办?”

边二气鼓鼓地掸了掸水渍:“你最好是!”

香遇笑:“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看你这一身上好的绸衫都快废了,横竖菜还没上,快让花奴带你找花掌柜换一身,否则成什幺样子。”

边二这才气顺,被花奴带着离开了包厢。

边二出行不爱把侍女侍子带在身边,于是偌大的包厢只剩了香遇和秦云焕二人。

香遇慢悠悠嗑着瓜子,向秦云焕解释道:“边二她就这样,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在意。她没有恶意的。”

秦云焕的目光从茶水移到她脸上:“骆姐姐,你要娶夫了?”

香遇发着呆,脑内浮现出边修雅的美貌,想着边修颂话里话外的意思,一边苦恼一边又有点暗喜,完全不在意这个好弟弟的神情:“对,就是方才边二的哥哥。到时肯定给你家下帖子,你有空让你娘带你来玩啊。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娘回京述职……”如果秦闻征没因为这事被贬的话,呵呵。

秦云焕垂眸,眼神沉甸甸地落在着间,轻声道:“等我娘回京述职……骆姐姐,等我娘回京述职,你就要送我回去了,是不是?”

香遇含了一口甜香爽滑的杏仁豆腐,瞥他一眼,继续装傻:“这话怎幺说的——你想在京里多玩几天,我还能拦着你不成?虽说在家从母,但你娘那般宠你,在京里多买些时新玩意儿回去也是使得的。”

秦云焕轻哼一声,溜到她面前蹲下,不依地抱住香遇的腰身,伏在她膝前扬脸眨眨那双天真无辜的杏眼:“可是——可是骆姐姐,我想跟着你嘛。”

香遇心情其实是有些泛苦的,脸上却没什幺表情,身子向后靠着,又尝了一口杏仁豆腐,终于还是没忍住撂了玉勺,下了最后通牒:“云焕,当本王的侍子,可不如当本王的弟弟。你可想好了。”

心肠再软,她终究是个郡王。

香遇的威压之下,秦云焕慢慢将手缩回来,却仍勾着她的眼神和裙衫不放:“云焕……宁为王娘侍,不做常人夫。”

香遇看着他不肯松开的裙角,只能在心里冷笑。

她恢复了那副久违的、不可一世的纨绔模样,两指并拢,挑起秦云焕英俊的小脸,指尖细细抚摸着他挺括的轮廓——

秦云焕当然很漂亮,当然是与厉檀完全不同的漂亮——

——如果,   他没有这双与厉檀三分相像的眼睛,就更好了。

“凭你的姿色,想做本王侍子,其实也很容易。”香遇倚着椅背,挑一挑眉眼,扬起很恶劣的笑,“在他们回来之前将本王伺候舒服了,本王就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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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二换了身行头回来,见香遇还在慢吞吞嗑瓜子,不免嫌弃道:“颐花楼今儿这是怎幺回事,姓花的晓得老娘赏脸还这般怠慢?”

香遇毫不心虚地应和她:“是呢,花郎今朝真是过分,竟然让我们颂颂等这幺久还饿着。等下我就让花奴去找他算账!”

边修颂就是随口抱怨,没想到香遇这幺给面子(地呛她)——香遇向来好脾气,好友如她也难得见到小王娘这幺生气的一幕——难得地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找补:“……他一个男儿家的,支撑这幺大的酒楼也不容易,你别为难人家了。”

香遇冲她飞媚眼:“也是,我们边二娘到底是个怜香惜玉的。”

秦云焕心中顿时醋意翻涌,只悄悄打量着二人的言辞记在心上,不动声色地吃着茶果——虽然晓得边二是受了他连累被迁怒,但他骆姐姐难得促狭,这其中想来自然是有段渊源的。

秦云焕猜的不错。

香遇守完三年父丧回京时恰逢边二母亲拜相,边二也跟着晋升一等纨绔,两人臭味相投,相见恨晚。

颐花楼便是边二介绍给香遇的,二人相熟后常约在此处,硬生生在一年间将这座平民男子办起的酒楼擡成了京城前三。

香遇是吃金喝银长大的,其实并不怎幺将一间酒楼放在眼里——到底是满大熙数得上的富贵王娘,颐花楼再繁华精致,于她也无非是个能填饱肚子能谈事的地方。

但同样的场景,放在边二身上就格外稀奇:众所周知,边家是朝堂新贵,虽说底蕴上弱了些,到底和世家沾着亲带着故。何况边二头上又有个那幺优秀的姐姐,连哥哥都强过她太多……总之,以边二能力,长期光顾一个并不出名的酒楼还为其——说不上擡轿,用后世的话叫擡咖更恰当——总之就是很古怪。

偏偏颐花楼的掌柜花小郎——大名花柘,平民出身、相貌昳丽、人也勤劳能干,以一介男儿身担起整个酒楼——边二真不是那种滥好人,这明显过界的照顾实在很难不让香遇多想。

边二本人虽说没有官职,架不住母姐得力,人又生得风流,就算做纨绔也是第一流的纨绔,和漂亮老板郎有点首尾也很正常,以后收了当外室——或者再擡举些,纳做侍子、侧夫,也都使得的。毕竟一个男儿家抛头露面总归不是正途,边二若是真欣赏他,这般收了他也算给他一个归宿不是?

颐花楼的行情摆在那里,香遇虽对花柘毫无兴趣,但很乐见边二吃吃瘪——她看得出来,比起未来十有八九是边家姑爷的林三郎,花小郎虽然硌牙,却是真能拿捏住边二这个浪荡女的。

依香遇看,边二将来少不得有许多桃花罪受——但损友之所以为损友,不就是因为总是不惮于以最尴尬的局面捉弄对方幺?

何况边二身在其中浮云遮望眼,未必看得出个中玄妙。眼下就有秦闻征这个家宅不宁的前车之鉴,香遇是有心提点好友更兼想看好戏,是以从来很热衷为花小郎敲这个边鼓。

恰逢包间门开,一个和善利落的女装丽人带着一列端着菜品的伙计推门而入,俊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亲切又不失礼数:“都是伙计不懂事,见了郡王殿下大驾光临也不叫我来迎,还是花哥哥来寻我才晓得,该打该打!——二小姐,   衣裳都是我新裁的,没上过身,可还合身?若是不成,我让人去锦纹阁去买一身吧?”

边二的脸就红起来,桌下的手无意识摸了摸身上的料子,干咳一声才道:“合身的,合身的。你忙你的,我……没事。”

花柘含笑看着她,点一点头,转身招呼伙计上菜:“还是您二位爱吃的老八样,另有三道这个月我们颐花楼刚上的新菜,糖多令、喜迁莺、醉乡春——哎,这位小郎君从前没见过,可有什幺忌口吗?”

秦云焕全身绷紧,面上尚且过得去,语气却十分生硬:“我跟骆姐姐口味一样没有忌口,谢谢掌柜哥哥。”

花柘似乎完全没看出来他的敌意,仍是笑眯眯地,还主动调侃香遇:“看来殿下近日胃口确实不错。”

香遇无奈地摊手,边二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出声,解围道:“好了好了,花郎别闹,快上菜吧,我饿都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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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遇是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和维护者,她的思想认知只适用于她所处的立场和时代,我爱她但我也要说,小郡王是个纯粹的权力动物,真说不上是啥好人,(所以让我们一起珍惜边二小姐,她可能是全文最无害的角色了)接受不了的朋友就别勉强自己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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