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傀眉间皱起一座小山。
虽然亲属关系间的称呼比较复杂，可清傀叫祝尔小姨，那幺她就是祝尔的外甥女——这是简单的双向定义。
就在刚才，她得知祝镜颜是小姨的外甥女养大的——这个外甥女必定不是指她，她没养过祝镜颜这枚品行极端的歪瓜裂枣，所以理解为祝镜颜是小姨的另一个亲外甥女的女儿的话……
祝镜颜就会是她的表外甥女。
清傀的后脊梁忽而泛起一阵寒意。
看了看怀里被掐得合不拢嘴，却还要闭着眼睛装死的女人，清傀像是身上沾到了不详之物一般抿直了唇，惶悚地倒退一步。
“……啊。”
失去温柔绵软的港湾，祝镜颜再也无法保持小鸟依人的姿态，只好乖乖站在长辈面前。
脸上吃痛，祝镜颜抽搐着嘴角给祝尔请安：“姨姥姥好。”
祝尔对她眯眼皱了皱鼻子，一脸宠溺，手里则恶狠狠掐着她，亲昵之下暗藏汹涌地蹂躏，“好久不见啊，镜儿。还是不喜欢跟姨姥姥玩‘旋转茶杯’呢？怎幺躲在人家清傀怀里不起来呢——什幺时候认识她的？嗯？这个项圈戴着舒服吗？听说你们交往了？是吗？你，跟她，交往了？”
“……”
清傀站在一步外，手指不自觉地揪上工装裤外侧，神情复杂地看着一高一矮两名alpha。
祝镜颜比身前的人高许多，她微微猫着腰送出脸，只觉得半边脸颊已然分离，毫无知觉，只有被死死掐住的地方传来源源不断的撕裂感。
“两个礼拜前，偶然认识。后来我追求她，她好不容易愿意跟我在一起。”祝镜颜敛眉沉声，虽不敢逾矩，倒是比祝尔更直接地面露不悦，“姨姥姥……你知道吗？我们都已经同居了。这项圈戴着挺安逸的。”
对比刚才的鸵鸟行为，祝镜颜将这几句话说得坦荡，大有几分放马过来的意思。
年长alpha狭长的眼眸微微睁大，然后松开了手指，非常克制地，深呼吸了一次。
清傀的目光触及那片渗透着赤红掐痕的侧脸，垂眸，微微瞥过了头。
这与她预想中的会面大相径庭。
本来，清傀还悄悄期待看见自家小姨揪住祝镜颜来一场所谓的alpha之间的交流，好让她藏着坏心眼，看那alpha式自慰都没有过几次，只会对着命定omega频繁早漏的祝大美A闹笑话。
哪里知道她们看起来早就纠葛不浅，且两边都无意对她透露这其中的纠葛。
祝氏真是家大业大，枝繁叶茂——清傀在心中一声冷笑。
清傀最朦胧的记忆，是她才两岁多的时候，妈妈和小姨带着她一起去L市的海湾钓鱼。
那时，小姨像现在这样扎了个小啾啾，戴着渔夫帽，露出总是被妈妈诟病为太暴露的大片深色的肌肤。她被妈妈抱在怀里，从幼儿的视角看见小姨那总是在忙活什幺的削瘦背影，看见因记忆而褪了色的湛蓝远方，看见自己去抓妈妈的眼镜，而妈妈纯净清美的侧脸总是含着甜蜜的笑，将她不懂事的小手握进干燥暖和的手心。
她们是她最亲近的家人，接着是婆婆，至于老宅那一大堆面带不善的便宜亲戚，清傀并没有多大印象。
顶多只是记得她们背地里说自己不配当个祝家人。
清傀也无所谓——她随亲爱的妈妈姓，并不稀罕祝家一分一毫。
忽然注意到视线，她擡起了头。
祝尔在看她，浓墨般的眸色里雾光摇曳。
其中的情绪清傀读不懂，只是莫名地，被带动似地感到胸口涌出一丝苦涩。
“小姨……她是你哪个外甥女的女儿？”清傀问。
除她那早逝的alpha母亲之外，小姨不是没有其余的亲姐妹了吗？又哪里来这幺大年纪的外甥女呢……？
祝尔听见清傀这幺问，不禁回头看祝镜颜，却被祝镜颜厌烦一般地别开了视线。
“她……”
“不是亲外甥女……”祝尔沉吟片刻，随后听见自己对清傀道出她此刻万分不想说的，真实的谎言：“……她是我从外甥女的女儿。”
祝镜颜这时抱着手清爽地莞尔，弯起凤眸魅力十足地嗤笑一声：“对～而清傀是你亲姐妹的女儿？所以我和清傀早就已经隔了三代以上……是吧？姨姥姥。”
祝尔沉默。
“祝镜颜。”清傀沉声。
她突然有些恼火，她明明才是该发脾气的人，这人却不知为何，从刚才起身后一副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后展开防御机制的刺猬模样。
祝镜颜秀眉一擡，嘴角斜斜一瞥，不说话了。
清傀问完祝尔，接着就盯着她，她跟祝镜颜的账似乎能够理清一下了。
意识到omega周身的低气压，祝镜颜想起什幺似的，不自在地舔了舔牙。
清傀问，声音平静，“你知道小姨和我的关系？”
祝镜颜答得很快：“不知道。”
清傀又问，“但你知道我和祝家——你们家有关联？”
祝镜颜：“……”
清傀不顾她的回避，接着问：“你之所以找上我，拿命运搪塞，顾左右而言其他，是因为我们是亲戚？”
“不是搪塞……”
看见祝镜颜咬唇欲言又止，清傀心里了然。她现在脑子混乱，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偏头痛的迹象。
她们上来后傻站着，铁锹倒在地上，晴日的阳光照得视野里的所有事物像是打上了高曝光。
“小姨，我有点累。”
清傀扶着额头，声音里失了气力。她外貌的比例接近完美，不具攻击性，气质和体型皆符合omega的柔柔弱弱，在明烈光芒的直射下，皮肤泛出更加皙白的色泽，而此刻失去表情站着静止不动，祝镜颜仿佛从她身上看出了一股无机质的氛围，犹如一具精巧的仿真娃娃。
“去婆婆那里歇着吧，我和镜儿聊聊。”祝尔走过来摸摸清傀的头，将脚下的铁锹踢远了一点。
“不要。”
清傀从指间缝隙病恹恹地看她，长睫扑扇，“都当着我说吧。”
祝尔没说话，片刻后，安静地靠过去，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掌心在她背上柔缓地拍抚。
“镜儿……你母亲……她现在还好吗？”
祝镜颜顺了一下耳边的长发，“她还好。一天里能自己走动几次，平时还是坐轮椅。”
祝尔将怀抱收得更紧一点，“……那就好。”
“你为什幺在她出事后就不来我家了？蝶夫人也是……”祝镜颜深深看了一眼清傀，闷声道：“我今天才知道蝶夫人为什幺不回来了……母亲总是骗我，骗我说她们吵架所以蝶夫人回老家了……但我知道她不可能……不可能会丢下我……”
“对……她绝对不可能丢下你。镜儿……我也很想你……”
祝尔伸手握上她手腕，伴随一些祝镜颜不情愿的阻力，她将她拉近，一齐拥进怀抱。
清傀从手里微微擡起视线——她感受到滴落锁骨的湿热。
“对不起……孩子们。”
Alpha这幺说着，将两人紧紧地，紧紧地揽进怀——不想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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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三个人只好这样抱成一团下了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