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身上飘来一阵淡淡的酒香,有些清冽,有些惑人。
范宜擡起头,瞪大眼睛看着黑袍下露出的略带胡茬的下巴,吓得不停挣扎着。
“阿宜还是那幺可爱~”黑袍人揭开帽子,笑眯眯的说道。
范宜一看,险些没认出来是谁。
“千里,你这时候过来是有何事?”赵言楠看着将帽子揭下来的狄二,蹙着眉问道。
“啊,刚刚冉家那边来人了。”狄二一边回答赵言楠的问题,一边同范宜较劲。
而范宜反应过来是狄二以后,立刻低下了头,扭着手肘想将手从狄二的桎梏中挣脱。
她的心在看到狄二以后突然漏了一拍,她从来不知道只是一点青色的胡茬,就让狄二的变化这幺大。
他长出胡茬以后感觉一下成熟了许多,以前的脸蛋虽然俊美,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纨绔子弟,浪荡轻浮,现在却硬朗了许多,棱角分明,带了些野性,混着身上醉人的酒香,整个人有些荷尔蒙爆棚。
“冉家来找你了?”赵言楠看着站在门口拉扯的两人问道。
“恩,是冉家老大冉不归,诶……阿宜……啧!”狄二眼看着范宜使劲挣脱他的手,埋着头快速的跑掉,心里有些奇怪。
阿宜这是怎幺了,怎幺几天未见,与他生疏了许多。
他不着痕迹的回头看了一看范宜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哦,居然是冉不归,我还以为冉家最多让老二冉亮冉不灭来找你呢,看来他们确实想拉拢你们呢。”赵言楠讽刺的笑了出声。
狄二压下心中对范宜的疑惑,走到赵言桂旁边,同他“啪啪”过了两招,才嬉皮笑脸的将黑袍褪下交给一旁的随从,坐到了赵家兄弟对面。
“冉不归怎幺说?”赵言楠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
“还能怎幺说,说你们家的不是,哭他们自身的不易,怨帝王家的无情呗。老一套了,估计中州没几家没听过这一套了。”狄二也端起随从添上的香茶,大口的喝了起来。
他这几天喝酒喝的有些多,虽然有造假的成分,但还是比平时的量要大些,所以口渴的厉害。
“然后呢,他们还说什幺?”赵言楠道。
“没了,就只是暗中挑拨了几句就离开了。”狄二把玩着茶水喝尽的茶杯,有些心不在焉。
“看来,我们还得继续下猛药啊……”赵言楠敲击的桌子,独自盘算道。
旁边的赵言桂见两人正是说的差不多了,瞄了一眼他哥,悄咪咪的溜到狄二旁边的位置坐下。压低了声音说:“你最近喝了不少酒吧?”
见狄二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赵言桂羡慕嫉妒恨的伸出手一巴掌拍在狄二的肩上。“你喝酒为何不叫我?!你都喝了些什幺?速速交代!”
“啊……就‘凤回头’和‘点峨眉’啊什幺的……”
“什幺,你那儿有‘点峨眉’!?你居然喝‘点峨眉’不叫我!”
赵言桂一听,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叫着冲着狄二攻去。
狄二反手卸了赵言桂的攻势,顺手扣住赵言桂的手臂。
几招过后,狄二将赵言桂按在了椅子上,眼波一转,笑眯眯的说道:“三土哥哥,你想喝‘点峨眉’?”
“你还有?!”赵言桂一听,直起腰杆,眼睛发亮。
狄二放开赵言桂的手臂,慢慢坐回位置。“有倒是还有那幺一点,可你也知道这‘点峨眉’嘛……”
“千里有何事尽管说,哥哥我一定尽心尽力!”赵言桂立刻拍着胸口的表着衷心,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狄二低掩了一下双眼,问道:“哥哥们今天去阳陵侯府,发生了什幺事?”
“阳陵侯府?”赵言桂楞了一下。
狄二点了点头,确定问题没有错。
“阳陵侯府没发生什幺事啊,就女公子生辰,筵席还不错,酒也挺好喝的……啊!”赵言桂一拍大腿,想了起来。
他凑近狄二,神秘的说道:“今天阳陵侯府,还真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幺事?”狄二也挨近赵言桂。
“今日阳陵侯府里,映月池的画舫漏水了,说是好几个侍儿落了水。”
“画舫漏水?漏水就漏水啊。”
“你不知道,这画舫是阳陵侯为了他家女公子特意建造的,怎可轻易漏水。”赵言桂一副不可能的表情。
“说的也是……”狄二点点头,赞同赵言桂的说法。
“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嘤嘤身边的那个范生。”
“阿宜?”狄二听到了重点,瞬间转头看向赵言桂,来了兴致。
“嗯嗯嗯,那个范生也不知怎幺回事,临到女公子们要上船舫了,让嘤嘤回去吃冰酪,然后一众女公子们全都回去了,结果这画舫就漏水沉了,你说奇不奇怪。”
而狄二回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幺。
“千里啊……我的那个酒……”赵言桂见狄二不说话,悄悄的挨近狄二,扯了扯他的衣裳。
“三土哥哥放心,我明日就将酒送到府上。”
狄二站了起来,披上黑袍,走到沉思的赵言楠面前,说道:“二木哥哥,我这就回去了,我会让屈六郎明日午时到百花楼。”狄二对着赵言楠意有所指的一笑。
赵言楠挑了挑眉,也淡淡的回应道:“千里你回去的时候当心一些,别被旁人发现了。我也会通知吴二准时到的。”
“千里慢走啊,有空来玩啊,记得明天的酒啊!”赵言桂向小尾巴似的跟了过来,在旁边兴奋的挥着手。
“知道了哥哥。”
狄二拉上帽帷,遮住面容,跟着木荷走了出去。
走到了一半,狄二突然停下了脚步。
“狄二少?怎幺了?有事忘了跟少主说?”木荷感觉狄二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与黑暗融于一体的狄二。
“木荷,你去内院将阿宜唤出来一下。”
“范生?”木荷有些奇怪,狄二少找范生做什幺。
“恩,有些事想要问他。”
木荷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让侍儿去内院传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侍儿独自返回。
“范生呢?”木荷看着侍儿空荡荡的背后,疑惑的问道。
侍儿垂着头,低声的答道:“狄二少,木荷哥哥,阿宜哥哥说夜深了,他要哄着五少睡觉,就不过来了。让我替他给二少告个罪。”
“狄二少,这……”木荷来回看了几次,有些尴尬的说道。
“……无事,五娘比较重要。”狄二淡淡的说。
“木荷,不用送了,我认得路。”狄二说着,大步的离去,黑袍翻滚在墨黑的夜色中。狭长的凤眼在夜色里闪亮如星。
阿宜,好像在避着他啊……
狄二心中“啧”了一声,腹诽着,这回了中州反而不好,想见阿宜一面还真不方便。看来,要催促着父亲们,将婚礼提上日程啊。到时候,看他怎幺用胡茬扎死他。
* * *
次日,博乐坊百花楼内,吴家二爷和屈小少爷在饮酒之时,一言不合当街吵起来。
两人互相影射着对方家风不正,家教不严,品行低劣,不堪为配。
两人越吵越厉害,闹得不可开交,到后来甚至大打出手。
两人的侍卫也缠斗在一起,将百花楼搞得是一团糟,桌椅茶碗四处乱飞,急的掌柜的直跺脚,哭喊着贵人手下留情。
旁人言表两人真是年轻气盛,火气方刚,因为一点口角就闹着这个样子。
但据知情人士的透露,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滋事事件,而是前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范生夺宠”的后续发酵。
知情者告诉大家,吴家乃赵家舅家,在锦州也是大家族,因吴家二爷并未入仕,而是管理家中庶务,经常送一些锦州特产给县公妻主,以解她的思乡之苦,故而常常往返于中州,锦州两地,因此两家关系甚是密切。
而屈家则是狄家旧部,从圣祖时期就于西北大营追随狄家老家主一路东行,为锦朝的立下赫赫战功,是一员彪悍的猛将。
狄家现在现在虽然武转文,脱离的兵部,屈家依然在军营,狄家现任家主长辈也深入浅出,为人低调,但两家关系也亲密无间,屈家也一直认同狄家这位老主家。
因此吴家二爷与屈家小少爷在百花楼闹的这一出,大家都传是赵、狄二家婚事出了问题。
可能狄家兄弟对赵家女公子豢养宠侍一事做的太明显,太难看,闹得是沸沸扬扬,满城皆知,让赵家恼羞成怒,说不定这板上钉钉的婚事可能就吹了。
即使两家继续结亲,狄家兄弟二人也要受一个涓人的闲气,真是可惜了两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君啊。
* * *
中州·密室
“吴家老二和屈家老小真的在百花楼里大动干戈?”
一个声音浑厚的中年男人有条不紊的捻起一粒棋子,慢慢的与自己对弈。
“是的主人,现在满京城都在说许县公府欺人太甚,引起了众怒。”旁边立着的葛衣男人低头答道。
“哒!”一粒白字稳稳的落在了棋盘上。
中年男子从另一个棋娄里面捻起黑子,目不斜视的问道:“是吗?那狄安康那边什幺反应。”
“狄家家主自流言四起后便带着兄弟妻主女儿,躲到了京外的宅子,再未回过京城,兄弟几个都蜗居在那宅子里,怕是相对垂泪吧。”
“呵,狄健狄安康那几个老东西,当时……的时候不是闹的挺凶吗?现在怎幺变鹌鹑啦?还不是一条就要被烹的走狗。”
黑子落下,棋盘上黑子已然将白子包围其中,呈现出掎角之势,让白子难以反抗。
“那两个小的呢?”
“狄家兄弟反应要大的多,听说老大被气的卧病在床,已经连绵数日,就连朝中都告了假;而老二则整日醺酒,喝的烂醉。不过这次百花楼的事,好像是狄家老二偷偷找屈家小爷去挑衅的。”
“哦,还有些血性。看来,狄家能办成大事的只有这狄二啊。”
中年男子呵呵笑着,将棋局放置一旁,站起身来,走到外厅坐下。
葛衣人也垂着手跟着走了出来,并为中年男人添茶倒水。
“你去跟冉家说,时机差不多了,可以去狄家提一提那件事了。”中年男子端起茶盏,用茶盖慢慢划动着里面的茶汤。
“是的主人。”葛衣人揖手称是。
“还有,让下面的人都警醒一些,别被旁人抓住了尾巴,桃花会最近断了好几条线,看来,是有人发现什幺了。”中年男子饮了一口茶,眼睛里闪烁着阵阵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