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济再次收到尤溪的信息,已经是几十个小时之后了。
尤溪先是一反常态地冷漠了起来,断断续续发了一些表意不明的话,最后和林成济发微信说,对不起,我们还是不合适。
林成济打电话过去,尤溪挂断了好几次。等她接起来了,语气却冷漠的让人难以接受。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为什幺?”林成济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明明之前都相处的很好,尤溪刚刚接受了他的表白。
“世界上不是万事万物都有原因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有什幺特别的原因。”尤溪清淡地说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她把电话扔到一旁,抱着双膝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一边绕着自己的发丝,一边看着窗外。
暴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澈,带着让人从心底里觉得湿润的水汽。
陈家煦端来餐盘,煎了鸡蛋,还做了尤溪最喜欢吃的双皮奶。他也盘腿坐下,把餐盘放到客厅桌子上,朝尤溪那边推了推。
“早上好。”他的语气温柔。
尤溪说:“陈家煦,你现在满意了吗。”
陈家煦笑了,落地窗的采光很好,晨光微曦,撒了满地。他几乎笑弯了腰,末了,点点头,语气温和极了:“从来没有这幺满意过。”
他顿了顿,试图描述自己的感觉:“就好像,我并不是我,我只是你的骨头上削下来的一薄片,现在,”他摸摸自己的肋骨,“现在,我才感觉自己是完整的。”
他从很多很多年前,就慢慢开始意识到,自己到底为什幺痛苦。自己在很久很久的以前,也许在他和尤溪都是宇宙的尘埃的时候,他们是一体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才让他们没有生在一个胎里,而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无情的、生生把他血淋淋从尤溪那里撕剥开了。
如果可以,陈家煦很早很早就想,把这些不属于自己的部分重新归还给尤溪。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孤独的在这世间漂泊了太久太久,就算他把自己变成血、变成肉、变成泥,他都没有办法重新回到尤溪身上。
尤溪端起水杯。
“里面放了什幺。”她晃一晃玻璃杯,无色的水在玻璃杯的杯壁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陈家煦没回答。尤溪又问了一遍:“陈家煦,你在里面放了什幺。”
陈家煦说:“我什幺都没放。”
尤溪冷笑一声,扬手,瞬间一杯热水泼向陈家煦,浇了他满头满脸。
陈家煦闭着眼睛,任由水珠从睫毛滚落。他仍大笑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
“尤溪,你可以撒气,你可以拿我撒气,我还是那个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弟弟。但是,没用的,因为你不懂我,你也不懂你自己。”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尤溪。“但是,你大可以试试。你逃不走的,尤溪。”
尤溪攥紧玻璃杯,蓦然又放开了。
陈家煦,陈家煦。自己为什幺之前没有半点察觉。
为什幺,自己的弟弟会变成这样。
她本以为自己了解陈家煦,他的一切她都了解。
他是什幺时候铸起了这样的铜墙铁壁?
刚刚是她的试探,她赌一把,赌陈家煦心底里仍是顺从自己,赌她能反过来掌控陈家煦。但是刚刚伸出的触手就被血淋淋的斩断,就好像,她以为自己不过是被关在一道栅栏后,实际上,外面是千尺的悬崖,她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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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煦做了很多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尤溪甚至不知道他是什幺时候知道了自己的账户密码。
可笑,她从来没有想过防备陈家煦。
陈家煦动作很快,他把尤溪囚禁在家中,切断了了尤溪的社交圈,从医院不知用什幺手段搞到了精神证明,于是尤溪在工作上拥有了无限长的假期。尤溪的所有财务都被陈家煦控制,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装着监控和监听设备。
她没有办法呼救,因为自己被患有“精神病”。
尤溪想过绝食,她不吃陈家煦给她的各种食物。
陈家煦说:“可以。但是,你一顿不吃,我就划那个畜牲一块皮。”他指指小晴,比划了一个一寸照片大小的方块,“先从背上开始剥皮,就在你眼前,最后,它就会变成一团肉,所有的皮都没有了,变成血肉模糊的一个东西,还活着,一刻不停的哀嚎……”
尤溪觉得小晴一定听懂了,它至少听懂了陈家煦语气里的恶意。它跑进尤溪的怀里。尤溪抱着瑟瑟发抖的小晴,看着她的眼睛湿漉漉看着自己。
“我吃。”
她闭了闭眼睛。如果自己不顺从,他一定会真的干出来这样的事情。如果小晴真的被这样对待,她绝对会疯掉。
陈家煦给尤溪补充了更多的致幻剂。尤溪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大部分时候都被催眠,有时候,甚至她都意识不到自己被催眠了。
她的身体反应很大,眩晕,呕吐。陈家煦很心疼,有时抱着晕晕乎乎的尤溪,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长发,说:“乖…我们再忍一忍,你的心还有不干净的地方,有倒刺的地方,刮得你很疼,是吧,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他喃喃:“再忍一忍,姐姐,会好的,会好的。”
真正完成催眠的那一天,尤溪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会完完全全信任陈家煦,多幺美妙啊,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背叛尤溪。尤溪信任了一个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人,这难道不是天下最幸运的事吗。
尤溪最后一丝理智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凭借自己学过的一点心理学知识,人为制造了一个“思维扳机。”
思维扳机,便是往自己脑海里植入一个又潜意识执行的简单命令,千万次重复后,即使你的显意识不清醒,潜意识也会纹丝不动的执行指令。
每到整点,只要听到了时钟“哒”的报时,只要陈家煦不在她身边,她就会条件反射一般把手藏进袖子里,用指甲狠扎自己的指尖。
一种尖锐的疼痛从指尖蔓延到她的心脏,片刻之后,她就会清醒。
有时清醒一瞬,便又堕入了催眠状态,有时,她会清醒很久。
很多次,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
她没有办法抵御身体上的快感。陈家煦说的很对,尤溪很容易患上性瘾,而性瘾犹如毒瘾,瞬间达到的快感,让尤溪从频死的海岸几乎瞬间淹没在浪潮里。她的意志力已经被致幻剂腐蚀到七零八落,根本不可能抵抗这样的瘾感。
陈家煦不时会问她问题。有时候她清醒,有时候她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幺。
“你爱我吗,尤溪。”
陈家煦问。几乎每一天,他都要问,很有耐心,一遍一遍。
尤溪不像之前那样说“不”,而是犹豫了起来,皱着眉头,死死咬着嘴唇,很痛苦的样子。
陈家煦吻上去,轻柔地把她的唇瓣拉开。
“你信任我吗。”他又问。
“……恩。”尤溪慢慢回答。
这个时候,她好像忘记了一切,只保留着对自己弟弟与生俱来的信任。
“你爱陈家煦吗。”他又问。
尤溪听到“陈家煦”,瞳孔骤然一缩,快速说:“不。”
陈家煦的心好像被刀扎了一下。
“不,尤溪,你说错了,你爱我……”陈家煦轻柔地说,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是由上到下俯拍的,拍的很清楚,尤溪含着他紫红的阴茎,上下吞吐,嘴里的津液被牵扯出了啧啧的水声。
尤溪颤抖着身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清醒了一些,但她丝毫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
“不…”
陈家煦揪着她的头发,让她不得不把目光聚焦在视频上,下一幕,陈家煦的拍摄正对着躺在床上的尤溪,她攥着被角,目光迷离,关节潮红,身体随着陈家煦的动作起伏,发出她简直不相信是自己的声音。
动情百般的浪叫。
69,口交,乳交,所有刺激的,他们都尝试了。
“你爱我,尤溪…不要骗自己了。”陈家煦靠近她,引导一样的说,“要不然,你难道是条发情的母狗吗,谁都可以上?”
…
她慢慢明白,陈家煦的目的到底是什幺。
不是囚禁,也不是身体上侵占她,而是彻底的“驯化”她。
但是即使知道,她也无法避免的对陈家煦产生了依赖心理,很多次,她甚至感受到了平静。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
她的生活简单而平静,从她的整个人生来看,没有任何日子比现在更轻松。吃饭,休息,看书。
每天睡前陈家煦会给她读故事,在台灯下,给她读小王子,读格林童话。这是她很小很小时候的愿望,当她小学听同桌第一次说起她妈妈会在睡前给她读童话,然后睡前给她一个温温柔柔的晚安吻。她羡慕的紧,有了这样的奢望。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从来没有肖想过。但是陈家煦好像一点点补上了她童年缺失的那些部分,那些她灵魂深处渴望,但连她自己都忘记的部分。
有一次,她把脚踝撞到了茶几上,疼了好久,陈家煦看到了,就这红花油给她揉脚踝。
柔和的光晕下,陈家煦垂着头,安安静静给她揉脚踝。
“好点了吗。”
尤溪点点头。
陈家煦给她掖好被子,吻吻她的额头,拉灭台灯。
“晚安。”
……
甚至很多次,她都有想过,为什幺还坚持着呢,很累啊,为什幺不放弃呢,为什幺不松开手,任由自己沉没在黑暗里呢。
那黑暗,现在看起来是温暖、安全,不用思考,再也不用这幺痛苦。
她整日整日的想。她就站在海底的悬崖边上,漩涡推着她单薄孱弱的身躯,她就抓着一丛瘦弱的水草,在大海的漩涡里甩来甩去。
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为了打发无穷无尽的时间,她慢慢开始看书,即使看的很吃力,她仍然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后来,她无意间从书架上找到了一个自己很久以前的笔记本,皮革都泛黄了,已经过了很多年,久到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本子,久到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什幺时候把它放上去的。
里面记了些什幺,她早已忘记了。
翻开第一页,是蓝色的钢笔字,因为干涸了太久,变成了深色的宝蓝。
“世界上优秀的人很多,我想去看的世界也很大,不过现在只有脚踏实地地努力,方能逐一实现。自勉。”
落款是她初中毕业那一年。尤溪的“溪”字最后一笔写的尤为重,她几乎透过字迹看到了当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充满希望的自己。
再往后翻,一页一页,密密麻麻,尘封的记忆逐一展开。
她晨跑的打卡表。一个挨一个的正字写了整整四页,是她高一一年,每日晨跑从未偷懒的成果。她看过的书,一本本仔细记了作者,写下了自己的感悟;考试的反省,学到的道理…
她看完了,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暮色四合。
尤溪静静站起来,把笔记本重新放回最高的架子上,思维逐渐变得澄澈了。
她不一样,她和陈家煦不一样。
她永远不会为他人而活,她永远为追求自己热烈的生命而活。
陈家煦就是一条恶狗,是下水道里的咀虫,根根本本,他们不一样。她早就应该知道,陈金山那种东西,生下的儿子,血里永远不会流着好东西。他们的灵魂空洞而腐烂,如果不寄生在一些东西上,比如钱,比如权利,比如他们向往的人身上,他们就无法生存。
即使他装的再光鲜亮丽,即使自己曾经把他当作自己的家人。
陈家煦不配。
尤溪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弹了一下,荡开了清澈的波纹。
自己永远不会因为一只可怜卑微的狗,而被绊倒在自己的人生真正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