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辛

薛婵和御音在凉亭内闲聊了一下午,直到宫人前来通知花朝宴结束,各位官员及其内眷可以离宫,御音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分别前他还再三强调戌时三刻在南城门楼相见。

“好的,我知道了。阿音快随阿芮离宫吧,她这时找不到你,怕是要急坏了。”薛婵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少年劝道。

“二姐姐一定要来呀!”可他依旧眼巴巴地看着薛婵,像是少看一眼眼前的人就会不见一样。

“我刚回京那日你便约我了,我不会言而无信的。”薛婵无奈保证。

送走了御音,薛婵也准备动身了。不过她要去的不是天枢宫,而是懿德宫。那人每年都不去花朝宴,怕是还在记恨南诏当年如弃子般将他送入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凰国。

涟漪殿前的路是去往懿德宫的必经之路,即使薛婵再怎幺不想和月嫔扯上关系,但偏偏还是要往这里去的。

“参见辰王殿下。”穿着淡蓝色选侍服的少年声音轻柔无害,微微俯身也如同被风吹动的汀兰,风姿优美。

“免礼。”薛婵担忧道,“你这选侍,前些日子才被月嫔罚了,今日不好好避开他,偏生还在涟漪殿前走动。”

“奴婢是特地在这里等辰王殿下的。”

“等我?”

“那日多谢辰王相救。”他又行了个礼,解释道,“奴婢虽然不通四书五经,但也知道衔环以报的道理。奴婢人微言轻,去不了花朝宴,也出不了皇宫,所以想着在这里或许能等到殿下,所以特意在此等候。”

“那日之事无需放在心上。只是日后可别再做这幺危险的事了。”薛婵顿了顿,按理说她不该提醒的,但是这孩子看起来如白纸般纯善,倒有几分像刚入宫的月嫔,因此忍不住多言。

“他近几年脾气越发怪了,皖选侍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今日本王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是,奴婢谨遵殿下教诲。”他懦懦地应答。

等到薛婵离开,他才起身伫立,望着对方渐远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幺。

还是熟悉的懿德宫,薛婵轻车熟路。她有时也会戏谑自己出入懿德宫的频率都快赶上出入天枢宫了。

太后素来深居简出,不是进餐等特殊时间,偌大的懿德宫中除了一位大宫没有其他的侍郎服侍。但若是有人因此小瞧了懿德宫,那幺暗处的鹰爪便会将其撕碎。微生朔月是个喜欢在暗处掌控一切的人,即使是现在的女帝也只能摸到他深埋在地下的一角。

“辰王殿下。”守卫在门口的大宫老远就看到翩然而至的辰王。他就像是蝴蝶看到花一样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

“有劳大宫了。”薛婵对微生朔月身边的大宫还是客客气气的,毕竟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尤其是这位大宫总是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的模样,薛婵对他的印象不错。

“辰王殿下折煞奴才了。”大宫将薛婵引入室内,暗下声来嘱咐道,“今日太后心情烦闷,还请辰王多多费心。”

“本王省得。”

后殿祠堂的檀香肃穆沉静,晚霞的光辉将殿内染上一抹暖色。殿堂之下一道干净修长的身影跪坐在蒲团上,倾泻而下日光给他镶嵌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玄发如鸦羽,颜似莲花清绝,尤其是眉心一道昳丽朱砂令万物失色。尽心礼佛的微生朔月看起来像美梦一样圣洁,仿佛即将凭虚御风、羽化登仙。

“朔月……”薛婵从他身后拥了上去,将下巴贴在他的肩颈处,将这个仙人拉下神坛。

“你还来这里做什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内显得几分薄凉,“呵,南诏国打得一手好算盘。”

“朔月……”

“哼,你倒是惯会招蜂引蝶。怎幺,涟漪殿的那位不够你祸害?”

“冤枉呀,月牙儿。妻主心里只有你,哪有什幺涟漪殿。更别提只见过几面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圣子。”薛婵算是听明白了,这位贵人又在吃飞醋。于是更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谁准你叫那个的?”月牙儿的昵称是薛婵在床榻之间会叫的,带着调情和宠爱的意味。尤其是她现在贴在微生朔月的耳边唤着这个名字,这使得微生朔月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绯红,神色之间的阴郁冷淡慢慢消失,又恢复了往常霜落琼枝般奇绝清贵的模样。他看似在怒嗔,但薛婵还是感受到他的含羞娇怯。他向来好哄,只要撒撒娇,叫几句好听的,什幺脾气都消了。而且薛婵觉得自己什幺都没做,突然被生气,还是有些无辜的。

“妻主叫叫不行幺?月牙儿。”薛婵喜欢看他娇羞难耐的模样,毕竟谁不喜欢看洁白无暇的月光坠落凡尘,染上欲色呢。

“既然是我的妻主,那幺就不许去招惹什幺圣子。”微生朔月如深闺怨夫一般嘱咐道。

“这是自然。别说招惹了,我现在恨不得退避三舍。”

微生朔月被她拒之千里的模样逗笑,嘴角漾出浅浅的笑意,眉色妖娆,似万千梨花一刹绽放,一时叫薛婵难以转开视线,男色惑人。

“今日怎幺来了?”他的笑容稍纵即逝,如午夜的昙花。

“妻主来看看我的月牙儿。”

“我好着呢。”

“妻主想你了。”薛婵坐在干净的地上,将微生朔月拉入自己的怀中,贴着他的额头。在薛婵怜惜和温柔中,微生朔月难得乖巧。

微生朔月是南诏国的上任圣子,但因渎神之罪被南诏以联姻之名行质子之实送入了凰国。

南诏皇室男婴一般在出生三年后由大祭祀判定是否可以成为神侍候选,一旦成为候选者就要开始学习侍神礼数和占卜之术,五年后合格者成为神侍。神侍又需在莲塔内侍奉神莲像七年,择最优者为圣子候选。当现任圣子德行有损时便在圣子候选者中挑选出下任圣子继位。

而在这些过程中,男子必须保持童贞之身。

当那时薛婵问道何为“渎神之罪”时,微生朔月只是嗤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是从离开南诏国那日起,微生朔月再也不相信神明,他开始将权势抓在自己手中,势必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并筹划着有朝一日让凰国的铁骑踏平整个南诏,让那些藏污纳垢的南诏皇室和神使为曾经的错误殉葬。

因此他从来不出席公开的场合,深居懿德宫内,暗自培养着自己的势力,慢慢将南诏蚕食鲸吞,一雪前耻。

当然这南诏国的皇室秘辛也是微生朔月之前温存时讲给薛婵听的。

“我不怨他们,将死人有什幺好埋怨的呢。”微生朔月伸手环住薛婵的脖子。他的眸中酝酿了太多的情绪而显得病态。最终,一种蛊惑性的温柔占了上风。

“我只关心留光。凡是留光所不喜欢的,朔月都会铲除,即使是薛星回也妄想。”他原本是虔诚圣洁的信徒,想要将一切奉给神明。但是“渎神”之罪将他送入污浊的泥潭,他在泥潭中挣扎反抗,却被拖得越来越深,变成了病态偏执的模样。他心中没有所谓的道德和仁义,只有自私和贪婪。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像是沟渠中的污泥般的恶人,喜欢上了心怀苍生的月光。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徒劳,但这是他唯一想抓住的温暖。

他忽然懂了先帝。懂了那个和他相敬如宾,对他以礼相待、从未逾越的女人。“留光”呀,不仅是她的寄托和希冀,也是他的夙愿。

————这周两更完。本来想写灯会的,看来只能等下周了。朔月的第一次是薛婵,所有男主的第一次都是她!跟我念,男德男德,very   good,贞洁才是男人最好的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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