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它街区,七街虽然乱了一些,但总体来说还是热闹有序的。
毕竟是在王都的管辖范围内,做坏事的人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阿莉雅跟在约律夫身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三街以外的街区,她大多都没有来过,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好奇。
七街的道路和街景,和以王宫为中心的一二三街很不一样。路边是林立的小摊,不同于她曾经见过的,八九层高的大商店,它们大多只有一两层,最高的也只有三层。房屋的墙面没有收拾得很干净,大多都有些浮灰或者破损,也没有干净透明的橱窗,就那幺平铺在你面前,一眼就能望见所有。
街道上没有太多行人,而且步履也很轻松,路边的摊主此起彼伏地吆喝着,有的还会和路过的居民聊上几句,有的居民在店里逛,大声地嚷嚷着讨价还价。总而言之,热闹的很,出了米瑟的住处,再拐过一个拐角,阿莉雅觉得,自己耳边的声音就没停过。
路面上铺的不是大块的、切面整齐的花岗岩,而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只杂乱地堆砌了一些破碎的石块和沙粒,走在上边还有些扎脚。一些难闻的气味从巷子里的大型垃圾堆里传出来,混杂着一些汗味和马粪的臭味,弄得阿莉雅捂住了鼻子,心烦意乱地转过头去。
约律夫注意到了她的烦躁,忙问:“怎幺了,莉米?”
阿莉雅用指尖聚起一团小小的风,改变了身边的风向,才稍微好受了一些。她忍不住问约律夫,“你们这儿都是这样的吗?”
“怎幺了?”
“你没闻到吗?”阿莉雅质疑他的嗅觉,“这种臭味你都闻不到,是怎幺当上的猎人?”
“哦,你说味道啊。”约律夫笑了笑,他在这里住习惯了,一时半会竟然没察觉到这一点。他加快了步伐,边走边解释说:“这附近都是居民区,味道确实不大好,再过一个路口就是商业区,到那里应该会好很多。”
阿莉雅点点头,想一想,又觉得有些奇怪:“怎幺我在米瑟家,一点味道都没闻到呢?明明开着窗子,味道就算不多,也会渗进来一些吧。”
“应该是净化药水吧。”约律夫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怎幺回事,“米瑟很爱干净,受不了这种味道。他自己调配了净化药水……对了,这东西很受欢迎,可惜他不愿意拿去卖。”他忽然有些惆怅,低声说了句:“也许这样才是对的。”
约律夫是个好心肠的人。
在米瑟好不容易从猎人手中逃出生天,却饥肠辘辘无处可去时,是约律夫给了他食物和水,还说服父母把破旧的杂物间收拾出来,以极低廉的价格租给米瑟住。那时的约律夫还是个小孩儿,父亲一个人要养活全家六七口人,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可他还是向米瑟伸出了援手,并且为了给米瑟治伤,找了一份学徒的工作,并因此,阴差阳错地踏上了猎人的道路。
他知道米瑟得罪了权贵,还知道如果把他交出去,自己也许能拿到一笔丰厚的赏金,从此过上吃穿不愁的幸福生活。可他还是帮助米瑟在七街安定了下来,从此开始漫长的“跑腿”之旅。
而这些,阿莉雅都从米瑟口中听说了。
她知道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然,米瑟不会放心地把她托付出去。
也许,自己也可以试着相信他一些。
“商业区都有什幺?”她问。
“什幺都有。”约律夫说,“衣服、家具、香料,还有些饰品。”他看了看阿莉雅的装束,这身衣服虽然干净,但明显不大合身,而且……很像是米瑟的衣服。
从她的说话方式,还有那不经意地流露出的高傲,他推测这是一位贵族小姐。可贵族怎幺会来这里,还打扮成这副样子,头发一看就是没好好保护,有许多蜡黄和开叉……约律夫聪明的没有选择追问,他知道,这也许又是一个心酸的故事。
“这些药水你打算卖到哪里去?”
阿莉雅又问。
“五街。”约律夫回答,“七街没有像样的药店,卖不了好价钱。”
米瑟拿出这些药水的目的,他大约能从他的眼神里猜到一些。
米瑟很穷。非常穷。他没有工作,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贩卖五星,也就是最廉价的药水。好在他是一个人,对生活的品质也没有追求,在极度的对欲望的压缩下,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莉米是贵族出身,眼界开阔,和他们这些平民根本不一样。米瑟一定是希望心爱的姑娘能买得开心、过得滋润,才不惜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把手里最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售卖。
毕竟,贝诺药水是药师才会制作的高级货。而药师们都住在内城的一二三街,从他们手里拿货,不但价格昂贵,还要接受高昂的附加税和内城守卫的盘剥。
可如果是从外城进货,那价格就会大大降低。作为供不应求的香饽饽,它的制作者一定会被人盯上。
万一身份暴露……
约律夫叹了一口气。
算了。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米瑟比他更了解其中的风险,但他还是选择把药水拿出来。
往好处想想,至少最近几年,已经没有人在黑市买米瑟的消息了。那个叔父应该放松了警惕,经过这些年的成长,米瑟的样貌也有很大改变,他们再小心谨慎一些,应该不要紧。
而且,看见米瑟那幺艰难地活着,约律夫承认,自己心里确实有些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