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斯子爵庄园的大火连续烧了整整三天,消息传到小镇的时候已经衍生出好多个版本的传言。
有说是阿诺斯子爵私自提升了地租引起民众不满,于是遭到了报复。有说是子爵在外包养了好几位情妇,被夫人发现后二人发生了争执引发了大火。也有说子爵夫人其实是一名魔女,将自己的身体献给了恶魔。
格蕾听见后不禁皱眉,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的不安。
谣言居然传成这样了?
魔女这个说法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格蕾想事情想得出神,全然不觉一只白皙的手在眼前晃动。
直到一道微热的气息落在耳根上,格蕾猛然坐直了身体,偏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琥珀眼睛。
西芙冲她得意一笑,宛如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笑道:“在想什幺呢?”
格蕾嗔怪地睨了她一眼,擡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嘴角也跟着情不自禁地扬起微笑。
“对了西芙,我给你调制的第一版香水,有什幺改进的地方吗?”
西芙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说:“味道有点刺鼻?”
格蕾认同地点了点头:“嗯,那我再做一下调整,可能要你等上一段时间了。”
她想再添加一种新的花香,但是这种花只生长在山坡或山谷等地,小镇附近能找到这种花的地方就只有住在山上的莫里一家了,看来需要出一趟远门了。
西芙倒是一点都不介意,笑嘻嘻地往格蕾身上靠。
“没关系,让我等一辈子都可以。”
“油嘴滑舌。”格蕾擡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脸上的笑容温柔又宠溺。
站在一旁的苏菲雅,视线在她们二人之间不停来回,眼睛里写满了兴奋与八卦。
她好像发现了什幺不得了的事情,这两个人什幺时候变得这幺黏糊了?
趁着西芙不注意,她悄悄挪到格蕾的身边,小小声地问:“格蕾,你和西芙什幺时候变得这幺要好?”
“有吗?”
“当然!你不知道你们俩刚才是有多黏糊,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格蕾心里一个咯噔,结结巴巴道:“什、什幺?”
“格蕾,你害羞了?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地在一起了?我还没遇见过女生和女生一起的情侣,是一种什幺样的感觉呀?你们这种是不是就叫做同性……”
“苏菲雅,别胡闹。”
格蕾压低了声音说道,语气比平时更加冰冷,脸上的神情无比的严肃。
苏菲雅被吓得噤若寒蝉,默默闭上了嘴。
“你们怎幺了?”
西芙察觉到二人之间异常的沉默,不解地看了过来。
苏菲雅像是想起了什幺一样,匆匆忙忙地提起了包包:“我要去学校了,先不聊了。”
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西芙注视着苏菲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又看了看一旁心不在焉的格蕾,眼里满是疑惑。
“苏菲雅她是怎幺了?”
“不知道。”
格蕾淡淡地回答,神情若有所思。
她和西芙之间的暧昧已经这幺明显了吗?连苏菲雅这懵懂的年纪都能看出来了?万一被其他人看见了……
她不禁想起先前在报纸上看见的一则新闻,某知名作家与他的同性情人恋情曝光,被判有罪入狱。
如果她和西芙的关系被发现了,对她们来说永远都是弊大于利。
她不能冒险,至少不能将西芙推入深渊之中。
待苏菲雅离开后,格蕾拉上了门口的帘子,并锁上了门。
西芙疑惑地望着她:“怎幺关店了?”
格蕾回到工作台,拿出了一根圆柱体形状的玻璃工具,一边连着细长的银针,另一边套着一个活塞。
西芙好奇地看着格蕾手中一顿操作,先是点燃了硫磺熏了一遍房间,然后手里捣鼓着一瓶白色液体喷洒在银针上,最后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子上。
格蕾看着西芙一脸好奇的表情,顿觉好笑,于是耐心地解释道:“这是用来取血的工具,而这是Carbolic acid(石碳酸),先喷一下银针可以避免伤口的感染。”
“取血?”
“嗯,我答应过你,要给你血。”
西芙神情微征,眼里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格蕾发现了,但她强迫自己忽略对方的异常,神色自若地摆弄起手中的工具,淡淡地说道:“我会将取出的血保存在这个小瓶子里,然后施加一道冻结咒术,我想这样血液就能长久地保存下来了,但是一旦揭开了盖子咒术便会解除。”
一旦咒术解除,血液失去了冷冻的环境很快便会不再新鲜。
格蕾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衣袖露出纤瘦的手臂,食指在手臂肌肤上来回摩挲,似乎在摸索着什幺东西。确认好位置后,她拿起了取血工具,细长的银针贴着肌肤缓缓扎入。
西芙坐在一旁,两只手捏着衣服下摆,紧张得攥成拳头,仿佛被扎的是她一样。
每按一次活塞,鲜红的血液便会慢慢注入玻璃圆柱里,但每次取出的量不多,操作了好几次才堪堪填满了小瓶子的底部。
“格蕾,够了。”
西芙按住了格蕾的肩膀,心疼地说道。
原本细腻白净的肌肤上多出了几道细微的针孔伤口,殷红的血液还在缓缓溢出。
格蕾看见她微红的眼圈,脸上满是心疼和怜惜,便听话地放下了工具。她把小瓶子握在手心里,嘴里喃喃着什幺,一层朦胧幽蓝的光晕瞬间覆盖在瓶子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好了,这一瓶你随身携带着,用完了我再给你弄一瓶新鲜的。”
格蕾将小瓶子塞到西芙的手里,便转身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某只吸血鬼紧抿着唇瓣,脸色奇差,像在闹脾气的小女孩一样。
格蕾手里正收拾着工具,突然背后一沉,冰凉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暖热的气息吐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我来帮你处理。”
西芙冰凉的指尖握紧了她的手腕,微微低头,唇瓣微张含住了伤口,用舌尖轻轻舔去伤口边缘的血液,另一只紧紧揽抱在腰间,将格蕾完全禁锢在怀里。
格蕾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抱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得一滞,可西芙温柔的舔吻让她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放软下来,倚靠在柔软的怀抱里喘息不止。
那股奇异的快感又来了。
痒痒的,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手臂缓缓蔓延至全身,犹如浑身过电,令人燥热难耐。
格蕾有点分不清,她是拒绝不了被吸血的快感,亦或是拒绝不了西芙的温柔了。
“西芙……嗯……”
揽在腰间的手抱得紧紧的,挣也挣不开,格蕾不得已扯了扯那头金色柔软的秀发,西芙不由自主地擡起头,微微一愣,片刻后慢慢松开了双手。
格蕾哭了,她没有哭出声,泪水隐忍无声地落下,胸口缓慢沉重地起伏。
“西芙,你别这样……”
格蕾沙哑的声音里透着颤抖和哭腔,眼里写满了抗拒。
她在拒绝西芙,她不得不拒绝西芙。
既然已经决定了一辈子只做朋友,那幺就不应该再继续纵容西芙对她的温柔了。
不能让这份超出友谊的感情再度发酵,一切都要回归原样才对。
格蕾别过头,不敢看着西芙的眼睛。
“为什幺?”
格蕾抿着唇:“我们不能这样……”
“什幺意思?”西芙面色焦急,终是忍不住说道:“格蕾,我们……”
“够了,西芙,不可以!”
格蕾眼含泪水,语气却异常地坚定:“是我不能接受。”
西芙看她浑身都写满着抗拒,自觉地往后退离了一步,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态度放得很低,诚恳,疏离,不再抱有任何的亲昵。
直到店铺的门被轻轻关上,格蕾才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手臂上的伤口。
被西芙亲吻的触感还停留在肌肤上,温润、柔软。
令她难以割舍。
接下来的几天,二人之间的关系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中。
西芙变得隐忍克制,而格蕾也收敛起对她的宠溺与纵容。
这一天吃过早餐之后,格蕾开始收拾出门的行李,今天她要去一趟莫里居住的山上。
现在出发,顺利的话傍晚之前就能赶回小镇了。
和上次一样,西芙依然站在门口目送格蕾离开。
这一次,格蕾在登上马拉车的时候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远远地,那抹金发身影仍旧伫立在店铺门前,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
格蕾擡手轻轻捂住胸口,平复着内心翻滚的情绪,一点一点地收回目光。
只做朋友,才是她们最好的选择。
马拉车缓缓驶出小镇,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深处。
莫里一家四口住在小镇南边的山坡上,从小镇乘坐马拉车过来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莫里和妻子每天都会在市集摆摊卖花,莫里老太太则留在山上照看两岁大的小孙女,闲来无事还会负责照料山上种植的珍稀花卉。
这片山头的花很多都是居住在小镇里的园艺爱好者从海外带回来的稀有品种,平日里交给莫里一家打理。
格蕾给他们送上一些常用的药膏,借用了镰刀和篓子,便出发上山去了。
莫里家老太太好心提醒了一句:“记得不要往西边跑得太远,那边经常有野猪和狼群出现,之前治安员在那里安置了铁丝网,小心注意安全。”
格蕾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山上安静清冷,冬日暖阳从繁茂的枝叶间洒落在地上,映出斑驳的金色影子。
这一片山坡格蕾来过好几次了,她隐约记得,在山坡靠西、阳光最充足的空地上,有一小片的紫草勿忘我,就在刚入冬季的时候种下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估计已经萌芽出土了,这样她就可以将其带回小镇上定植,等到夏季开花的时候就能蒸馏提炼出精油。
到时候就能给西芙调制出属于她的味道了。
格蕾浅浅地笑了起来,眼圈却倏然红了,心跟着难受起来。
她给不了西芙想要的感情,却以朋友的身份绑着她留在身边。
正如世人口中所说的魔女一样,喜欢勾引、诱惑、玩弄别人的感情。
她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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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补充:
石碳酸:又名苯酚,早期在手术中使用的外科消毒剂。
文中提到的血液冷冻保存,格蕾的方法实际上是不行的,血液中的成分很多很复杂,正确的冷冻保存是要经过很多工序提取的。
作家与他的同性情人:参考的是王尔德和道格拉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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