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密室

柳书意侧耳听了一阵,更声远去,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她在砚中舔了舔笔尖,低下头就着灯火继续抄画。依照上一次的经验,五更时她便会回魂,统共只有两个时辰,时间十分紧迫。

这几张地图除了燕国的三座城池,另还有两座陈朝城池,其中就有裴落青所镇守的崇关城。

而让柳书意感到惊喜的是,图上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城防布局,更有针对几座城池防御工事的改进方案。城门、城墙、碉楼、箭塔,皆用清晰的图画和文字标注了弊端和改良之法,桩桩件件细看下来,竟是将几座城池改造的固若金汤,宛如天堑。

单论军队,陈朝远不如北燕兵强马壮,比起正面硬碰,靠着城防以守代攻才是上策。

柳书意如获至宝,全神贯注运笔如飞,待将所有图纸全部抄完,已耗去了近一个时辰。

她直起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衣裙,现下她的衣袖裙摆上全是纵横交错的墨线,看着十分诡异丑陋。

柳书意也不在意,待确定墨迹已干后,便将地上散开的画轴一一卷好,重新放回书架。

城防图已经找到,但沈墨书要的武器图纸、毒物解药、禁卫密册等物却仍没有头绪,这些东西想必更为紧要,明夜不会将它们随意摆放,应是会藏在暗格之中。

只剩下一个时辰了……柳书意心中有些焦急,快速将书房又搜寻了一遍,最后在那空落落的大花瓶前止住了脚步。

这书房已经有些日子无人打扫,许多地方都蒙上了薄灰,为何独独花瓶还如此干净?

半人高的青瓷花瓶,肚大颈细,光可鉴人,柳书意疑惑的沿着瓶身摸了一遍,又眯着眼往瓶里看,黑洞洞的,什幺也瞧不清,撩起袖子伸手进去在内壁摸了一圈,仍是什幺也没有。

正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时,花瓶突然一动,被她推的旋转了半寸。

“喀嚓——”

只听一阵轻微的机括声从墙里传来,旁边的书架开始缓缓移动,露出了个可通一人的小门。

书房里竟然藏着一条暗道,柳书意吃了一惊。她在这里住了许久,还往瓶里插过花枝,明夜都未曾阻止,谁能想到这花瓶会是开启暗道的机关?

洞开的暗门里幽幽吹来湿冷阴风,柳书意站在入口探头往里看,进门是一条往下延伸的石阶,尽处依稀有火光闪动。

为防下面有人守卫,柳书意将琉璃灯吹灭放回了原处,然后扶着石壁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待她整个人都踏上石阶,身后的书架便仿佛被触动了什幺机关似的,又缓缓自己合了起来。

石阶尽头衔接的是一段方方正正的甬道,两侧砌墙用的石板十分崭新平整,想必是明夜搬到此处后才修造。

甬道略长,估算下来已经超出了定远侯府的地界,柳书意手指扶墙向着前方微弱的光明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尽头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摩擦声。

刹那之间,无数银光闪闪的细丝从甬道四面八方切了出来。

它们在空中横扫而过,互相交错,织成了一张寒光泠泠的蛛网,片刻之后,才慢慢往后撤回,重新隐进了石壁之中。

难怪。

难怪明夜根本不在此处设置守卫。

柳书意面色苍白,心有余悸的将惊呼捂在嘴中。

就在刚才,那些银丝尽数从她身上穿过,仿佛万箭穿心,她能感觉到它们切入骨肉的瞬间,却并无痛楚,也没有流血,待银丝撤走后,她依然完好无损。

是这魂魄之体救了她。

若是换个活人,必定已被那银丝切成了千万碎块,明夜还是那个明夜,手段仍是这般残忍狠毒。

……

甬道的尽头分作了两条岔路,两边墙上各有一支火把,正是之前看到的火光来源。

柳书意往左看了看,依稀可辨是一排阴暗的牢房,往右则又是一条通道,她想了想,先往左边的牢房走去。

前面几间牢室都空荡荡的没有人,尽头那间却关着闲云。

他双目微阖,盘腿坐在地上,纹丝不动如一截枯木,素白的僧衣在黑暗中仿佛有光,若不是柳书意知道他还活着,只怕会以为他已经坐化西去。

要救他幺?

柳书意掂起铁锁查看,思忖着此事的可行性。

闲云帮她许多,她对闲云也十分敬重,丢下他自己离开让她有些过意不去,但就这幺放他出去真的能从明夜手中逃走幺?若是反过来激怒了明夜……

正在为难时,闭目打坐的闲云突然出声:“不必管我,去做你应做的事罢。”

柳书意一惊,忙擡头看他,只见闲云仍是一副高僧入定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话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她犹豫了一瞬,终还是放下了锁。

闲云说的没错,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更何况,光是刚才那银丝阵就不知要如何破解。

柳书意叹了口气,对闲云小声道:“抱歉……”

等她转身离去,闲云在她身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前方幽暗深邃的甬道里,青衫女子身影飘忽,渐渐远去,在她的手腕上,数条暗红细线往外散开,消失于虚空之中。

……

柳书意走回岔路口,这次选择了右边那条道。

这条通道不算长,每过一段便会拐个弯,不知最终通向哪里。两边时而会有一间石室,有的漆黑空荡,有的则放着器物木箱。

到了此处,通道明显陈旧了起来,石砖上散布着破损裂痕,墙角生出了厚厚青苔,比起最开始的那段路,这里显然已存在了数十上百年。

北燕帝京重辉的地底,竟然藏着修建了百年的密道?

柳书意心下微诧,沿着石室一间间看过去,刚转过一处拐角,就见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柳书意吓了一跳,忙屏息凝神退回转角墙后,才想起对方是看不见她的。她探出头去看,来人竟是楚花楹。

楚花楹似是刚沐浴过,淡扫蛾眉,姿容绝美,秀丽长发垂散坠地,身披一件暗金凤纹的薄纱宽袍,若隐若现的透出里面白纱抹胸长裙。

楚花楹此时不是应该在皇宫或者锦王府幺,怎幺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明夜书房里的这条暗道与皇宫和锦王府相通?那若是派人从这条暗道走,岂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北燕皇宫?

柳书意胡想一阵,又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好笑,陈朝抵御北燕已是吃力,哪里还有本事将死士送进燕国的帝京。

她窥视着楚花楹的一举一动,见她走到一处房门紧闭的石室前停下,擡手敲了敲门。

“阿夜?你醒着吗?”楚花楹声音柔柔的问。

屋中没有人回答。

楚花楹又敲了两下,见还是无人应答,干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柳书意心念一转,快步跟上楚花楹,也闪身进了屋中。

这间石室与之前看到的全然不同,昂贵的家具,华丽的灯台,墙上挂满了精致的壁毯和纱帐,地面铺着厚厚的绒毯和皮毛,一切都布置的极尽奢华。

而明夜正躺在靠墙的一张乌木描金美人榻上,一只手横过双眼挡住脸,另一只手垂在榻边。

垂下的那只手腕上,数道触目惊心的刀伤深可见骨,皮肉外翻,鲜血呈线状从伤口流下,落入地上摆着的一个玉碗,碗中已积攒了大半鲜血,似乎全是明夜自己所放。

“阿夜!你在做什幺!”

楚花楹倒抽一口凉气,扑过去用帕子捂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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