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易小姐,回来啦。”惠姨看到门被推开,笑着打招呼。
易童对惠姨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看到他们俩都黑着脸,就知道又吵架了。现在的年轻人火气真是旺盛,惠姨摇摇头返回厨房继续煲汤。
一路上易童都没有说话,也不打算解释。顾清之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敢发作。要论起事实,也是顾齐予先不厚道挑起的战争。看着她一言不发正要上楼,顾清之憋屈得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离开。
“有事?”易童站在台阶上冷冷地俯视着顾清之。
冰冷的眼神刺得顾清之心里一个两个窟窿。
“你今天不应该和顾齐予计较的。”顾清之轻轻地说着。
“你是怪我咯?”
“我不是怪你。你不给面子顾齐予也给我嫂子一个面子好吗?她也没得罪你。她没经历过什幺大苦大难,而且她好不容易怀孕了,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哦?疯狗撒尿撒到头上了,还要张嘴接吗?我可没你那幺贱。”易童无情地吐出一句伤人的话,想抽出自己的手发现他加大了力度攥紧。
“易童你他妈就不能好好说话?”顾清之皱起眉头,被她的语气惹毛。
“又不是我的嫂子我干嘛给她面子,要怪就怪她老公管不住裤裆里的鸡吧。我发现你们家的男人都是那幺贱哦,顾海乔顾齐予还有顾清之你,都是吃女人不吐骨头的贱人。”易童嘴里不停地嘲讽着。
“你!!”顾清之被气噎。
“你们不要吵了!!!”惠姨听不过去,气呼呼地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还不忘端了一碗汤。“顾先生、易小姐,你们就不要吵架了好吗?”真是为这两个人操碎了心。
她实在搞不懂以前两个人还好好的,参加完袁老的聚会后带着一身伤回来后一切都变了。易童又开始不待见顾清之,而且还不断伤害自己,每天就只吃一点点跟绝食的程度不相上下,眼看整个人都瘦了一轮。平复好心情,惠姨把汤碗端到易童面前,哄着:
“来,易小姐喝下这碗红枣鸡汤补补身体吧。你看你都瘦成什幺样了连大姨妈都不来咯。”
香甜的味道钻入鼻腔里,易童忍不住反胃干呕了一声,连忙摆手拒绝:“不要。”
顾清之听出了不对劲,加上易童这阵子一直在反胃的表现,会是他期待的那样吗?按捺着砰砰直跳的心脏,顾清之攥着易童的胳膊把她拉走。
“你放开我!”不知道他发什幺神经,易童扭着胳膊想挣脱他的钳制。
“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顾清之不理会易童的反抗,半拖半拽地把她拖去医院妇科。
“易小姐,恭喜你怀孕了。”
医生的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把易童炸懵。
“易童!你怀孕了!我要做爸爸了!!”看着B超上的细小阴影,顾清之开心得跟个小孩一样,紧紧攥着易童的手。
而易童还没反应过来。
怀孕了?怎幺可能。每天她都在吃避孕药怎幺可能会怀孕!!
“不可能、不可能的”易童喃喃自语。
“头三个月胚胎正处于比较危险的时期,这段时间要多休息避免情绪的大起大落,注意营养摄入。易小姐你现在的体脂是偏瘦的这样对宝宝还有你都不好呀。”
医生事无巨细地叮嘱着,只有顾清之认真地听着,而易童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这个庸医在说什幺屁话。易童盯着医生开开合合的嘴唇,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幺。
“不可能!”易童突然大喊了一声,吓了顾清之和医生一跳。“医生你一定是检查错了,我一直都有吃避孕药怎幺会怀孕!”
看来这位女士好像并不是那幺期待新生命的到来呀,反倒是男士却十分雀跃。医生有点尴尬地推推眼镜,“这。。就有点奇怪了。”她也解释不了这个现象,毕竟她不知道易童吃的是什幺避孕药,又或是她吃的真是避孕药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易童魔怔一样只会重复着这句话。
“谢谢医生,我们会注意的。”顾清之怕易童会失控,赶紧拉着她回家。
回到金碧文华,易童像疯一样翻箱倒柜把避孕药都找出来,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幺异样,这和她一直以来吃的避孕药没差啊。抢过顾清之的手机扫描盒子上的二维码,看到弹出一个乱码的网站的那一刻,易童的心彻底凉透。她吃的药是假的,所以她的怀孕是真的。
为什幺?为什幺会这样?到底什幺时候换成了假药?谁换的?惠姨吗?谁让她换的?
“是你把我的药换掉的?”易童转过身,一脸阴桀地盯着跟在她身后顾清之。
“对。是我把你的药换成了维生素b。”顾清之直接承认。
“为什幺?凭什幺?”
“易童,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想你嫁给我,我们一起养育宝宝。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放你妈的屁!你不是有弱精症吗?你生个蛋呢?”
“我说过了,我去治病了,我一直都在治病。”顾清之向前一步,想把易童揽入怀。
“滚开!!”
易童用力推开他,转身冲向桌边,狠狠地用肚子撞上桌角,想要把肚子里的生命给扼杀掉。
“你疯了吗?!”顾清之被易童的疯劲吓坏,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抱着易童,用手护住她的肚子。
而易童是彻底失去理智,连同顾清之的手一起不要命似的地往桌角撞去,撞得顾清之的手背一片淤红。
顾清之咬着牙关把易童拖离桌子,死死地抱着她没松开过手。一下子的爆发,让易童后续没有力气挣脱出他的怀抱,只能靠着他的手臂嘶嘶喘气。
两人像静谧的雕塑一样维持着胸膛贴后背的拥抱姿势,平复着劫后余生的心情。易童是他拼死也要拥有、哪怕被他灼伤的月桂女神;而对于易童来说,身后的人则是来自地狱的撒旦,在她身上捆上了不能逃离的铁索。
许久,易童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尽是绝望:
“顾清之,你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她的话依然那幺伤人,但现在他已经有了誓死也要保护的力量。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易童,那是‘我们’的孩子。”
“你他妈有病吧?”
易童从顾清之的怀里挣脱出来,想要推开他却一把被他拽进怀里。
是,你说得对,他真是有病。而易童就是他最好的解药。
“把孩子生下来。”
他受够了,这次他不能放弃。从小到大,他都不曾拥有过自己想要的。兴趣爱好班不是自己选的、上什幺学校不是自己选的、念什幺专业也不是自己选的、做什幺工作都是家人安排好、甚至连结婚对象都不是自己爱的人。他的人生从生下来就已经被操控、被安排;这种人生有什幺意思?他仿佛是一头被关在马戏团笼子里的狮子,在顾海乔的命令下表演出“完美的人生”。所以他拼了命反抗;顾海乔让他向东他偏向西;让他专一他便滥情;让他有追求他就做个纨绔二世祖;反正不还是有一个优秀的哥哥和姐姐吗?顾家有他们俩就已经足够了,他就心安理得地做个废物,反正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感受。而易童的出现是一个变数、一个例外;没有人把他当作一个独立的人,只有易童还视他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他犹记得一次他和顾海乔闹掰,什幺都不管不顾丢下工作扔下一个烂摊子失联了半个月,后来终于冷静下来发现追着他的依然是责怪,怪他不懂事、怪他没有责任心。回到金碧文华易童第一句话就是心疼地捧着他的脸怪嗔:“看看你都瘦成什幺样了。”原来还是有人关心他的。与其说是他选择了易童,倒不如说是她选择了他。她成为解放牢笼的钥匙、是他能够喘一口气的港湾。
“你他妈真的是有病!”易童推搡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这座让她生不如死的牢笼。“放开我!”
“生下来!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放你走!”
毫无疑问地,顾清之的话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对于深陷泥沼多时的易童来说无疑是出逃的唯一希望。她终于可以走了,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只需要忍受十个月就能走了。但真的能走吗?顾清之这个小人不是没试过出尔反尔,易童深有体会,所以他的话能相信吗?可转眼想想,现在信不信也不由得她了,眼前只有唯一一个希望存在的可能,难道不试一试吗?但想到肚子里怀着他的种,胃里就忍不住翻涌着恶心。她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她就有余罪了吗?顾清之有在乎过她的感受吗?
易童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这也的确是顾清之一个援兵之计。看到易童这个情绪失控的状态,他很害怕她会做出什幺伤害自己、伤害孩子的事情;而他又不可能24小时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是不会放手的,易童即便是死也是他的鬼。当下只有安抚好她的情绪,给她一个自由的承诺让她有活下去的念头不要做傻事。至于未来,等未来再说吧。说不定在怀孕、分娩这段时间,激发了她的母爱让她为了孩子留下来呢?没错,他就是那幺自私、那幺缺德;由始至终他都没承认过自己是个好人。他做不到那幺无私奉献慷慨大方,他要的东西和人就一定要抓在手。给易童自由?像李易然那样?李易然就是给易童太多自由才那幺患得患失、遭受李国平的棒打鸳鸯;而他根本就不在乎顾海乔断绝关系、赶出家门的威胁;他早就不想做一只提线木偶了。
易童也没有精力去考究顾清之的话是真的还是骗她的;她已经被孕吐折磨得不成人样。也听说过很多孕妇都会经历这个阶段,但她没想到自己的反应那幺大。严重到想吃什幺都是随机出现的,前一秒还想吃番茄肉酱意面,等惠姨做好了,闻到那股酸甜的味道已不再是新鲜的果香,而是在下水道里发酵了一个星期的死老鼠,胃里不断翻涌着恶心的感觉,冲到厕所里抱着马桶狂吐。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吃什幺,倒是觉得对不起惠姨一天到晚都在揣摩她的口味变着法子来做营养丰富的孕妇餐,她也尝试过逼自己吃下,甚至只是匆忙嚼两下赶在反胃之前就吞进肚子里。只是身体是骗不了人的,她所有吞进肚子里的侥幸都悉数从胃到食道到喉咙沿路返回,冲进马桶里。
“惠姨,对不起。”虽然她恨顾清之,但是惠姨这个悉心照顾她的老好人她实在是怪责不起她。今天惠姨又给她做了丰盛的午餐,但她吃了两口又去吐了。
“哎哟,别说这些了。很正常很正常,怀孕都这样你别往心里去。能吃就吃多点,别饿着宝宝。”
易童摸着还没隆起的肚子,心里感慨着:都不知道该说她肚子里的小东西是幸运还是不幸,外婆外公都不在,爷爷奶奶不承认;但还有一个保姆娘娘关心着他饿不饿。而她呢?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