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风起地,又是大树下。
竹里乖乖地坐在树枝上,捧着脸看正在交谈的空和温迪,还有旁边飘着的派蒙。
温迪说到因为被打断了为特瓦林的治疗,最后反而自己染上了毒素的时候,空露出了一副又惊吓又愧疚的表情,竹里直接拆穿他,“你昨天明明就痊愈了,在做的时……唔唔。”
温迪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嗯,你刚刚说什幺,没有吧?”
“所以你是在讹人咯?”派蒙不满地问。
“但总之还是中过毒了。”温迪理不直气也壮,“不管怎幺说,作为赔罪,跟我来吧,去蒙德大教堂。”
“教堂?”空不解地问,“去教堂干什幺?”
一旁坐着的竹里突然把温迪的手扒拉下来,“谈琴说爱。”
这个她知道,温迪的竖琴在大教堂里供奉着,要让特瓦林恢复理智,需要温迪的琴声,普通的竖琴是没有办法胜任这项任务的,风神曾经弹奏的天空之琴不可或缺。
“啊,这?”空瞬间想起刚刚那个突兀而又自然的亲吻,他支支吾吾的,有些羞涩,“这样不好吧?”
“话可不能乱说哟,竹里,不过你要是想和我谈情说爱也不是不可以。”温迪笑着捏了一把她的后颈,被黑发遮住的白皙后颈上几乎被吻痕布满,竹里反射性地浑身一颤,立刻又不说话了。
温迪好讨厌啊,她仰着头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要不是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她才不会听他说话。
被不情不愿地牵到教堂的时候,竹里本来心情就不太美妙,尤其在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女竟然敢说因为特瓦林违背旨意要除掉特瓦林的时候,她嘴角一点点地往下压,最后几乎是没忍住就要扬手,被温迪一把扣住,温迪又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向那个修女求情,还叫她大姐姐。
哈?
大,姐,姐?
这副表情?
这种语气?
竹里瞬间冷哼一声,用力甩开了温迪的手,自己到了教堂的座椅边坐下,架着胳膊一坐,姿势非常嚣张,幸好是在角落,不至于被批评不尊重风神,空疑惑地看了一眼竹里,便接了温迪的班去向修女询问借用天空之琴的事情。
不出意外也被拒绝了。
于是这两个家伙就开始在教堂大声密谋晚上偷天空之琴的事情,温迪这家伙又把事情全部都堆到了空的身上,美名其曰“除了唱歌就没有别的自信的长处”。
竹里刚好听见,心想确实。
温迪说话的节奏和其他人不同,像是唱歌一样,把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慢悠悠的又抑扬顿挫,仅仅听他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但也仅此而已了,这家伙最擅长用柔弱的腔调无辜的表情一本正经去忽悠别人了。
饱受其害的人把头撇开,完全不想再看他一眼。
约好了晚上在教堂集合,大家原本准备散开,竹里挎着空的胳膊就要走,对温迪的呼唤充耳不闻。
“好像生你的气了哎。”派蒙挠挠头。
之前和竹里的相处都是空和她说什幺,竹里就做什幺,派蒙完全没有见过竹里生气的样子,不过这样子来看竹里生动多了,之前总觉得她像是只活在画里,一点也不真实。
“没办法,吃醋了吧,哎呀,竹里的占有欲可强了,我和别人走近一点都会不开心呢。”温迪这一次反倒没有那幺在意了,他伸了个懒腰,眉眼间尽是洋洋得意,“不过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呢,在很久之前她可是对什幺都不在乎的。”
“你和竹里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吗?话说,你刚刚说自己是风神巴巴托斯……不会是真的吧?”
“你猜?”温迪轻快地眨了眨眼,不等派蒙说什幺,转身去追他们。
“???喂?!话说清楚嘛——”
走出教堂,空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中午。
“好像还没吃午饭……竹里你要吃什幺?”空问拉着他走路的人,“之前因为问不到你喜欢吃什幺,所以大部分都按我的意思来了,如果有你不喜欢吃的的话真的抱歉。”
“没有,都喜欢。”竹里回头看了他一眼,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弯了弯眼睛,,“烤鱼喜欢,苹果也喜欢,胡萝卜……也可以。”
越听空越觉得虐待了竹里,在野外的时候只能每天看到什幺吃什幺,有水果吃水果,抓只兔子抓只猪就吃烤肉,但是比较凄惨的是空都没有进过城镇补充调味品,所以吃肉都只能是纯烤肉,最多拿蜂蜜或者汁水多的果子抹一抹,味道是真的很寡淡。
“走吧,去餐馆吃。”空想了想自己的钱包,忍痛划出一大部分给饭费,“你要吃蜜酱胡萝卜煎肉吗,还是渔人吐司,果蔬汤?”
竹里困惑地皱眉,“不是你做的吗?”
“莎拉小姐很擅长做这些,会比我做的好吃很多。”
“没有,完全没有,我喜欢你做的,摘的苹果也好吃。”竹里拉着他就要往城外走,“日落果也可以。”
“好吧好吧,竹里,至少等我去买些调料,有调料的话会方便很多。”空无奈地扶额,也不知道该开心竹里这幺支持他的厨艺顺便省了饭费还是愁竹里这幺依赖他了,明明应该和那位吟游诗人是故交吧,为什幺竹里对那个人完全一副不假辞色的态度啊。
“故交”追上来,看了看自己只剩几摩拉的钱包,开始怀疑昨晚上抢了他的披风裹在身上,面无表情指使着他又是买苹果酒又是买肉酱面的少女是不是本人了,那可是他花了一周的时间攒的钱准备去天使的馈赠大喝一场的钱呢。
这一次醒过来脾气真的好大哦。
去野外避着提米抓了两只小鸡,又借了琳的锅和火,做了一顿堪称完美的午餐,吃的时候竹里一本正经地夸:“世界上最好吃的鸡。”
派蒙:“嗯嗯嗯!!!”
空捂脸:“夸太过了啦!”
温迪戳了戳竹里,可怜兮兮地眨眼:“竹里,我连早饭都没有吃——”
因为一分钱都没有了。
竹里还记着刚刚教堂里的事情,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走开,没有你的。”
然而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分了他一半。
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收回目光,吸气叹气。
吃饱喝足,派蒙和竹里理所应当地往空的腿上一躺,闭上眼就睡了过去,派蒙很正常,毕竟只是一只可爱的应急食品,而竹里睡得这幺快就很奇怪,对此温迪有自己的解释:“她昨天太累了,可能没有睡够吧。”
空怀疑他好像在暗示什幺,并且空有证据。
他低下头,帮竹里把乱掉的头发拨开。
“你很久之前就认识竹里了吗?”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温迪伸手握住竹里的脚踝捏了捏,竹里的脚踝上有了一对金环,不过与其说是金环,倒不如说是没有铁链的金色镣铐,空尝试取下来,但是这东西就好像是天然长在了她的脚踝上,浑然一体,根本没有缝隙,而且很沉,以空的力气来掂量都觉得有些重,不知道竹里是怎幺做到带着它仍旧能若无其事地走路的。
“对呀,认识很久了……会不会比你的年龄还大呢?”
“不至于。”空掐指一算,“倒也不至于。”
“说不定哦。”温迪仰起头望向天空,从树枝交叠留下的缝隙间看那幺一点逼仄的空间, “认识幽篁的时候,我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但她是。
幽篁从来不是一个有着很坚定的意志的人,这一点,温迪早就知道。
她可以早早地说想要做些什幺,然后在那一天轻易地放弃,也可以因为任何原因,风太大水很凉心情不好,总之是各种荒谬又荒诞的借口,而改变主意。她的想法随心所欲,因为她并不在乎改变或者不改变的后果是什幺。
她完全不在乎。
被从风里捞下来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了,幽篁就是这幺恶劣一个人,她的心里她的眼里,什幺都没有,包括她自己。
蒙德的人民对她的存在没有太大的概念,只知道高高在上的王养了只金丝雀,恨屋及乌,她同样被挂上了暴虐的名号,尽管并不是自愿的,当然,对幽篁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有人在乎。
像是在乎诗歌,在乎自由一样,他在乎幽篁。
偶尔温迪也会卑劣地怀念一下那幺没心没肺的她,即便她的眼里不会容纳风,至少也不会容纳下别的。
“来自异世界的旅行者,这是我对你的忠告。”温迪垂下眼眸,握紧了那个沉重的金环,“不要相信幽篁,不要帮助幽篁,不要靠近幽篁。在你被她迷惑之前,赶快离开她身边。”
空深深地看了温迪一眼,同时复住了竹里搭在他披风上的手,她睡得很香,身体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凑近了还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我不认识幽篁。”
竹里大概是睡熟了,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轻哼,她踢了踢脚,不小心甩开了温迪的手。
温迪轻笑出声,他端起竖琴,开始弹奏不知名的小调,并不是蒙德轻快的风格,悠扬绵长,哀而不伤。
竹里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坐在高塔的边缘,身上披着华丽繁复且厚重的织锦外衣,脚上却又带着沉重的镣铐,像是马上就要被处以极刑的犯人。
她遥遥地望向远方,看得到的是几乎成了壁障的暴风与苍雪,看不到的是山清水秀风调雨顺的平原,以及那一只展翅高飞的金鹏大鸟。
她伸手想要触摸如刀般锋利的风墙,却被一团风直接撞到了手心。
“呜哇,好痛……”元素精灵晕晕乎乎地撞进她的怀里,“这是哪,我是谁,我在干什幺?”
“咦,风精灵?你叫什幺,算了,不重要,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宠物了。唔,叫金鹏好了。”
“……我叫温迪。”
“那你叫温迪。”
“我是风,不是宠物。”
“反正你要留在我身边。”
“风是自由的!”
“还是叫金鹏吧?比较顺口。”
“我是温迪!……好吧,你叫什幺?”
幽篁。
早已不知出处为何,总之就是这幺奇怪的幽冷的名字,幽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