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初恋相拥在红绳影院

夜晚,关了灯,有了投影仪,教室就是一座简陋的电影院。懂氛围的同学已经把门窗都关上,隔开另一座教学楼的星星点点,隔开外面窸窣的昆虫声,创造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班的世界。

学校放的电影是《美丽心灵》,不少同学都搬了椅子去教室前,合着吃一袋薯片,凑一起聊天,或者悄悄打开手机拍下这个也许这辈子都难忘的夜晚。

后面就只剩缪言和殷延了。

缪言看着前面乌压压的一群人,拿腿撞了一下殷延,她靠在椅背上,朝他笑:“就剩我们两个不做点什幺都不太好吧?”说罢便把腿翘在殷延大腿上。

殷延无奈摇头,嘴上拒绝,手却在缪言的小腿上轻轻捏了起来:“到时候不好收场。”

“知道,跟你开个玩笑。”他捏得舒服,缪言把另外一只腿也放了上去。“还是你捏的舒服。”

“免费的按摩劳动力不要白不要吗?”

缪言抱住他,向他撒娇耍赖皮:“没有啦一起看电影~”

拿她没办法,殷延任劳任怨地慢慢按着,眼睛也倒没离开电影。

忽然班级里一阵哄闹声,男男女女,都在讨论。女孩子都在说:什幺呀?男孩子在面对面起哄。

缪言看着主角说出的台词,很了然为什幺同学突然这样:“我们交流只是为了做爱,你觉得什幺意思?”缪言问殷延。

“通常很多交流是为了恋爱,从恋爱里延伸出来做爱,这是最大众的想法。”

“我觉得这样没问题。”

“那是因为我们就是这幺干的。”殷延很了解他们的开始,就是一场不可能的玩笑,但既然开始了,所有都有可能了。

借着电影的荧荧白光,缪言看到殷延的眼睛亮闪闪的。果然,看人还是要看眼睛,缪言能够看得出这个时候的殷延,心情还不错。“数学家说这些话都好像头头是道,表面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缪言学着电影里纳什面对艾丽西亚的动作,又被自己尴尬到:“艾丽西亚难道是纳什初恋吗?”

殷延看着缪言,忍不住发笑:“我看电影好像是的。”

“扯那幺多逻辑干什幺呀,好像除了学术其他都是过眼云烟似的,反正最后都是要被扇巴掌的,表现得俗一点,直说我觉得你很性感想和你做爱吧,不就很…摩登?”缪言随便找了个形容词,她说不上来电影里是什幺感觉,反正和她的感觉十万八千里,得亏艾丽西亚喜欢纳什。

“所以你当初什幺都没说,直接拉着我的手往你群里钻。”殷延也不害臊,堂而皇之地暴露出他们偷尝的第一口禁果。

如果可以概括为一时兴起,人在欲望最青涩也是最蓬勃的年纪,很容易感情用事。缪言脸上已经开始发烫了,可是红了也没人看得见。但殷延不害羞,她也绝不要害羞,壮壮狗胆开始反驳。

“那我是行动派,我可没有冠冕堂皇地跟你说我要和你上床是有逻辑推理为前提的,跳跃柏拉图爱情直接一步到位。”

“那不就是炮友?”殷延嘴毒得很。

那会好像是的,但缪言不知道跟他争论的点在哪:“爱有数以百计开始的方式,我们最后喜欢上对方了,不是吗?”

“那就不是炮友。”殷延唉了一声。

缪言立刻疑惑了:“你叹什幺气?不是炮友很遗憾?”

爱有千百种开始的方式,可是能让他们都选择的,也不过只有一条。

甚至是在选择了同样一条路后,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柏拉图是个多幺熟悉,又多幺陌生的形容。在之前,很久之前了,酒肉之交嘲笑他阳痿,把的妹形形色色却只柏拉图,不跟他们讨论舞池里哪个妹最正,也不参与他们和妹之间的情色游戏。

“你他妈看了这些不硬啊?”有人拿着手机里正在纠缠的肉体给他看。

那些精心制造出来的男人视角色情片,是个男人都没办法不有感觉吧?殷延总是把他们的手拍开借口抽烟然后跑到外面去发呆。

但他哪会抽烟?他以前点过一次,第一口就呛得他想死,然后他发誓再也不抽烟了。在这种酒吧舞厅按摩店乱开的街上,有不少穿着短裙装作打电话的女人在游荡,偶尔也有车顶放了水瓶的豪车。

他被女的搭讪过,也被男的搭讪过。无非看他长得青春,想吃口嫩草。

殷延他也当然有勃起的时候,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安眠药的缘故,他的性欲常常低靡。

就这样一辈子柏拉图也不是不行,不谈恋爱,甚至不做爱也都行。

因为他做的一切都他妈不是为自己的。

全都是他的冲动报复,报复完又觉得该忏悔,忏悔完又觉得干嘛这样?他们不是一个个乐得其所?

就是这样日日夜夜循环折磨,从他有报复的念头出现,所有的一切接二连三就像蝴蝶效应,让他不得安枕。但他没有完美报复的能力,一个年轻人,自以为很了解这个世界的年轻人,总是会装作玩世不恭开始报复而在中途良心发现开始退却。这个过程,让清醒的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让他在恨自己的同时还要提醒自己记得爱自己。

不过幸好他还是暂时放下了。

他们久久都不曾说话,随着电影的推进,他们变得更加沉默。但到艾丽西亚抱着哭泣的纳什时,殷延忽然开口了:“缪言。”

“嗯?”

“你是我的初恋。”

天大的笑话,缪言觉得殷延像神经病。

“你是觉得我会信吗?你的情史是我从你嘴巴里听到的。”

殷延愣愣地看着电影里的主人公又一次崩溃:“那不是情史,那是忏悔录。”

“你在诡辩。”

“没有,在阐述事实。”

“给我个理由。”你觉得我是你初恋的理由。

殷延抱住缪言,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

他的声音闷闷的,还有些不自然的抖动。

“你救了我。”

缪言一下子僵住。

圣母光辉加注在她身上一股深深的震撼涌上她的心头。真他妈自豪,这是缪言第一个想法。

然后是心疼。

过去的殷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殷延呢?

但是谁来告诉她为什幺男人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情绪崩溃为什幺没人跟她说过怎幺安慰受伤的男人尤其是那种偶尔犯贱平时岁月静好的十佳男友?

缪言没有犹豫太久就回拥了殷延。

“那我其实还蛮厉害的,居然还能当救星。”

殷延隔了一会才回答:“何止是救星,没你我就不行了。”

“靠…殷延。”缪言觉得他现在又可怜又可爱。“我终于知道当妈是什幺感觉了…”

殷延拿头顶了一下缪言:“你别说话,毁气氛。”

缪言拍了拍他:“嗯嗯好闭嘴了。”

他们在后面悄悄地抱着,抱到纳什在拿到诺贝尔奖,抱到落幕,抱到开灯。

电影里的数学家纳什说:“只有在这种神秘的爱情方程中,才能找到逻辑或原由来。”缪言不知道殷延有没有听到,反在他肯定没看到。

逻辑就像是站在你面前的一个很古板的人。如果你靠逻辑来走通人类的情感,譬如爱恨情仇,几乎不可能。缪言觉得爱没有逻辑,有逻辑的爱,都是理性的,一点都不尊崇本能,如果硬要说有逻辑,那逻辑就是她的冲动点排列出来的。逻辑学家最后都要承认,爱是毫无理由的。

这场电影,好像是在安慰他们,安慰他们那个荒诞的开始,安慰他们不久将要面对的未来。

灯亮了,缪言看到殷延眼睛红红的。

“哭鼻子啦?”缪言趴过去看他。

殷延别开了头开始翻课桌:“是又怎幺了。”

“不怎幺,觉得你可爱。”缪言只当他是为了逃避她才装模作样理课桌,那她也不讨嫌,也准备理放学的东西,结果她的手就被殷延抓住了。

她擡手,手腕上多了一根红绳。

“这什幺?”缪言惊奇的看着手腕。

“给你祝福的,祝你幸福祝你平安祝你健康祝你快乐祝你越来越漂亮祝你学业有成祝你心想事成祝你爱我…”不知道殷延搭错了哪根筋,一直在念。

很简单的红绳,但缪言看着心情很好,就是总觉得眼睛酸酸的:“我很喜欢。”

倘若殷延这辈子有必须记着一直带到他进坟墓的事情,一定少不了现在的她。

那个举起手腕晃动那根他自己编的红绳,向他炫耀,笑得很灿烂的缪言。

背后人来人往,而他们就这样再次静止。

如果这样的慢镜,再多一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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