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三思的到来,让正院的丫鬟欢喜的直蹦:“太好了,大老爷回京了,这下终于有人给夫人您做主了!奴婢刚才去看了,朱姨娘吓得院门紧闭,青云那狗腿子,从后门出去了,估计是替朱姨娘回朱府通风报信去了。”
董檀坐在梳妆台前沉默听着,镜子里满头金钗的美人脸上并无一丝笑意,她一点也没有太好了,父亲终于来为她撑腰,为她做主了的那种兴奋,她甚至紧张害怕到呼吸困难,她觉得自己把日子过成这样,真真是羞于面对父亲。
好半响,她才擡起手臂,亲自一件一件的取下发髻里金灿灿的首饰,她其实不爱戴这幺多首饰的,自从发生休妻事件之后,她极重这些身外之物,这些仿佛是她最后的自尊了。而今日,她不需要这些。
“亭哥儿呢?”
奶娘将又胖又壮的段轩亭牵扶进来,董檀弯腰将他抱起,又问道:“教熟了吗?”
奶娘回道:“夫人放心,外祖父这三个字,奴才教了半炷香了,小公子聪慧,已经很熟练了。”
董檀望着段轩亭,提醒道:“待会娘一掐你,你就要叫外祖父,记住了吗?”
段轩亭很乖巧,奶声奶气的道:“记住了。”
而这厢的朱瑶玉是一脸惶惶惊恐,坐立不安,她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喝冷水,还是平静不下来,重复的问道:“段文回来了吗?”
当然没有。
琥珀安抚她道:“姨娘莫慌,这里可是段府,除了咱们大爷,谁都不可能欺负到姨娘您,您怕什幺?”
朱瑶玉望她一眼,烦躁的道:“你懂什幺,下去吧。”
琥珀刚走,琉璃又跑进来了:“姨娘,不好了,夫人来了,她正在院外,说要接您一道去前院。”
朱瑶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慌张被压下去了,她沉着的出去和抱着段轩亭的董檀汇合,两人沉默对视,一路无言的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走到了前院的议事厅,但是又不约而同的站在厅外,不敢进去,皆生出一股子近乡情怯的胆怯。
忽然,董三思浑厚的声音传了出来:“是亭儿来了吗?”
董檀朱瑶玉俱是一激灵,董檀把段轩亭放下来,将他先推进去,段轩亭还有些懵懂,仰头看看董檀,又朝里面望望,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外祖父~”
风尘仆仆的董三思主动走过来,弯腰握住段轩亭的腋下,将他举高,与自己平视,看着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外孙,董三思眼底涌起笑意,道:“小家伙。”
随后他瞥了眼门口若隐若现的衣角,道:“进来说话。”
董檀和朱瑶玉这才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董檀看到董三思身上的衣裳有些脏也有些皱,可见是日夜兼程而来,她不禁心中羞愧不已,跪地道:“是女儿不孝,累父亲舟车劳顿。”
董三思抱着段轩亭已落了座,分了点眼神上下打量她,道:“嫁了人,反倒素净清减了不少。”
董檀擡起一双红红的眼睛:“爹…”
董三思避开她的泪眼,望向了她身后的朱瑶玉。
朱瑶玉急忙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脸:“舅舅。”
董三思叹息一声,道:“小玉儿长大了,也长高了。都别跪着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董檀和朱瑶玉分别入座。
董檀望着父亲和段轩亭亲昵的样子,不禁柔了眉眼,道:“爹,女儿已经派人给公爹夫君送了信,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咱们喝盏茶等等,若一盏茶后,他们还没回来,女儿给您准备了厢房,您梳洗休息一会…”
董三思眼睛放在段轩亭身上,淡淡的道:“无妨,等就是了。”
董檀连忙又拣了些其他话题:“您莫怪婆母没有出来见您,她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二弟身上,爹您不知道吧,半年前二弟犯了事,在牢内关押了好久,直至前一个月才被疏通放了出来,但是性情已大变,身上还患了些病…”
董三思这次终于擡头,看了眼董檀,又看了眼朱瑶玉,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无妄之灾罢了。”
董檀顿时哑然失语。
朱瑶玉也心虚的低下了头。
段文回来的极晚,待他们喝了一盏茶,又吃了一碗甜芋圆子汤,段轩亭已经开始闹腾,被奶娘带下去了之后,他才一身朝服,气宇轩昂的踏进了议事厅。
董三思立刻注意到女婿的视线,先看向了小侄女,女婿眼里所有的担心和急躁在看到小侄女安然无恙时,化作了平静。
随后段文拱起手,恭恭敬敬的对着董三思作了一揖:“岳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