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二)

清明时节雨纷纷。

夜里下过一场小雨,将院中的青砖淋得晶莹。

白墙红瓦下,墙角阶下泅出一片绿色苔痕,裹挟着绵绵江南烟雨,称得上一副上好的水墨丹青画。

沈莺蹲在地上修剪玫瑰花枝,刚从李伯院里现摘的,被雨水浇灌得朵朵绽开,层层叠叠挤在一起,吐露馥郁的香气,宛如上好的玛瑙。

她把所有被虫咬坏的瞧着不好看的枝叶剪完,细心装在篮子里,起身将裙子抚平,朝屋子里大喊了一声:“阿婆,我走啦——”

外婆从屋子里出来,应了声:“侬吃过饭了再走伐——”

沈莺早就跑得没影儿。

“不吃咯——”

少女穿一件蓝底白边的琵琶扣小衫,蓝色中裙,跑出院门,两条辫子一摇一晃扬在空中。

清晨七点,勤快的人家里乒乓作响,忙个不停。家家户户厨房灶台炊烟袅袅,女人们坐在门口洗菜,给家人做早餐。

隔壁家张姨坐在自家院子里,看到沈莺挎着篮子就往外跑,笑着问了句“阿莺,侬这早就出去卖花了伐?”

她擡起手朝张姨打了个招呼,“是诶——”

周末学堂里不上课,趁着这个时间可以出来卖花,补贴补贴家用,给外婆买中药调理身子。

家里除了自己和外婆,还有舅舅一家人,想到他们一家子,沈莺眉头一皱。

舅舅苏庆好赌成性,掏空了家里所有积蓄,连给外婆买药的钱都被偷挪出来拿去赌。

沈莺眸光冷凝,舅妈,呵,就更别说了,一副乡下妇人做派,死死惦记着母亲在世时给自己攒下的嫁妆,想拿去给自己女儿置办行头。

张爱岚那点心思谁猜不出,拼死拼活把她女儿苏雨嫣往豪门圈子里挤,只盼钓个金龟婿,从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只怕有这个心,没这个凤凰命。

沈莺回过神,垮好篮子,穿梭在从小长大的大街小巷里。

一篮子花分量足,沈莺长得俏,笑的甜,一天下来,花也卖的差不多了。

等到篮子里空空如也,已经是日暮西头了,她哼着歌儿一颠一颠的走在漫天霞光里,路过一家茶馆,只听后面有人大声嚷嚷哭喊着,“抓小偷啊——我的钱包被这扒手偷了!!!”

小偷跑的飞快,将后面的巡逻的警察甩出去老远,正是得意洋洋时,冷不丁从巷子里窜出一个人影伸出一条腿将他绊倒。

那扒手顷刻间摔得个狗吃屎,面朝天,还没等他呲牙咧嘴的起来想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将他绊倒的,就被身后的警察按倒抓走了。

“这老惯犯了,今天能抓住他还得多谢姑娘。”

小偷被抓,财物安全归还,围观的群众拍手称快,沈莺捡起篮子就走,被偷了钱包的大娘在身后连连感谢,沈莺回过头朝身后摆摆手,“小事儿,大娘。”

走了几步,沈莺停下擡起头,有所感应似的,对上了一个男人的视线。

只见那人懒散倚在栏杆上,手指骨节分明捏着个瓷杯,眼睛垂下去,没什幺情绪的看着她。

她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放在心上,往前走了。

茶馆二楼包间里,一穿白衫的男人大喇喇躺在太师椅上,看向阳台上的男人,好奇着调侃“十一,看什幺呢,什幺东西值得我们程十一爷驻足这幺久?”

年轻男人捏起瓷杯将茶饮尽,回过头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栏杆上,男人长着一双多情眼,瞳色很黑,眉骨高挺,立在明明暗暗的暮光里,透出几分闲适的性感来。

“没什幺,看到一只会抓老鼠的小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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