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章彩蛋)
青丝缠绕,红烛摇曳。
层层叠叠的纱障之下,檀香混杂着女人靡靡的甜香四散开来,美人玉体横陈,凌乱的黑发在烛火下显得愈加柔亮顺滑,她的睡姿不太好,无论何时都喜欢将全身蜷缩在一起,即便是在他身边,也很少有放松的时候。
宋章醒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是点燃了一旁烧了一半的烛台,淡白的微光下,他看见女人嫩白的手腕上那两圈突兀的红痕,心想或许是昨晚的腰带勒得过紧,昨晚的场景浮现,他忍不住喉头一紧,因着心疼她,他努力将燥热的冲动压抑住,过了许久,才终于虔诚的低下头,吻过她腕上的痕迹,接着是胸前的青紫,肩上的艳红,宋章的心脏再一次剧烈的跳动,于寒夜中冷却下来的身体也逐渐有了温度。
他轻轻捧着她的脸颊吻下去,耳边却传来了她的低吟声。
“醒了?”
“什幺时辰了?”
“不知道,还睡会?或者饿了,想吃点什幺?”
“阿章.....”
“我在。”他绕着她的头发,听着她清冷的嗓音带着一股子嘶哑与甜腻,手顺着背脊的曲线直趋而下,触过温暖柔软的肌肤,最后停在腰间的软肉上,他上下揉了揉,清俊的眉眼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困...”
她打落他作乱的手,背过身去,享受着一片清凉的空气。
“妗妗。”
他唤她名,却只得到她疲惫而敷衍的一声回应。
宋章不高兴了,重新伸手过去将人搂进怀里。
“靠着我睡。”他将她的头按在胸口,她也“嗯”了一声,他也重新闭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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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宋章在地上醒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只摸到冰凉的瓷地。
他涣散的精神迅速回笼,盯着那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头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时代已经更迭,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仍旧孑然一身,千年百年前都是如此。
在这个几乎不需要花费心思就能找到一个人的时代里,宋章依旧没能找到他的妗妗,有人说她没死,他也相信,她只是躲着他,用以惩罚他的傲慢自大。
他没能忘记她离开的最后一天里,青罗纱裙改换粗布荆钗,她就站在她一手创立的女学前,提着一袋肉包子,被那里头都没吃过几餐饱饭的孩子分食殆尽,她在屋里总懒得动弹,怕冷也怕出汗,懒极了更是水也不喝,可这样一个姑娘,却甘愿为了这些孩子们早早起来,从和面到剁馅,无一不亲力亲为。
他曾满是醋意的对她说,“妗妗,你对那些孤女比对我好多了。”
那时候她说什幺来着?
“我不会有能力让她们一辈子吃饱饭,等他们长大一些,命好的嫁个好人家,命差的,挨不过多久就没命了,这个世道,孤苦无依的女子总是活不长。”
“那我至少得让她们活着的时候多吃几顿饱饭。”
宋章当时皱了皱眉,反驳道;“你教她们读书写字,不是为了让她们有一胜过男子,出人头地?”
“这是很难的,宋章,纵使有这样的渴望,也知这世道难行,读书写字,是为了让她们看清自己的命运,有朝一日深陷泥泞,也能凭腹中几点文墨活得长些,或是,留存一点尊严。”
“我见你就很好,或许这些孩子,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你这样。”
“若我活得同她们一样长,不是饿死,就是被卖去哪个地主家做小妾,总之,不得善终。”
“说什幺傻话!”
那会苏妗对他这样突如而来的愤怒嗤之以鼻。
“宋章,世道如此,你没见过下等人的生活,在我们锦衣玉食的时候,他们连一碗干净的水都喝不到,你香茶入喉,他们凉水饱肚,但我知道,那就是他们的命。”
“或许总有一天,他们能靠自己挣来自己的命,可我晓得不是现在,所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彼时,宋章理解不了苏妗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话来的,直到他活了许久,财富无数,名望也同过眼云烟一般,宋章才终于明白,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常人如蜉蝣之物,有人一生难求的事情,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罢了,而他最多的就是时间。
因而,他坚信和他说出那些话的苏妗,还活在这个世上。
他一定会找到她。
宋章又开了一瓶酒,浓烈刺激的液体从喉咙滚下去,他伸出手指,从前风流少年时,他执笔画泼墨山水,长河万里,现在,他却只画她的样子,生怕自己输给时间,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
印象中的最后一笔轮廓画完,他也用光了最后一分力气,手腕无力的垂落,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