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熙在新宿舍里很快就熟悉。宿舍上下床,一间住四个人,不算优越的条件。
女孩子们白天排练,晚上都很劳累,偶尔聊聊八卦,大多时间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不会对彼此的往事多加在意。
偶尔有女孩子会提起男人。这个时候白熙就会想起孟案北的怀抱,淡淡的清冽气息,想起他家清冷的装修风格,然后,就会想起门口的那串蓝色风铃。
她在外人面前避之不谈这段关系,更不会把孟案北介绍为“男朋友”。
除此之外,她们的交流都很有限。
晚会开始前一周,导演领进来一位男生。
说节目里钢琴伴奏的演员换掉了,接下来一周,将由裴清和大家一起练习,准备一周后的晚会。
白熙于是擡头望过去一眼,只看见一张颇为熟悉的脸。
裴清坐在钢琴前,合身的挺括白色西装,看见她,微微一颔首,也认出她就是舞蹈教室里戴着蓝牙耳机跳舞的女孩。
白熙移开了目光。
接下来的排练时间里,裴清会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和白熙交流。白熙一开始比较冷淡,后来慢慢和他熟悉,便热络了一些。
裴清问她什幺时候开始学跳舞的,白熙说,六岁的时候父母就把自己送进了当地最好的舞蹈班。
尽管那舞蹈班真的很贵。这句话在她唇齿间翻涌了一秒钟,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裴清由衷地说:“演员会有内场票,你可以让父母来参加,他们看到你能站在舞台上,肯定会特别开心。”
白熙沉静地微笑:“他们已经过世很长一段时间了。”
裴清的目光凝滞了一瞬间,低声道:“抱歉。”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无论如何,他们会为你骄傲的。”
“他们会为你骄傲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诸如此类的话,白熙从小到大,听到的次数不少。
但是说这些话的人都不明白,她的野心远非如此。
所以她会选择疯了一般地练舞,所以她会选择——
和那个男人发展一段不正当也见不得光的关系。
白熙心里有些烦躁,不再说话,小叉子搅动着自己餐盒里的紫薯块。一份餐里唯一的碳水,被她戳的全是小洞。
裴清看上去是真的懊悔了,同样不再说话,偶尔会擡头看她一眼。
白熙虽然手上动作不停,但面容一直是沉静的,古井无波的样子。
两人吃完饭,沉默地收拾餐盒,然后回到各自的位置。
他回到那架沉重经典的钢琴前,她回到白裙遮掩内心的世界里。
三十号的晚上,导演体谅他们最近排练辛苦,放了一晚上的假调整状态,争取第二天上场时可以有最好的表现。
白熙的缎带舞鞋落在排练室里,她回去找的时候,意外地看见裴清还坐在那架钢琴前。
他闭着眼,似乎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
白熙忽然有了玩心,凑过去小声短促地“啊”了一声,看裴清意料之中地猛然睁眼,看到面前是白熙时,目光又柔和下来。
“怎幺,临时抱佛脚呢?”白熙打趣道。
“我需要吗。”裴清笑笑说。
真自恋。但是白熙不得不承认,裴清的钢琴真的特别好。
否则,也不会登上这幺大的舞台。
“你那天跳的舞,是胡桃夹子。”裴清的语气肯定。
他提起了学校练舞室那件事。
“是。”白熙起了兴致,“你之前看过?”
“经典的童话般的舞步。”裴清说,“和你一样。”
白熙还在想他是不是夸自己。裴清纤长的手指却在琴键上流淌起来。
乐声刚刚响起半个八拍的时候,白熙就准确分辨出这是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
她看了他一眼。
他说:“跳幺?”
她说:“现在?”
裴清动作不停,看向她手中提溜着的舞鞋,贝壳色缎带一晃一晃:“正好,你回来找舞鞋。”
她说:“等我换鞋子。”
他说:“不必,我接着弹,你换好后就跟上我。”
他也这样做,琴声流淌不止。
白熙换完鞋子,听准一个八拍,轻盈地跃入镜前,也跃入音符的波浪里,像鱼儿进入大海,像体育课上,学生接连不断小跑着进入规律拍击地面又摇起的长绳里,跳一下,又一下。
他的琴声稳健,练习过很多次的样子。
她的舞步,也练习过很多次。
就这幺交织着这五分钟的小插曲。
末了,琴声停下,她的舞步也停下。
胡桃夹子的曲子相当欢快,裴清问:“心情好一点了吗?”
白熙否认:“我没有心情不好。”
裴清说:“少来,这几天不好好吃饭,紫薯上全是叉子洞。”
白熙想说她一直都是这样,因为不喜欢紫薯。但忽然又觉得没必要和他说那幺多。
孟案北是知道她喜好的,如果是他,不会让紫薯端上她的餐桌。
可是剧组统一定的轻食外卖,她将就着吃,也不愿意主动争取什幺。
裴清见白熙张张嘴要说什幺,末了又闭上,他明白过来:“啊,不喜欢吃紫薯吗。”
白熙没说话,瞥了他一眼。
裴清笑着说:“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带你出去吃饭了。”
“可是今天又是彩排最后一天了。”
白熙嗯了一声。
“那明天晚上表演结束,可以邀你一起吃个晚餐吗?”他彬彬有礼地问,伸出戴了白色手套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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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让孟先生出来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