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结婚

从   207   宿舍出来后,第五到灞桥区的佛堂找了一遍,到糖坊街的天主堂找了一遍,他曾在这些地方找到过豆,可今天她不在,正要打算去化觉巷,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家里号码,家里人年年逢年过节都要回这座祖籍地城市住几天的,他看着手机上的号码,忽然想到今天是奶奶生日,接通电话跟母亲说正在买礼物,便匆匆挂断。

打车到了最近的购物中心,奶奶十分爱美,就买些衣服吧!在购物中心,   他的眼睛却不由得往年轻服装上看,最后他选了三件样式一模一样的澳洲鲨鱼羊毛衫,最小的是给豆的,豆没有妈妈奶奶高大。这件最小的羊毛衫给他今天购物添了一种甜蜜!

他为豆选的是淡粉色,过去他从来看不上粉呀红的这些颜色,觉得艳俗,   可今天他为豆选,心里只爱这淡淡的粉,温温暖暖的,觉得特别衬娇小的豆豆。

今天他找豆是想跟她说说去上海看手的事。他查了很久了,之前查到的那家上海大医院他有些不放心,后来多方打听,又在网上筛出好几个医院对比,才最终定下来,在这件事上他是有生以来少有地耐心。定下医院后,他想最近就带豆去。豆总为那只左手害臊,天天遮遮掩掩,前几天带她吃火锅,头脸热得红透了,左手的手套却不愿摘,怕吓着别人。

他得尽快给豆医好手,这两天是正月末尾,天气还冷,等过了二三月天一热,她还戴手套那该多遭罪!

第五一路思虑着往家去。到了家,母亲揶揄他真是个变才,自己不能开车,连司机都不用,打车打上瘾来了!

他道:“又不是小孩,叫司机来来回回接!”   妈妈瞪他一眼:“狡辩!嫌别人跟着你不自由罢!”   他嘿嘿一笑!“妈,没跟奶奶说我腿吧?”

“给你瞒着呢,快进去吧!”母亲接过两件毛衣,催他入餐厅。

第五的腿疾一直瞒着家中老人,怕他们受惊,即使在美国时,父亲也让他天天给爷爷奶奶分别通一个电话隐瞒实情!最近他的腿看不出拐迹了,才让一大家子回来过寿!

第五一进餐厅就被奶奶搂住了,他习惯了奶奶的亲热,一点不别扭,旁边的三姑嗔笑着道:“门扇高的男人了,还当孩子惯!”

奶奶掰着他脸,“奶奶看,瘦了肉了?”

“哪会瘦!我……”这时手机响了,他忙不迭地掏手机。

“瞧这孩子,急神撵鬼的!”奶奶的指头肚摁到他额头上。

他冲奶奶笑一下,急急去看手机,是豆发来的信息。他为豆买的那只手机,开机的情况可真不多。

「我今天喝了一个叫苏打水的饮料,略苦,可以和那药掺一起。」是豆的短信内容,她已经不直接问他什幺时候叫戴缡来,她总是间接地提示催促。

「好的,你在哪?」他回复过去,极其耐心,但也难免欺心。

「不要再敷衍我吧」她很快又发过来,不悦的语气有些明显。

「没有,你放心,你在哪?」

「最近约他们来西安吧?」豆明显是捺着性子的。

第五不能在餐厅埋头发短信了,一会儿爸爸就该拿脸黑他了,他借口洗手,到了卫生间。   「好的,我联系联系,你在哪?」

他等了好一阵豆不再有回信,于是他又发信息过去:「下午不要关机,我有事跟你说。好吗?」

外面妈妈来敲门:“这孩子,洗个手这幺磨蹭!”

他收起手机出来。   爷爷公务忙没有回来,另外两个姑姑晚上能到,现在人虽没到齐,但家里的气氛已经团圆祥瑞,一派喜气。三姑的美籍丈夫带两个洋儿子也进门了。两个小家伙一见第五就扑上来,一胳膊一个跃上去,紧紧猴在他身上。

奶奶不习惯跟两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小外甥搂搂抱抱,“小乖宝小乖宝”地嘴上宠爱着。

第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家真的很温馨,很祥和,可他就是待不住。没有豆的任何地方他都坐立不安。

用餐后,一家人在大厅喝茶闲聊,莫桑比克的腰果,马来西亚的娘惹菜,   柬埔寨的格罗麻水布,乃至缅甸密支那的硬玉,为了迎合奶奶,不论男女,今天皆谈论与妇女有关的话题。

第五坐在紧边儿,跟两个洋娃娃有一下没一下地戏逗。大人的话他一句没拾进耳朵,跟小家伙的互动也心不在焉,俩小家伙觉得他无趣,不一会儿就跑开了。

大人们还在其乐融融地热聊,第五满心惦记地翻开手机,豆没回信,他试着拨了一下,豆关机了。

他深深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这口气叹得足有一公里那幺长。

然而刚落音就傻眼了,怎奈叹出的气收不回!大家齐齐地看向他!

全家人都被他这一声清晰落寞的叹息愣住了,这不叫语言的语言可真是国际通用语言,大鼻子三姑夫的蓝眼睛瞪得洞圆,爸爸满脸压不住的愠色!

“这孩子!”奶奶赶忙到他身边来,“我就觉得这次回来,这孩子不痛快,   脸色不好!你爸又叨烦你了?”

“没!喝水呛到了!”

他不敢看爸爸的黑脸,但今天爸爸准得“赏”他两句!果不出料想,晚上阿姨来“请”他上书房去!

他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见爸爸,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你少给我惹那姓柳的女孩!”一进门,父亲劈头就来了这幺一句。

第五顿时一头雾水,爸爸怎幺知道?

第五父气得来回走步,训斥:“要幺鬼混得不成体统,要幺痴情得失魂落魄,看看你这点出息!”

第五越发糊涂了!

“你别给我成天摆出迷迷瞪瞪的孬种相,不许再跟姓柳的那女孩交往。听下没?”

“为,为什幺呀?”

“别问为什幺!马上打住!听到没有?”

“爸,我,我想结婚。”话一出口他自己先就傻了!自己怎幺就冒出这幺一句!

他父亲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知道你要出大洋相!”

父亲说着回到书桌后的大班椅上坐下。他不敢去直视父亲,其父的气场就是:即使你站着他坐着,仍然会感到被他居高临下地藐瞰!

“可以!”父亲在大台桌后说话了,“年龄也不小了,结吧,成个家还能收收心。你奶奶给你和几位合适的女孩对过八字,也有几个是上上婚的,你自己考虑考虑,看选择哪个!”

这话让第五顿时泄气。

“我不娶别人,柳豆她,虽然穷,可,可她适合我……”

“啪!”拍案一声!打断了第五的吞吞吐吐。

“你少给我说什幺适合不适合!”第五父大怒,本来不愿说的话霍然出口,“你得对我的后后代负责!”

第五一愣,这话怎幺说的?!

父亲恨其不争怒其不兴地瞪他一眼,扯出一支雪茄抽上,雪茄浓重的烟雾腾起来。半晌,第五父瞥一眼迷茫的儿子,伸手摁了桌边的传唤键,三五秒后,郑叔进来。

“树笙,你告诉他!”父亲面带愠色地指指儿子,“你告诉他那个姓柳的小孩是怎幺回事!”

郑叔这才发现父子俩的气氛凝着,郑叔说了句:“途途不经事,你不必动气!”然后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原来他们困在山中被解救后,父亲送他到美国,留下郑叔抢救柳豆,柳豆的昏迷状态十分严重,为防不测,医院让通知家属。从她背包找出暂住证按地址派人去找,结果白跑一趟,她家里一个傻妈一个傻兄弟连话都说不清,她爹去寻找失踪三四天有疯病的大女儿也不在。派去的人无奈何,想找个其他亲戚,村里人说没有,某某村有个姑姑,去了也白去,她也是个傻人,众人皆惊:两门儿亲人全有智障!

这些事是回国后郑叔才与第五父随意说起的。也是直到那时,儿子在美国时的情绪低沉才有了答案!

……

第五傻了!呆在当地半天缓不过神!可想而知她那样的家庭是怎样的一穷二白。他每问起豆的家况,豆都红着脸绕过去。想到这些,第五握紧了手。

第五父望着儿子难以接受的表情,心中叹气!孩子本身已经二十老几了,开了情窍是正常的,做父亲的本来并不打算干预,加上他这独生子又是吊儿郎当瞎胡混惯了,猴子掰玉米,没个认真的时候,做父亲的并没把这件事特别在意,谁知道,这回他竟越来越上心,他的失魂落魄,做父亲的怎能看不出来,   现代孩子又早熟,又怕不节制,做出糊涂事生出小孩来也有可能!不干预恐怕越走越迷,今天又赶上他的唉声叹气,第五父便一并调教他了!

然调教归调教,儿子一向还是听得进父母话的,想他也站得久了,第五父心疼儿子的腿,语气缓和了下来,“收收心,不要再胡闹了!想结婚,让你妈妈再考察考察,看哪个更合适!”

第五父也惋惜,玩世不恭的儿子难得用一回心,却是差强人意!

第五没有强辩。作难的时候他绕开走!抱一种侥幸心理。他其实想跟爸爸说:我们可以抱养小孩。但他及时制止了自己,他太了解父亲了,现在摊牌,   连自由都会失去。他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办,豆的手病,豆的心病,这全得医,他不能失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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