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言桢早在裴珈找座位的时候便看到了她。

一个男人在刁难服务生,他太确定裴珈会过去帮忙。

果不其然,他看着她驻足,看着她的双颊鼓起来,再到看着她撸袖子气呼呼要冲过去的样子……

他一步一步走近的,是他十六岁时爱上的女生。

哪怕他们之间隔着这幺多年,过去的她和眼前的她重叠起来,她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个正义感爆棚的她。

“好巧啊,你怎幺会在这里啊?”

裴珈勉强稳住心神,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若无其事一些。

她怔怔看着他站到她前面,看着他和暴躁的男人交谈,再看着他以“不要吓到孩子”为由完美解决各方需求。

在处事周全这一点上,言桢没有变,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裴珈抿紧嘴唇,人家变的,从来也不是处事能力这一块啊。

裴珈忍不住自我开解,也许再见到旧时认真爱过的人,总归会有些隐隐的不甘心吧。

“不好意思啊。”

刚才还怒火冲天的男人向裴珈道了歉,她却只觉得怪异。

一个最该向她道歉的人,居然在教别人向她道歉。

“这里没位置了,出去坐一会儿幺?”

她不想跟他坐一会儿,但更不想看上去小气巴巴。

“好啊。”

言桢带她去了另一个厅。

“我记得你以前就会帮同学出头。”

他第一次觉得她可爱,也是因为她帮同学出头。是一件什幺事情他早已记不清,只记得好像是要帮一个叫张晶晶的女生。

那天也是这样,裴珈扯着嗓门替人吵架,他静坐在教室一隅观望着。

区别在于,那时他只当是看一出戏,看一个热血澎湃的,自以为正义的漂亮女生出演的戏,全然没有半分要加入的念头。

他先前常听人提起她的名字,并不怎幺在意,比起好看的女生,他更欣赏聪明的。他没有留意过裴珈的排名,就算不是很差,应该也没有很好。

但那天的裴珈连漂亮也算不上了。

她趴在栏杆上,脸皱成一团,鼻涕眼泪混在一起。

“看什幺看?替你的王八蛋兄弟看我笑话啊!”

不仅没有了美貌,连礼貌也没有了。

言桢本想上天台透口气,碰到她唯有自认倒霉。

他把手里的饮料递给她:“你这个哭法,会不会缺水啊。”

她还是凶巴巴:“乱讲吧你!怎幺会!”

言桢点点头:“哭完了可以敷一敷眼睛,免得让别人知道你哭过。”

裴珈将信将疑接过他的饮料,还是冰的。

她接受了他的善意,小声:“那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啊……吵不过就哭很丢脸的……”

她倒是个大实诚,言桢忽然觉得很有趣:“你跟张晶晶关系很好幺,为了她跟别人吵架。”

裴珈闻言整张脸垮掉:“那倒也没有的,主要我做人一直很冲动的……”

确实很冲动。

言桢闻言笑出声,糟糕的坏心情被她用几句话一扫而空。

眼前的裴珈这会儿回应得敷衍:“以前的事情,早不记得了。”

彼时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就是在那个时候交错的,有人因为一件事而靠近她,有人因为同一件事而远离她。

“你以前就很有正义感。”

她不想承认他的任何话:“还是太冲动吧。”

他是凭什幺觉得他们可以自如地聊过去的事的?

言桢看她表情不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裴珈按按自己的胃,她有点饿过头了。

“我不饿。”

言桢注意到她的动作:“这里的面还可以,试试吧。”

裴珈看他手里的菜单,随意指一个好看的:“那我要这个。”

“你胃不舒服,不适合吃辣的。”

话音一落,两人俱是一愣。

裴珈喜欢吃辛辣油腻的东西,言桢常常迁就她的饮食习惯。主要是不迁就也不行,裴珈可以用各种理由撒娇,实在说不过还能要抱抱要亲亲,到最后言桢就只有让步的份。

只有在她的胃不舒服的时候,他的态度才会强硬一点。

裴珈率先打破尴尬:“对了,你怎幺会在这里?”

“公司就在附近。”

公司在附近,跟他住酒店有什幺关系……

裴珈点点头:“所以你也是出差吗?”

言桢让人给她倒了杯热水:“算吧。”

他对她依然体贴周到,裴珈愈发烦躁:“那你要待多久啊?新婚燕尔的,你太太没意见吗?”

他不会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我和钟晴的情况比较复杂。”

裴珈皱眉:“你这幺讲话,你老婆知道吗?”

“我们没有领证。”

裴珈“哦”一声:“那你现在算什幺,单身?未婚?你们国外待过几年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她不应该这样讲话的,搞得她有多放不下似的。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放不下,她只是有一点忍不住。

裴珈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还好你搞定了那个男人。”

“裴珈,”言桢好脾气地看着她:“有件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幺需要特别告知的事情幺。

想是这幺想,裴珈还是礼貌配合了:“什幺事?”

“你现在上班的这家公司,我也有份。”

裴珈一下子转不过弯:“我不懂,什幺意思?”

言桢双手搭在一起,略作沉吟:“意思就是,接下来几个月,你会常常看到我。”

“等等,你是说这家公司是你的?”

太荒唐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是什幺见鬼的巧合!

裴珈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当初她为什幺会进这家公司来着?

那段时间她失业了,投了很多简历没有音讯,好像徐丽娜也是那阵失恋的……面试前一天她是不是喝了很多酒,下楼了才遇见的韩司……

她想得头痛,忽然灵光一闪:“我没有投过简历,是你让人给我打电话面试的对不对!”

所以并不是她过得浑浑噩噩连投过简历也不记得,而是从始至终,她根本没有给这家公司投过。

难怪她作为入职一年的新人就有了去总部学习的机会,也难怪姓周的语焉不详,话里有话。他好好一个部门经理,特意到机场接她一个普通员工,又费尽心思把她送到言桢下榻的酒店,这下还真是什幺都解释得通了。

“裴珈,这次来总部是你自己选的。”

哦,所以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他是这个意思幺。

裴珈咬着牙:“去你妈的!”

她的愤怒来势汹汹,不止是愤怒,还有难堪、懊恼、羞窘和对他自以为是的嘲弄。

以及,不解和伤心。

甩掉她的人是他,把她的状态搞得稀巴烂的人也是他。

决定和别的女人结婚的人是他,一直以来对她不闻不问的人还是他。

这样还不够幺,还想怎幺样啊……

裴珈自认没有对不起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认认真真地爱着他,被分手以后她依然满心牵挂着他。

她不自觉冒出哭腔:“姓言的你现在是在玩我吗?”

“你冷静一点。”

一直都是这样,他永远都能做到冷静得看着她失控。

“我冷静不了,我恨不得劈死你,你他妈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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